周庭知懂了,将手机解锁交给许半闲,“先报警。”
前车的司机已经检查完自己的车辆,又围着许半闲的车转了半圈。
见周庭知还没有下车的打算,趴在车窗上向内看,敲敲,“兄弟,实在抱歉,路太滑了,你来看看损失多少,咱们走公还是私了?”
许半闲见那人在车窗外,没敢打电话报警,而是发送短信到12110。
这边周庭知将车窗稍稍拉下三厘米的缝隙,试探对方的意思。
“没事,走吧,我们自己处理。”他说。
“那可不行,我看你这车挺贵的,万一我走了你告我逃逸咋办。”来人不依不饶,坚持要赔钱给他。
周庭知无奈妥协,“那你给我转1000块钱吧,你如果担心我告你,到时候就拿出转账界面。”
在大雪天的凌晨,站在冷风嗖嗖的荒郊野地,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这里讨价还价,而是转了账占了便宜赶紧走。
但来人死磨硬泡,非要周庭知下车检查。
情况不妙,周庭知只能拖延时间等警察的来到。
对方好像察觉了意图,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黑暗的道路后面亮起了灯,顺着后视镜一看,是一辆疾驰而来的车。
“快走。”许半闲突然喊。
周庭知的脚早就戒备地踩在了油门上。
在就黑色牧马人蹿出去的一刻,前方的黑色车子上下来了三个壮汉。
可惜晚了一步,周庭知绕开前车,沿着应急车道驶了出去。
寂静的夜里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
道路上都是冰雪,牧马人尚且颤颤巍巍,何况身后的两辆家用轿车。
“没关系,还有20公里就进市区了。他们没有胆子在市区动手。”周庭知说。
许半闲不需要安慰,他恶狠狠地盯着后视镜,放平座椅,爬到后座从后备箱里拿出了车载消防灭火器和工具箱。
周庭知怕车子打滑侧翻,他肩负着两条性命,所以油门不敢踩得太猛,最大限度地拉开距离就行。
但是后面两辆车好像是亡命徒,车子开得飞快,弯道上仿佛要飞起来一般,很快就只差一个车的距离。
“周庭知,走最左边。”许半闲摇晃着手里的灭火器指挥他。周庭知意会,并入最左侧车道。
眼看着白色尼桑从右侧逼迫上来,意图截停他们。
许半闲拉下车窗,将灭火器喷管伸出去,拔掉铅封,拉出保险销,将喷头对准右侧车辆的挡风玻璃,一通狂喷。
白车在白色的粉末中减速,黑色牧马人获得了短暂喘息的时间。
许半闲转身回来,朝着周庭知得意一笑。
黑色桑塔纳一直躲在白车身后,被没有被灭火器的粉末影响太多,只是短暂地减速又追了上来。
许半闲将工具箱里的钳子,锤子,扳手,螺丝刀,通通往后面扔,后车的前机盖砰砰作响,终于偃旗息鼓,不再疯狂追赶。
距离市区外环路还有5公里,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突然!
一辆银色面包车逆行而来!
速度迅猛!直冲车前!
“小心!”周庭知喊。
“砰——”
许半闲下意识闭眼,一股极其强劲的力量冲撞而来。
刹那间天旋地转。
耳膜瞬间如灌了水一般,声音嗡嗡不断,却沉闷模糊。
身体飞了起来,在安全带的束缚下,又重重跌回座椅上。
全身像散架一般,甚至无法呼吸。
“那个死......透了吧.......”
“不用管......奇哥要这个......”
嗡嗡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感到周围有嘈杂的脚步声。
汽车风挡玻璃应该已经碎了,冷风嗖嗖地刮在身上。
周围的空气都是血腥的味道。他试着睁眼,却发现自己眼睛是睁着的。
视线里都是昏黑,模糊不清,他只能用手摸索着周围,将锤子攥在了手里。
视线随着眨眼,变得朦胧,黑色渐渐褪去,大片的红漫上眼帘。
“周庭知?”
“周庭知!”——
车子左侧严重扭曲变形,车里尽是玻璃渣,周庭知就那么躺在血泊里。
许半闲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仿佛不跳了,呼吸也静止了。
他的全世界只能看到血,周庭知的脸靠着极近,眼睛闭着。
许半闲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去摸他,没反应。
许半闲大声叫他,没反应。
是血,鲜红的,大片的,成股的血,从周庭知的耳朵里流出来。
“周庭知,你醒醒,你别吓我。”
他手足无措,连哭都忘记了。
冷静!
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报警!
不!叫救护车!
车外的人将车子合力推正,露出副驾驶的车门。
许半闲被卡在副驾驶的中控台和车门中间,两个人正在用铁棍撬门。
许半闲无暇估计外面发生的一切,一直在找周庭知的手机。
终于,在周庭知的脚边,他看到了那只手机。
他的腿被夹着,只能探身凑近,伸出左手去探。
一串沾着血的手串从小臂滑向手腕。
同时,他也看到了周庭知的腿,被一根钢条插着,汩汩地流着血。
许半闲竟是冷静下来了。
他的鼻中仿佛闻到了兰花香。
事实上,除了血腥,什么味道都被遮盖了。
周庭知的手机被撞击关机,他长按开机键。
等待开机的过程中,将车内的挂饰摘下,系在了出血口的上方。
“密码,密码是什么?”
许半闲喃喃自语,输入了周庭知的生日,不对。
蓦地,腿上压力一轻,随后手机被打落。
“还想着报警呢?”
“你猜是警察快还是我们快?”
为首的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注射器,直接拔掉针帽向许半闲的脖颈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许半闲一锤抡出去,打在了那人的右臂上,那人惨叫一声,注射器应身而落。
大概有六七个人吧,黑灯瞎火,许半闲数不清楚。
许半闲坐在车里,不好反击,但也正是这个位置,一群人不好围攻。
许半闲现在只需要等,守住这里,等警察来。
但周庭知等不了。
一群人围着副驾,跃跃上前。
许半闲走出车子,扯下围巾,将锤子与手绑在一起。
睨着众人,冷笑道,“也是看得起我,派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来。”
一个胆大的提着铁棍先冲了上来,被他一锤子敲在了肩胛骨上,“别耽误时间,一起来。”
周庭知还在流血,每一秒都很珍贵。
许半闲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人群里,一锤一个杀红了眼。
锤子抡起的圆弧带出呼啸的风,他化为一条游走在黑暗里的黑蛇,残影柔韧又凌厉。
远方的警笛声划破长空——
一群人见大事不好,作鸟兽散。
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许半闲爬回车里,探探周庭知的鼻息。
寒风悲鸣,感受不到热气。
他不敢挪动周庭知的身体,只能爬上去,轻轻抱住他,为他挡风挡雪。
“周庭知......周庭知......”
他一遍一遍地叫周庭知的名字,可这个名字的主人没有一点儿反应。
“周庭知,不要留我一个人......”
脚步纷乱,人影嘈杂,许半闲终在混乱中失去了意识。
第41章 昏迷
“如果你死了, 你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会伤心的,人不可以轻易死去。”
许半闲哭,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隐入发丝中。
如果你死了, 你的爸爸妈妈妹妹会伤心的,还有我, 我也会伤心的。
周庭知, 你听见了吗?
你不可以死。
你说过的,人不可以轻易死去。
你也不能死, 你听到了吗?
“周庭知......”
“周庭知!”
他猛然睁眼, 纯白的屋顶,朴素的冷白灯光,输液瓶吊在支架上。
许半闲迟钝了两三秒, 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医院。
“小闲,小闲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疼啊?”
视线里露出许芸昭的脸,那张脸明显哭过,眼妆都花了。许半闲却无暇顾及, 挣扎着要坐起来。
“姐, 周庭知呢?”
他四下张望,看不到周庭知。
“周庭知呢?周庭知呢!姐!”
他蹒跚着下床, 输液管被扯掉,带出一股血, 留在雪白的床单上。
“小闲, 小闲,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许芸昭冲归来抱住他,这时病房门开了。
许满川听到动静冲进来, 和护工一起按住他。
许半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哭求着,“哥哥,周庭知呢?你告诉我周庭知在哪里!他是不是......”
“他是不是......死了......?”
“他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许半闲再也撑不住了,这个字太沉重,他承受不了。
许芸昭从未见过弟弟这个样子,她看了一眼许满川,对着许半闲安抚道,“他没死,周庭知没死。你冷静一点儿,听我说好吗?”
许半闲抬头,看着哥哥姐姐,乖乖地点头。
“我冷静,我现在冷静了,姐姐,你带我去看他好吗?”
许芸昭抱着他,就像小时候一样,轻抚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小闲对不起。”
许满川推来轮椅,他才发现自己的脚上缠着绷带。
“警察先找的大姐,我和大姐瞒着爸妈出的门。”许满川看了一眼腕表,“不过这么大的事瞒不住的,等会儿爸妈起床就会知道。”
窗外黑漆漆的,许半闲同样也看了一眼表,从凌晨出事到现在,他昏迷了三小时。
周庭知还在手术室内,许半闲拒绝了坐轮椅,被许芸昭和许满川扶着往手术室外面去。
远远的,他看到了手术室门上红闪闪的“手术中”。
手术室门口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许半闲认识,是许满川的助理。
他不敢再往前走了。
“对方用副驾撞了主驾,应该是收到指示,要活绑在副驾的你。庭知在被撞前向右打了方向,避免正面碰撞,才捡回了一条命。”许满川讲了一遍警察的推断。
捡回一条命?
许半闲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周庭知本该在江南,跟家人一起过年,这个时间也许他在熟睡,等着新春的炮竹。
而现在,他遍体鳞伤,在手术室里。
从耳朵里流出的血,被钢条刺穿的小腿,身上的白衬衫完全变了红色,那些画面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自己,周庭知根本不用遭受这无妄之灾。
捡回一条命的是我许半闲。
如果没有自己,周庭知本能向左打方向,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这条命是周庭知捡回来的。
“那他怎么还不出来呢?”许半闲看向哥哥姐姐。
这边的声音惊动了手术室外的人,一直面向手术室的人回了头。
那人出示了警察证,手里拿着证物袋。
“三辆车,七个嫌疑人,我们已经抓住了,现在在突审。这是周先生的手机。”
警察将周庭知的手机交给许半闲,“请你代为保管,等他的家人赶到后转交给他的家人。”
许半闲接过手机,径直走到手术室外,不言不语,就那么站着。
警察和许满川聊了几句就走了。
最近的航班是上午九点的,庭知的父母还没过来。许半闲就在门外站着,不肯回病房。
许芸昭和许满川劝也劝不动,索性陪着。
医生进出了好几波儿,许半闲有些恍惚,在里面的该是自己啊。
当初,姐姐在手术室里,自己在手术室外,也是这样无助。就在那时,遇到了周庭知,他不爱说话,但是会细心的安抚自己的情绪,那一个月,有他的陪伴,日子才不那么难熬。
现在,周庭知在手术室里,自己依然在手术室外,虽然哥哥姐姐陪着,但他还是觉得孤单,无助。
“我喜欢周庭知,他说他也喜欢我。”许半闲毫无征兆地开口,“等他出来,我就会跟他求婚,我要带他去国外结婚。”
许芸昭和许满川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
许芸昭不意外,是许半闲的感情早有端倪。
许满川不意外,是周庭知很早之前就对他说过。
两个人都在为未来努力着。
你总说要我给一个名分,从前我太小气了,总是瞻前顾后,一直让你等,一直在错过。
现在,我不会再让你等了,我也不想再等了。男朋友、丈夫、情人、老公,你想要的名分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出来,只要你醒过来。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了,比起那些,我更在意你。
刚才医生问我是你什么人,我说我是你男朋友。
可是她说男朋友不能签字,问我要意定监护公证书。
等你好了,我们就去做公证,行吗。
“患者外伤并不严重,严重的是头部有弥漫性轴索损伤,送来医院时已经重度昏迷,手术过后陷入昏迷状态,好的情况是两周到一个月内苏醒,也有可能不苏醒,就是我们常说的植物人状态。”
周庭知在上午九点转入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家人的陪伴对恢复有助益,所以上午下午可以各开放一小时探望时间。
周庭知的衣服在抢救时都被剪坏了,上面都是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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