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辞家从冠军,
金妆宝剑去邀勋。
不知马骨伤寒水,
惟见龙城起暮云。
一首诗写罢,有些纷杂的心又安定下来。仇烟织轻叹口气,静静思虑着接下来的每一步。每一步都很难迈出去,而迈出去的每一步,也不知道到底是通往深渊还是云霄。
将宣纸折起来,仇烟织想寻个地方放,一打眼却看见了一小碟果脯,是那日程若鱼带给她的。
她不记得曾把它们拿来过大殿,一看便知是贪嘴阿修的杰作。
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仇烟织捻了一块放入嘴中,都已经做好了被酸一下的准备,不料竟是香糯的,带着些甘甜。
仇烟织微微咀嚼,有些粘牙,带着焦香,应该是红薯制成的果干。
心思被移至果脯的主人身上,嘴里的甜意似乎一点点沁入心间。真是物随其主,知道在什么时候该调皮的酸你一下,什么时候又该予你抚慰。
再吐一口气,将红薯的甜腻呼出,仇烟织心如明镜,看着外面渐起的风,也想起按计划已去寻宁和郡主的程若鱼。
不知道天寒地冻的,她在外能不能休息好。但心思刚起,她又觉得自己多虑了。在山上那么多天,她都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这样的孩子放在哪都能好好生活的。
不过并未容她再想,仇烟织敏锐的捕捉到卧房处清脆的一声铃响。神色一动,仇烟织迅速起身,快步跑向卧房。
待到了门口又放缓了速度,慢步踱进去,果然是一出好戏。左马如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被严修擒倒在地,右臂上长长一条口子,还在淌血。
瞧见仇烟织进来,左马一脸恨意,索性撕破脸不装了,怒道:“别装了仇烟织,什么样的秘密值得你设这么狠的机关保护。”
他刚刚靠近那幅破画像,还没靠近蒲团,也不知道是绊到了什么,一声铃响,下一秒就有几束箭矢迎面而来。
他堪堪避过几枚,但依然被击伤。既怒且慌,正欲夺门而出,却被从房梁上跳下来的严修擒住,一把点了穴道。
仇烟织冲严修使了个眼色,严修压着他站起来。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仇烟织道:“哦?左马希望是何秘密呢?”
左马却咬死不说话了,左哼一声又哼一声,就是不开口。
仇烟织无所谓的耸耸肩,往里进了几步,站在神农像前,又转过身来瞧左马,循循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左马脖子一伸,狐疑道:“交易?什么交易?”
仇烟织一副没兴趣陪他玩下去的样子,缓道:“我放你走,这次我就当不知道,你承诺日后不再找我麻烦。”
左马乐了,心道还有这种好事,于是一张脸又变的谄媚扭曲起来,应道:“成交!一言为定啊!”
仇烟织挑挑眉:“一言为定。”说罢,冲严修抬了抬手,严修两下解了他的穴道,一把将他搡出去。
左马一个趔趄,但还是又转过身对仇烟织笑了笑,脚下生风般旋走了。又在心里狠狠啐了仇烟织一口:“呸!承诺,承诺个屁!”
可怜的左马,竟然还没明白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在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方向完全正确。
严修将门窗都关上,靠在梁柱上看仇烟织,问道:“说吧烟织,又有什么新对策了?”
仇烟织将披风解了下来,看向他:“怎么?我不能真和他交易吗?”
严修笑的不能自已,道:“别找乐子了,左马那种人能和他做什么交易。”今天放他走,明天他就能回来捅他们一人一刀。
仇烟织摇头轻笑:“阿修,上次说你是我说错了,你脑子里真的不全是面。”当真是跟了她这么多年的默契。
“派人盯着左马,若明日他出城,再让卒子们将他抓回来。”
严修啧啧摇头,一脸不怀好意:“猫捉老鼠啊,这损招我喜欢,我这就去交代。”说罢,看时辰也不早了,转身欲推门出去。
却又被身后人叫住了。
仇烟织抿了抿唇,道:“还有一事,明日派卒七去探探宁和郡主一行到哪了。”
“哦。”严修拖长语调应下,遭了仇烟织白眼。她知道他是为何这般阴阳怪气的。
第二日。
一大早,程若鱼神清气爽的推开驿站的窗户,深深吸了一大口乡野间的清新空气。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和柴禾的味道。
说起来也真是,宁和郡主这通身的贵族气派摆的是真足,一点也不像被追杀过的人,昨日早早就在驿站歇下,今日都过辰时了也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她不下楼程若鱼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先将早饭吃了,在楼下晃悠了好半天,辰时五刻她才优雅端庄的下了楼。
等将一切收拾好出发,巳时都过了一半,太阳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程若鱼坐在马上,眯着眼抬头看了看。
此地离临安不过四十里,走的再慢今日太阳落山之前都是能进城的。
于是程若鱼不再紧赶慢赶,越是临近京城越可能遭到埋伏,下令众人将马车护在一边警戒,一路上众人走的都是官道。
又在路上歇了两次,一行人正穿过一处林子,离当初齐焱打猎的地方不远,同样属于皇家狩猎场,故而这一段路没有官道。
穿过这片林子再走半个时辰就能进城了。
程若鱼举起水壶喝了一口,警觉的观察周围环境,都这么近了,绝不能节外生枝。
但事与愿违,程若鱼耳朵一动,便听见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立刻凝目望向京城方向,动静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
前面林叶茂密,她看不见具体情况。
程若鱼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郡主!”话音一路,坐下的马一撅蹄子冲了出去。
一路冲过枝叶最茂的地方,前方便是开阔处,程若鱼微喘口气,仔细一看,却是愣在原地。
一名男子拼命打马奔在前面,他后面缀着四五匹马,那些人都身着将棋营的衣服,程若鱼再熟悉不过。
困惑的眯起眼,程若鱼又将青光按回剑鞘。
怎么将棋营的人会出现在此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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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吧亲爱的们QAQ
第39章回京
程若鱼近日来出入将棋营的次数实在不算少,大门口守门的卒子每日一变,几乎人人都见过她稳稳坠在胸口的那块白玉。
有两个眼力尖的,一眼就认出在前方拦着的是程若鱼,飞快的向她摇头暗示,抬手斜斜劈下。
程若鱼迅速明白过来卒子们的意思,心领神会的一昂首,计上心来,清喝一句:“什么人!”,将马身微横过来。
那奔在前方,被追的慌不择路的自然就是左马。左马一见程若鱼的阵势,瞬间心都凉了半截。这下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正当他打算一咬牙放手一搏,从斜方冲过去,却被什么晃了下眼。立马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对面那女子手中握着的分明是青光剑!不用说,她应该就是齐焱的执剑人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将棋营和紫衣局素来龙虎相斗鸡犬不宁,今天居然碰见了紫衣局的头头,天不亡他左马!
“大人救命!”左马立刻入戏的喊了起来,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好似他是什么被人戕害的良民似的。
程若鱼心如明镜,憋住笑意,手一挥将他的马放过来,又将剑横在身前,拦住那几个将棋营卒子。
“怎么回事?”程若鱼头也未回的问逃至她身后的左马。
左马畏畏缩缩的,嗫嚅道:“大人,小的就是出城门的时候没给这几位大人交过路费,就被他们一路追赶。”
程若鱼一脸笑意,声音里却充满带着正义感的威严,对那几个卒子道:“将棋营的业务什么时候这么广泛了?”有些质问的调调。
几个卒子互相顾看,似乎有些忌惮她,半晌个子最挺拔的那位开口道:“将棋营与紫衣局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请大人不要多管闲事。”
程若鱼一挑眉,将戏做的更足了。语调微微上扬:“哦?我就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迫害良民,此事传到谁面前都是我有理。要么你将仇烟织请来,让她亲自和我说。”
满满的桀骜之气。
卒子们交头接耳一阵,一咬牙,狠狠的看了左马一眼,掉转马头,如来时一般飞驰而去了。
左马在后面喜的眉毛都快飞了,趁程若鱼还未转身,迅速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了她的马鞍下。
“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再来找你了。”程若鱼转身,笑着宽慰左马,看上去真的毫不作假的相信他的话。
左马面上自然百般感激,若非演技有限恐怕都要眨下几滴热泪来。内心却在暗暗唾弃:什么执剑人,胸无半点计谋,还不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都是些花花架子。
一阵千恩万谢,左马绕开后方车队,迅速打马离开了。
程若鱼见他的身影逐渐消失,迅速唤了一个玉真坊侍女到身边,她记得她最善追踪。三两句交代道:“跟住他,别让他发现你。”
然后跳下马,将座驾让给了她。那侍女生了张小圆脸,看起来人畜无害。坚定的对程若鱼点点头,沿着他消失的方向打马疾驰而去。
看着逐渐重合向远方延伸的蹄印,程若鱼将手搭在眼上望了一望。笑意浮现在脸上,她只说了卒子们不会去追他,可没说她不能派人了。
直觉他该是个不算小的滑泥鳅,程若鱼有些自得的转身,回去便去问问烟织。往前一迈步,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
是个不大的布袋。
程若鱼轻咦一声,蹲下身拾起布袋,在手中掂了掂,还怪有些沉的。
忽然想起方才下马时确实听见什么坠地的声音,刚刚时间紧迫并未去管,现在想想应该就是这东西了。
莫非是刚刚那个人留下的?
程若鱼皱了皱眉,将布袋塞进了怀中。算了,待回去再研究吧。
于是拎着剑走至众人所在处,自然的宣布解除戒备,程若鱼上了马车的前辕,与车夫并肩坐着。
接下来一段路再没有什么事端,顺风顺水的就到了皇城根。这一趟要不是中间出了将棋营这个小插曲,程若鱼的青光剑估计都没有出鞘的机会。
果然如齐焱所说,城内已戒严。一众朝中大臣都站在城门边迎接,齐焱站在最中间,仇子梁就在他右侧半步远的位置。
程若鱼提前不少跳下车,牵着马率先走到众人面前,上去向齐焱请示,护送宁和郡主的任务圆满完成。
齐焱面上没有多少即将见到姑母的喜悦,倒是在扫视了一周并没有看见若在此定会第一个跳出来的刘弥纱之后。暗暗给了程若鱼一个嘉许的眼神。
退至侧边,程若鱼看着家丁扶宁和郡主下马车,那宁和郡主在车里颠了这么久,看上去却依然精神矍铄。
“多年不见啊,宁和。”还没等齐焱开口,仇子梁倒是淡淡开腔了,似见老朋友一样的寒暄。那双要人命的眼睛却斜斜的在她脸上窥视许久。
郡主不领他情,反而淡淡讥了回去:“是啊,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楚国公身体还这么硬朗。”
接着又将目光放在齐焱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齐焱一笑,开口道:“辛苦姑母一路舟车劳顿,侄儿已在宫中设宴,替姑母接风洗尘。”
郡主也回之一笑,说出来的话让一旁的程若鱼听的直想翻白眼。
“不错,皇帝当的不久,这些东西倒是无师自通,学了个十成十。”
偏生周围一众官吏和两位主角都没有什么触动,拥在一起面不改色的热闹进城去了。
程若鱼轻叹口气,赶忙拉了匹马,骑到略远一点的地方与被她留在那的玉真坊众人汇合。她在靠近城门前一段就让她们藏匿起来了。
将她们先安顿在城郊,程若鱼又立刻马不停蹄的进宫。宫内在举行宫宴,她这个执剑人怎可不侍奉陛下御前。否则得了机会,又得被那宁和郡主损一顿。
宫宴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仇子梁坐了没一炷香的功夫就离开了。席间也多半都是些大臣在与宁和郡主攀谈。齐焱高高坐在上面自饮自斟,口都没开过几次。
日落时分开始,到戌时舞跳完乐奏完,宫宴也算得以落下帷幕。席间自是一片狼藉,残羹剩饭东倒一片西倒一片。
程若鱼立在齐焱身侧,不住的打哈欠,一副困到不行的模样。
齐焱本还想问她些事,但看她那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今日应该是问不成了。于是大手一挥,准程若鱼回去睡觉,并准了她一天假。
连宫门都没出,程若鱼摸进紫衣局倒头就睡,也不知道这瞌睡虫到底是哪来的,生的这般顽固。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程若鱼顶着一头乱发心满意足的坐起来。抻了抻腰背,这才感觉又充满了活力。
虽说昨天已困的迷迷糊糊,但齐焱给她准的假却被她分毫不差的记进了脑子。
翻身下床套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预备将昨天脱下来的拿去洗了,程若鱼伸手一摸,这才想起还有个布袋揣在她怀里。
扯出布袋颠了颠,程若鱼一笑,下午就出现在了将棋营。
“怎么样烟织,我机灵吧?”程若鱼盘腿坐在桌前,和仇烟织讲述了昨天的来龙去脉。
其实昨天卒子们回来时她就知道了。那时还颇诧异,没想到这么巧竟然能遇见程若鱼护送宁和郡主的队伍。
也是那左马真会找地方逃。
“孺子可教也。”仇烟织见她尾巴都快摇上天了,想了想,依然给予了她肯定的评价。
“于是我就将计就计,把他放走,然后派了玉真坊的人去跟着。”程若鱼想起这件事来就有些想乐,将怀里的布袋摸出来:“他许是真把我当自己人了,把这东西塞给我了。”
仇烟织一愣,看来还有意外收获?这是她没想到的。将布袋拿起来,边解边问道:“这里面是何物?”
程若鱼摊摊手,也有些好奇的看着它:“我不知道,我没打开过。”她之前还以为是将棋营秘辛呢,仇烟织才费这么大力气追。
手下动作一顿,仇烟织说不清道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复又继续解绳子,不到片刻就开了。
仇烟织将东西抽出来一看,是几本薄薄的册子。只看了一眼,她就微变了脸色。眉头紧锁的迅速翻完,又将它们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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