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负隅顽抗了。”那领头人丝毫没有因为损失手下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程若鱼拄着青光,胸口不断起伏。偏头扯出几分笑意。忽然后退一步,一掌打在面前黑衣人肩上,借力反跳到另一人头上。踩着他的头出了包围圈。
周围还站着的近二十名黑衣人俱都愣了,本以为她已经是强弩之末,没想到还有气力脱离他们的包围。
但是脱离了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跑不远。
内心嘲讽着,他们看着程若鱼无力的跌坐在地,鲜血顺着她的胳膊流下来,滴落在沙土上。
众人看着她,回首等待领头人指示。那人挥挥手,道:“杀了吧。”
反正程若鱼至死也不会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更不会留下什么物证。杀了她再去追李得昀更加得心应手。
程若鱼喘着气,唇边忽然扯起一抹笑,露出沾了血的牙花子。
“再不出来,我就真的要死了。”扬了声气,程若鱼不知道是在对谁讲话。
周围黑衣人俱都一惊,狐疑的环顾四周。此处周边没什么草,只不远处有几棵零零散散的树,看着并不像能藏人的样子。
领头人最初也骇了一下,如今反应过来顿觉丢人。冷哼道:“装神弄鬼!”
谁料话刚说完,脚下地面微微一震,那领头人所站的地方便塌了个洞。不过他能当上头头,总是有些不同寻常之处的。
一个鹞子翻身便腾起一丈高,落在稍远处。憋在喉咙处的一句速速离开还未吼出声,就见包括程若鱼在内的一圈人全掉了下去。
预想中要摔得结结实实的一跤并没有到来,程若鱼落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耳边尽是掉落之人刺耳的惨叫声。
撑到现在她已是强弩之末,只来得及确认接住她的是预计之人。脑袋一沉,便迷迷瞪瞪的昏了过去。
醒来时,程若鱼只觉得仿佛身处云端之上,躺在软绵绵的云层中。却又好似在大河上的小舟里,随风摇曳。
总之便是飘飘然不落地的幻觉。
只是周身的痛楚骗不了人,眼还未完全睁开,程若鱼便难忍的轻哼出声。
“醒了?”一个女声响起,带着些欣喜。
费力将沉重的眼皮撑开,程若鱼看向身边的人,唇角扯出一丝微笑。想开口说话,嗓子却好像干涸的要冒烟。
看出程若鱼的难受,女子端来一杯清水,将她微微扶起,喂她喝了下去。
开裂的嘴唇得到了水的滋润,程若鱼终于清醒了几分。吞了吞口水,又就着女子的手喝了一杯。再次躺下去,她这次发现原来自己竟是躺在一辆马车上。
“多谢。”
事情还要从实施救援行动的前一天晚上说起,那时程若鱼本已拟定了另一个计划。
房门忽然被敲响,程若鱼一开,发现是个女子。那张脸分明很是陌生,但又有些说不上的熟悉。
“请问……”她看起来并不会武功,周身气场也不甚犀利,程若鱼并没有起什么疑心。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她打断了。
“我们那日见过。”女子抬了抬衣袖,展示她的一身青衣。“在酒楼。”
程若鱼恍然大悟,这不是那日在酒楼同她们抢座的绿衣女子吗?只是那时她戴着斗笠,并未得见真容。
忙将她让了进来。
女子开门见山道:“我是李则宁。”
程若鱼一愣,觉得这名字犹在耳畔,似乎在哪里听过。回忆片刻,脑中忽然电光火石般忆起。李则宁,不正是李得昀的女儿吗?
李则宁知道她认出了自己,神色颇有些复杂的坐下,道:“我知你此番来益州是为我父亲回京之事,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程若鱼问道:“那自然最好,只是鱼儿有一事不明。为何你不在别苑之中,而李大人也未和我提过你?”
李则宁微微一笑,叹口气道:“我从前便不与父亲同住,他忧思过多,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更是想让我有多远避多远。”
同样是名门贵女,李则宁却与弥纱郡主不甚相同。言语与那日在酒楼见到的也相去甚远,反而慢条斯理,颇俱文雅气息。
程若鱼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道李小姐有什么好想法?”
其实最初程若鱼是没寄希望于李则宁能帮上什么忙的,只是万没想到她手里竟握有五十精锐。这下局势便立即变得不同了。
而且,原来益州的好些武林中人也是被她招了去。
于是连夜商讨对策,召来其余几人共同商议,最终敲定了这么一个对策。设计上倒是比先前那个优化不少,只可惜执行时还是出了些差错。
譬如阿绛下毒时出了意外,未能及时赶到,只余她一人作饵阻挠。
这也算是兵行险招了,李则宁和那群擅挖洞的土夫子若没在事前衡量好坑点,关键时候来不及跳出来,那恐怕她就真要命丧那伙人的刀剑下了。
没太多精力,程若鱼缓了一缓,有许多东西想问,但只能紧着最重要的先问了。
“什么时辰了?”程若鱼侧了侧头,虽有帘子,但能看出现下是白天,她晕了多久?
李则宁放下水杯,轻叹道:“你已晕了两日,我们刚进儋州。”马车速度快,且有车夫轮流赶路,日夜不停。
程若鱼点点头,挂念起她的手下,忆起当时那领头人说的话,忙问道:“我的人都还好吗?”
李则宁点点头:“有几个也受了重伤,但经过诊治已无性命之虞。”
这才终于大大松了口气,心神顿时泻了下来。舔了舔唇,程若鱼觉得又有些渴了,但又想睡。内心挣扎片刻,终是觉得喝水又会扯动伤口。便欲昏昏睡去。
只是眼皮磕了又磕,她猛然惊醒,喃喃问道:“还有两日,我们能回临安吗?”两日后,便是上元佳节了。
“赶得急一点能到。”李则宁只道她是担心途中安全,想速速回去,又补充道:“定能平安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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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妇女节快乐~永远自由,永远快乐
第76章准备
在离临安还有一日路程时,程若鱼不再昏昏沉沉。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浑身的伤口都在作痛。
条件很有限,衣服没被换过,不过伤口基本都上了药,草草包扎。
李则宁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替程若鱼换药这种事自然不会是她做。跟着来的六人中唯有夏紫苑和阿圆没怎么受伤。
在二人中间,程若鱼最终选了阿圆来帮她换药。阿圆左手小臂缠着圈布条,一边给她涂药。
断断续续从阿圆和李则宁口中得知了那天的情况,围剿她的近三十人除却领头的,一个活口都没留。他想自尽,但被李则宁的人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李得昀那日也成功与卒七他们会师,后被李则宁带人接走,卒七他们不知道往哪儿去了。眼下也联系不上。
不过程若鱼猜想,他们应该也在回京的路上了,说不定就在车队不远处相护。
浑身大大小小伤口众多,身下虽垫了厚厚的棉絮,但伤口还是时不时会被蹭到。
她随身带着的药早已在混乱中丢失,这是她们的药,刺激性不小,程若鱼想呼痛,但奈何替她上药的是阿圆,她不想丢人。况且阿圆也受伤了,却还在替她上药。
于是只能埋头咬牙忍着,一场药上下来,程若鱼鬓角都已湿透了。越发想念烟织给她的伤药,还有将棋营安稳柔软的床榻。
更加归心似箭起来。
傍晚,马队在林中休整,李则宁掀了帘子进来。程若鱼盼了她一下午,看见她来,挣扎着想起身。
“李小姐……”
李则宁微有些惊讶,上前按住程若鱼肩膀,又让她倒了回去。
“可是要什么?若有事唤我就行,你这一身伤,还是暂且好好养着吧。”
程若鱼也不坚持,点点头,巴巴的望着她问道:“那日我托你带着的包袱你带了吗?”行动时带着累赘多有不便,程若鱼将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在了酒肆。让李则宁记得派人去取。
李则宁笑道:“放心,就在前一辆马车上,我给你取来?”
程若鱼忙摇手道:“没事没事。”
沉默片刻,李则宁又道:“回京之后,你欲如何向陛下禀报?”
李得昀纸上嘴上都说着单凭自己的力量难以回京,到头来却还是靠他女儿李则宁的兵马脱困。
程若鱼偏头瞧着她,心中不知思考了些什么,便只是冲她微微一笑,道:“如实禀报。”
李则宁与李得昀很像,明明是在逃亡,衣着却一丝不苟,毫无波澜。她此刻坐在一旁,穿了袭淡粉衣衫,腰间袖口都坠着各色流苏。衬得她如出水芙蓉一般。
瞧着她,又垂眸看看自己。狼狈不堪的一身,破破烂烂的,还带着些血污和草药味。哪里还有半点从容可言。
轻轻叹了口气,她可不想就这样去见烟织。
“李小姐,鱼儿有个不情之请。”程若鱼清了清嗓子,将目光遥远面色沉静的李则宁拉了回来。
“但说无妨。”
程若鱼扯了扯衣角,微有些难为情道:“不知李小姐可以多余的衣衫?回京面圣若穿的如此破烂,好像有些不太妥当。”
李则宁作恍然大悟状,忙朝着马车外吩咐道:“来人,立刻去后面马车中取几套我的新衣衫。”
外面立马有人应声,不多时便回来,手中捧了四套衣服,颜色形式各异。李则宁接过,道:“这些都是新的,你瞧瞧哪件合适。”
程若鱼道谢,看了看,选了件颜色最深的紫色。她说她要换衣服,李则宁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掀了帘子出去。
目送她出去,程若鱼却丝毫没有要换衣服的意思。扯起那件长裙的袖子瞧了瞧,深深出了口气。
试图翻一下身,却又给自己疼出一身汗。程若鱼莫名的有些气恼,挥手将衣服推到一边,不再管其他,将手横搭在眼睛上,睡起觉来。
深夜,临安。
卒七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比李则宁她们先一步进京。回到将棋营,卒七提心吊胆的去找仇烟织,瞧见她在院中浇花。
纤长的十指握住木壶的柄,卒七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瞧着瞧着,愈发不知该怎么开口。
还是仇烟织似察觉到什么,转身看过去。看见是卒七,下意识一愣,接着便勾了勾唇,问道:“回来了?”
卒七上前一步,半跪下去抱拳道:“属下无能,请掌棋大人责罚。”
仇烟织眉头瞬间拧起来,一股寒气沿脊背而上,急道:“怎么回事?”卒七能这么说,必定是鱼儿出了什么意外。
心慌意乱,仇烟织压着眸子看了一眼周围,低声道:“进去说。”拔腿便往殿内走,卒七紧跟其后。
卒七于是将那两天的事全都说了一遍,包括程若鱼是如何发现他们的,还有他最后探查到的情况。
“小姐伤的重,但绝不会危及性命,还请您先放心。”卒七不是为自己开脱,而是他知道程若鱼对眼前这位掌棋人有多重要。还是赶紧将话说明白,免得她急出个好歹。
仇烟织听完,只觉得胸口闷的发慌,半晌才发现原来是忘了呼吸。
一时不知道是该训卒七还是骂程若鱼,仇烟织深吸口气,抬手想说什么。又发现原来自己手中还紧紧攥着壶把手。
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情绪冒上来,仇烟织将壶放在一旁。伸手揉着眉心,问道:“她们何时能到?”
让程若鱼呆在李得昀那样的老狐狸身边,她不放心。况且鱼儿还受了伤。若离得尚远,她便连夜去将她接回来。
卒七道:“她们行进的很快,不出意外明日便可至。”
那还差不多,仇烟织点点头,被卒七的消息惊的紊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她没办法去接程若鱼,这恐怕会更雪上加霜。
没工夫管卒七,仇烟织摆手道:“你先走吧,余下的事鱼儿回来再说。”
卒七自然高兴,大大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略有些无力的站在原地,仇烟织望着殿外的浓重夜色。终究是拖不住她,此时回来,究竟是不是飞蛾扑火?
忧心程若鱼伤势,又担忧她们一回京,仇子梁便会对她不利。心中被许多繁杂事填满,仇烟织一夜未得好眠。
第二日早早起身,便接到楚国公府递来的消息。李得昀携爱女回京,午时便至。仇子梁是一定不会去的,派人来告诉仇烟织,让她代劳。
仇烟织自是求之不得,遣了递信之人回去禀报,称她已知晓,不会辜负爹爹所望。
然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厨房,吩咐厨子临近午时时做一碟樱桃毕罗,熬一盅燕窝粥,再备些清淡小菜。
这一上午过得格外漫长,仇烟织提前入宫。走时思索片刻,还是带上了两瓶药,还有程若鱼的披风。
因着通知的突然,宫中其实也是猝不及防。宫人们都忙成了一锅粥,备菜上酒排节目,缺一不可。仇烟织并未去含元殿,而是先去寻了宁和郡主。
宁和郡主也得了通知,正准备着,瞧见仇烟织来了十分高兴。
仇烟织扯出一抹淡笑,互相关心了下近况。她便开门见山道:“嬢嬢,清儿有一事相求。”
自她与宁和郡主相认以来,宁和郡主便一直唤她清儿,也让她唤她嬢嬢。
“清儿但说无妨。”宁和郡主有些诧异,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
仇烟织简单说了些关于程若鱼的事,便道:“清儿想请嬢嬢出手,让庐从暂且生些事端。”
她近几日思来想去许久。觉得目前只能尽可能拖延,李得昀既已回朝,那便让庐从乱一乱。让此事牵制住仇子梁心神。
“原来如此,清儿放心,此事不难。”宁和郡主一听是此事,很爽快便应了。仇烟织立即道谢,心下也稍安稳了些。
到巳时一刻,宁和郡主门口那个小黄门便急匆匆跑进屋来,道:“主子,陛下派人来请您去前殿。”
宁和郡主应了一声,仇烟织将那小黄门唤住:“你去替我知会陛下一声,就说我在宁和郡主那,与她同去。”
那小黄门一迭声应下,飞快的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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