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许去!”
阿杀被常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惊到,“可是我不去,你……”
就死了!
他说不出话来,因为在他们对话间,相夫子已经攥着的常睢脖颈,将无法反抗的他按在桌案上,手中的刀刃已经举了起来。
相夫子冰凉的手攥住他的脖颈,当死亡真正来临,常睢此刻没有了紧张与害怕,他心中只有愤怒,他死死盯着相夫子,让自己深深的记住这一刻,这就是没有力量的下场。
如若能度过这次危机,他日后绝对不会再遭受这种屈辱。
怒火在常睢心中燃烧!
短刀的刃光倒映在常睢的眼中,常睢漆黑的眼眸在这一刻异常的亮,相夫子晃了神一下才发现为什么亮,因为他的眼中不仅有利器的光芒,还有熊熊燃烧的愤怒和反抗。
像是一个稚嫩的小兽,爪子还没有长齐,心却已经迫不及待要撕穿他的敌人。
真是讨厌的眼神。
相夫子漫不经心的想着,手中的刀刃却毫不犹豫往下捅去。
只要刺穿脑壳,就会迸出血液,这个小子就会永远闭上这双让自己讨厌的眼睛。
相夫子为此有一瞬间的兴奋,然而预想到的,刺穿脑壳和脑干的手感没有传来,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上他的短匕,将他手中的短匕撞飞出去。
并在撞飞短匕后,直直朝着他的面门刺来。
瞳孔紧缩,相夫子毫不犹豫抓紧手中稚童的脖颈,然后攥着他的脖子,点脚后退的同时,举着常睢的身体挡在自己面前。
常睢还未来得及为相和颂出手而欣喜,下一秒,天旋地转中,然后,他就听到了相和颂惊恐的呼叫。
“小睢!”
发生了什么?
常睢后知后觉一感胸口的刺痛,不等他反应过来,他被人狠狠一掷,整个身体摔到墙上,又咕噜从墙上滚下来。
疼——疼到发木后,全身各处又传来更为剧烈的疼痛。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安静!
常睢拼命的呼吸,却仿佛溺水的人,得不到延续生命的空气,生命迹象从胸口的位置拼命流逝。
常睢张口大口大口的呼吸,周围传来不知谁的朦胧呼唤,阿杀似乎也在说着什么。
眼前一片发黑的模糊。
但是常睢都没有力气去关注了,他忍住晕眩的感受,拼命汲取空气。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好不容易坚持到相和颂醒过来,事情好不容易迎来转机,胜利就在眼前,他不能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一瞬间,又好似过了好长时间。
他有了些许意识。
要抹宋小五迸溅在自己脸上的血液……抹到伤口上就好了,抹到伤口上就好了……
莫大的力气换来的只是手指的颤动,每动一分一毫都传来巨大的痛苦,他挣扎着……
对了,他是不是被绳子捆住了,所以才动不了。
“别动。”这时,他嗡鸣的脑袋忽然听到了阿杀的声音,“宋小五来了。”
世界为之一静,他仿佛从能将人溺毙的深海中回到海面,他感受到自己的呼吸。
他贪婪的呼吸着微凉的空气,然后唇边传来温热,那温热滑入喉咙,滋养着他冰凉的四肢五骸,唤醒他涣散的意志。
常睢迷蒙的抬起方才还重若千钧的眼睫,迷迷糊糊,他看到宋小五焦急的脸庞,割开的手腕挡住他半张脸。鲜红从血肉中流出,流入他的唇喉。
“……小睢,你没事吧?”宋小五唇瓣张张合合中,声音突然能清晰的传入耳中。
常睢眨了眨眼睛,回应宋小五。
“太好了,你没事!”宋小五见他睁开眼睛,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脑袋渐渐清明,他听到相夫子与相和颂战斗时的对话声。
“颂儿,你为何非要和我作对?你母亲是自愿被我占了身体,而且我们也是为了你啊,你刚刚踏入修行之路,不知道修行艰难,我努力增强实力也只是为了保护你不受欺负。”
那阴冷的声音带着虚伪的真诚。
“父亲,你要找的月魂草在我这里,放他们离开。”
“你知道月魂草的名字,果然在你哪里,好儿子,你先给我,我就放他们离开。”
霹雳啪嗒的战斗再次传来,似乎是谈判破裂了。
宋小五的血液比他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好,常睢不过喝了两口,身上的伤口开始尽数恢复。
除了胸口还有点疼,他忍不住抬手抚住难受的胸口。
常睢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绳子早就被割断了,应该是相和颂割断的,为了让宋小五过来救他。
嘈乱的战斗传来,伴随而来的是相和颂焦急的呼喊:“小五,带小睢走,这里我一个人可以!”
“好。”宋小五无条件相信相和颂。
常睢被宋小五搀扶着站起来。
他转身离开前,瞥了一眼相夫子与相和颂的打斗。
相夫子朝他们的方向扔符。
相和颂不愿意让黄符伤害他们,控剑斩断,然而他自己却被相夫子突袭,两道雷符朝他飞来,他只能狼狈后退。
霹雳雷光闪过——地面开裂,房梁晃动,甚至一面墙都打出一个洞。
圆木房梁却朝着他们砸下来,是相夫子踢的,他不允许宋小五与常睢离开。
如果不是宋小五眼疾手快,带着常睢退了一步,他们就要被压在房梁之下了。
常睢看向挡在他们身前的相和颂,他衣袍破破烂烂,呼吸急促,浑身肌肉不自觉抖动。
相和颂再天赋卓绝,也不过是修行数日的修行者,和相夫子一番缠斗下来,不落下风,甚至找机会割断绳子,让他们有机会逃走,已经算是超出他能力范围外的优秀了。
相夫子也正是看出相和颂根本敌不过他,这才咄咄逼人。
宋小五自然也看出了相和颂的疲惫,他改变想法,放开常睢,走到相和颂面前。
“我们不走,我来帮你,打就打,大不了就死在这里。”
宋小五在昏迷中,也隐隐约约听到了常睢与相夫子的对话,他不懂相夫子到底为何要向他们要什么月魂草,但是他好友不给,那就不能给。
认识这么多年,宋小五就知道一件事情,他好友不愿做,不同意做的事情,一定是那个事情有问题,他好友绝不可能有错。
常睢默默地后退,退到最远处,他没战斗的实力,就不添乱了。
相夫子冷笑,“没关系,你们不愿意给我,我从你们尸体里找也一样。”
他说着,数道黄符齐齐射来。
面对相夫子的这类攻击,相和颂大多时候用残剑片斩断,让其在远处爆开,武器都拿来抵挡攻击了,自然没有再攻击的手段。
但是此时宋小五却跑上前去,拿着随手从地面抽起来的棍棒,冲了上去。
黄符棍棒上炸开,金色的爆炸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啊啊啊——”宋小五痛苦的吼叫,却不肯让开一步。
他们之间的默契,便让相和颂知道了宋小五的打算,宋小五抵挡爆炸符时,他的残剑片从爆炸中穿过,直直地射向相夫子。
一道金光从相夫子身边浮现,崩飞了射来的残片。
这是他身上贴着的一道防护符,
但是没能结束,一道人影飞速闪现到残剑片被崩飞的上方,攥住残剑片,从上而下,捅向相夫子。
尖锐的残剑片撞上金色的防护罩。
相和颂攥着剑的手被剑刃割破,血液浸湿剑身,他青筋暴起,将自己全部灵气注入其中,使用全身力气,咔擦——咔擦——金色防护罩出现裂纹,然后碎裂,残剑片朝着相夫子刺去。
相夫子不慌不忙,不躲不避,阴柔的眉眼露出一丝冷笑,下一秒,一道雷光从相和颂头顶炸起。
相夫早在房梁上贴了雷暴符。
相和颂被雷电符正好劈中,蓝白色电流灌注在相和颂身上,让他身形不由痉挛起来。
相夫子后退一步,指尖夹着一道封灵符,急速射向相和颂。
封灵符,会彻底封住敌人身上的灵力。
相和颂却顶着巨大痛苦,面目狰狞却又格外坚定地挥起手中的残剑片。
相夫子觉得相和颂被劈傻了,那残剑片巴掌大小,挥起来,根本斩不到他的符箓,然而他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飞向相和颂的封灵符便在他面前被成两半。
怎么回事?
相夫子直觉不对,但已经晚了,他感受到一股极度锐杀之气,带着仿佛杀过上千万人的肃杀,朝他挥舞而来。
他的身形被这股铺天盖地的寒肃气锁定,他……
“噗——”相夫子捂住丹田,他的肚子被划开,半个丹田被毁了,灵气溢出,他无法控制符箓了。
他踉跄后退两步,一时间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
常睢没有看到相和颂破开相夫子的防护罩,只看到相夫子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剑刺破腹部,后退了两步。
他愣了一下,明白是玉曦出手了。
他不知道相夫人的身体修为几何,但相和颂绝对比相夫人的修为低,更不用说,相夫子还有那么多的符箓。
这是难以跨越的实力差距,但是相和颂有出色的战斗意识,以及玉曦的帮助。
相和颂出色的战斗意识让他坚持到了现在,玉曦的帮助,则是一击必杀,出其不意的决定战斗的胜利。
相夫子符箓的灵气用完,电光与爆炸消失。
挡住爆炸符的宋小五满身焦黑坐在地上大喘气,身上血肉渐渐恢复。
被雷劈的相和颂也半跪在地上,缓缓恢复体内的灵气。
战斗结束了。
一片寂静。
常睢松了口气,看着满地狼藉,相和颂赢了,太不容易了。
捂住伤口,无法聚集灵气的相夫子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落败,禁不住再次后退了两步。
相和颂踉跄逼近,颤抖着手,用玉曦幻化出来的透明剑身抵在相夫子脖颈。
“颂儿。”感受着脖颈间的冰凉,相夫子忍着疼痛,放轻了声音,“我从来没想杀过你,我只是想要得到月魂草,你母亲是愿意的,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你的朋友,杀死你的亲生父亲吗?”
相和颂的手颤抖。
“颂儿!”相夫子的声音充满挣扎。
常睢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对身体内种的阿杀问道:“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的事情吗?如果我解决了觊觎你的修行者,你会选择我成为你的栽种者吗?”
“你现在的回答呢?阿杀?”
阿杀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回顾常睢所做的种种。
“你不是早就说过,我是你的东西吗。”
阿杀此刻心甘情愿。
他明白了为何他明明都暗暗透露态度,愿意为手机法宝而让步了,常睢依旧没有顺杆爬的逼他,因为常睢要的不是他的妥协,而是他的心甘情愿。
常睢不是坏修行者,但是他有一颗比任何人都坚定变强的心,有面对死亡也不肯放弃的态度。
他不知道常睢如何看出相夫子对月魂草的觊觎,但他依然没有害怕,敢从这样一个修行者夺食,并且还成功了。
这样的常睢确实比任何人都要适合成为他的栽种者。
想到这里,他不由郑重的再次回答常睢。“我愿意,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了。”
常睢笑起来,他缓缓走向相和颂。
一方是被占据了身体的母亲,受到生命危险的朋友,一方是苦苦哀求的父亲。
相和颂在挣扎。
他所受到的教育,从没有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选项。
宋小五尊重相和颂的选择,他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看看残留的几点烛光伴随着月光照耀在破烂房屋,夜里四周似乎只有相夫子的软言央求。
“你已经毁掉我的丹田了,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颂儿,我是你爹啊……”
望着这张属于母亲,却混合了父亲神色的脸庞,回应他的是相和颂又向前送了两分的透明剑身。
相和颂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他眼中再也没有一丝犹豫了。
他想起了小时候,磕破了膝盖的他没有哭泣,只是兴冲冲找到父亲,给他看自己的伤口,希望得到父亲的一句关心。
然而父亲只是淡淡的垂眸看了一眼,然后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讥弄,唇角微翘,还带着恶意的愉悦。
他当时便呆住了,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他一直记得这一幕,小时他不知父亲眼神的意思,长大后,他又一直不敢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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