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妄的专业是医学,他这样拢着宋汝瓷的后脑,指腹贴在耳后,信息素也仅仅只是用作示意,就逸散进Beta轻颤的喉咙。
这不算什么。
Beta又不能感知信息素。
宋昙白也仅仅是在完成了基础教育后,就进入了针对Beta开设的专业技能培训学校,没有继续学习更多知识。
Beta稳定、迟钝、无知无觉,明明是最温和服从度高的个体,却又因为感知不到信息素,没法标记,永远都无法真正拥有。
“比这两个地方吸收慢的,是腹股沟,然后才是耳后……哥想让我换个地方吗?”谢妄帮他涂抹,神情单纯,仿佛仅仅是在像小时候一样,背诵功课,展示新学会的东西,等待哥哥的表扬。
宋汝瓷闭紧眼睛,下颌微微仰起,清瘦脖颈线条漂亮到惊人,渗着薄汗微微战栗的皮肤……是这世上最诱人的陷阱。
少年Alpha的视线越扎越深。
但紧接着,他就被推开,聊胜于无的喷剂稍微压制住了失控的理智,宋汝瓷的神情变得清明,胸口起伏,眼瞳也隐隐恢复墨色。
“哥累了,休息半天。”
宋汝瓷说:“晚上给你道歉。”
金雕的瞬膜飞快闪烁了下。
谢妄看着那双雪白柔软的耳朵。他并没因为宋汝瓷的态度而生气,但显而易见,哥的脾气好过了头,只要对面稍微卖惨,那点刚狠下的心就又会变软。
这是他的特权吗?还是别的“朋友”只要这么做,宋汝瓷也会对他们心软,退让,忍耐,包容?
谢妄暂时得不到答案,但他还是慢慢松开手,放开了宋汝瓷的手腕,也移开将人禁锢在怀里的翅膀。
宋汝瓷强撑着起身。
跌跌撞撞的Beta耳后全是红痕,谢妄又解开了一个谜团,原来那些痕迹,只是因为哥的皮肤太白又太脆弱了。
他看着宋汝瓷,看着那些清瘦的手指几次失去方向摸空,最后终于用力攥住领口,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发着抖的双腿尽力支撑着站稳,他的裤子摩擦着细瘦伶仃的脚踝。
他看着宋汝瓷一步步挪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被反锁的声音。
什么跌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喘息声,衣料摩擦的窸窣,喉咙里强行压制吞回的呜咽……谢妄从来没留意过这么多声音,隔着那一层薄薄的门板,全钻进耳朵里,吵得像要爆炸。
他跪坐在地板上,盯着那几片绒羽。
“哥喜欢小妄。”十七岁的Alpha慢慢模仿兄长的口吻,重复记忆里的话,“永远在一起。”
空调遥控器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接着有青烟冒起,变成一堆毫无用处的蜷曲焦黑塑料废品。
第125章 雏鸟
宋汝瓷似乎短暂失去了几个小时的意识。
醒来时, 情形有了些变化。
门锁被撬坏了。
除了这个还有些别的——比如绑在手腕上的绷带,缠得不算紧,是活结, 似乎只是稍微限制他的活动, 避免太过剧烈的挣扎,并没有更多复杂的目的用意。
少年Alpha还是进了这个房间。
只不过看起来也不像嚣张挑衅, 倒更像是被吓坏了, 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蜷在屋子角落, 覆盖灰翳的眼睛似乎对着某处出神。
系统深切怀疑:「装的吧?」
空调遥控器的残骸还在现场呢。
几个小时前,宋汝瓷被这具身体的异样困住, 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 熬过了这具身体的第一次假潮热期。
情况相当麻烦——之所以说是“假潮热期”, 是因为Beta的身体确实并没有腺体, 所以一切Alpha和Omega使用的抑制剂都没有靶向器官, 当然也没法生效。
系统火烧火燎狂翻仓库找能用的药, 隐隐约约, 听见客厅里有人走动、窸窸窣窣穿了衣服, 门响了一声。
谢妄出去了。
出去的时间不长,没过多久, 钥匙插入防盗门锁芯的声音就掺进断断续续的混乱喘息。
当时宋汝瓷的情况显然不怎么好。
闭上眼睛、感知力扩散的少年Alpha其实能轻易发现这一点, 门板仅仅只是一层挡住视线的幻觉。
蜷在被子里的Beta咬着枕头,紧闭着眼睛吞咽呜咽, 苍白脸颊上是淋漓泪痕和汗迹,一只手在……在他的裤子里。
谢妄垂着视线站在原地,手里拎着装得满满当当的黑塑料袋,信息素沿着门缝渗入, 填充枕头和被子棉絮的缝隙。
哥原来也会做这种事。
他还以为,哥是永远不会失控、不会被本能操控,稳定到无法占有的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影子。
……
系统当时还有点警惕,挤出了几分钟,紧急扫描了一遍那个塑料袋。
里面装了很多不明来路、手写标签的神秘特效药,一大瓶鲜牛奶、一大桶蜂蜜,还有几十根格外新鲜的青笋和胡萝卜。
拎着这些的谢妄眼底暗红,被灰色的瞬膜遮住,袖口和翅膀边缘都有破损,即使已经清理过,依然能隐约看出沾着血痕。
谢妄带着青笋和胡萝卜进了厨房。
细致清洗、切笋片和胡萝卜条,少年Alpha能把刀耍出残影,但切菜并不擅长,又因为走神,险些一刀削掉四个手指头。
对着手上刀口和锋利菜刀漠然皱眉的十七岁Alpha,没有任何更多的神情和反应,看起来只是嫌它们弄脏了菜碍事。
谢妄把沾了血的青菜全捡走丢掉了。
做完这些,他就把手洗干净,带着这一盘小点心和特效药,打开了反锁的门。
被拔下来用力捅到锁眼里的羽毛把锁芯搅得一团糟——锁舌自然再没法卡牢门框,那是根异常坚硬锋利的飞羽,对金雕而言,其实也相当珍贵,拔一根少一根。
现在那根同样被弄得一塌糊涂的羽毛,也像是垃圾一样被随便丢掉,掉在宋汝瓷的卧室门口。
谢妄坐在宋汝瓷卧室的床上。
……
虽说一直忙着调试宋汝瓷混乱的身体数据,不是时刻都能监控外部,但综合完整前情,系统还是坚持原本的看法。
能流畅做完这些事的谢妄不像是能被他哥难得的冷淡严格吓到的小鸟。
不过,不论什么时候。
这一招对宋汝瓷似乎总是好用。
自己还没彻底恢复的清瘦Beta,看见蜷缩在角落里愣神的弟弟,抿了抿唇,神色就缓和下来,有些吃力地撑起身体。
这具身体从头到脚,都被谢妄好好照料和处理过。
挣扎时不小心磨破的地方都上了药,包扎妥当,脆弱的兔耳被松软的枕头保护起来,还有尾巴——那条裤子被谢妄掏了个洞。
终于得以放松探出的尾巴,毛绒绒的一团蒲公英,随着宋汝瓷的动作微微颤动,雪白柔顺极为蓬松。
系统怀疑谢妄给它涂了护毛素。
宋汝瓷的手腕内侧,还有兔耳的耳廓,都有残留的针眼。
那些来路不明的特效药效果显著,宋汝瓷现在的身体状况相对稳定,力气也有所恢复,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小妄。”宋汝瓷问,“怎么了?”
谢妄仿佛在他的声音里打了个激灵。
少年Alpha抬起头,揉了两下眼睛,盖着灰翳的瞳孔转向他的方向,却不说话。
宋汝瓷温声说:“过来,我好多了,不要紧了。”
谢妄这才撑着膝盖起身,走向宋汝瓷的时候直直撞上了床头柜,又尖又硬的星铁木柜角在小腿骨上磕出异常沉闷的一声,他却像是半点都不在意。
“对不起。”谢妄走到床边,低声说,“我撬了门,哥在屋里挣扎得很厉害,后来就不动了,也没有声音。”
“好吓人。”
少年Alpha垂着灰瞳,咬字很慢,喑哑地贴在软心肠的养兄耳边:“哥把我吓坏了……”
宋汝瓷轻轻蹙了下眉。
这段记忆很深刻,有关键词就能轻易调取——谢妄的“父母”就是这么死的,当然,以他们如今掌握的信息,这一对Alpha与Omega夫妻似乎并不是谢妄真正的父母。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在宋昙白的记忆里,这对夫妻对谢妄的态度总是恭敬又疏离。
谢妄从小就和宋昙白更亲近,但不论如何,雏鸟对父母的依恋总不可能完全抹消。
意外发生是在谢妄十三岁的时候。
他们的父母只是政府内部不算起眼的职员,没有树敌,生活规律,却毫无预兆地在卧室里中毒身亡,查不到任何线索,至今依然是桩悬案,警方还会定期派人回访。
那天宋汝瓷去兼职,回来时谢妄光着脚站在父母门口,脸色苍白,灰翳覆盖的瞳孔愣怔,手上全是砸门弄破的木屑和血。
……有了这么个前提,谢妄会把门撬开,倒也在情理之中。
宋汝瓷抬手,少年Alpha就一言不发地伏进他怀里。
高大过头的身体已经没法像小时候那样,完全蜷进养兄清瘦的怀抱,但谢妄还是固执地弯着腰,一手抱住宋汝瓷,脸埋进颈窝,像是雏鸟不肯戒断的依偎。
“对不起。”宋汝瓷轻声问,“吓到你了是不是?”
他摸了摸谢妄的头发,像摸一只实在大过头、赖在怀里不肯走的巨型猛禽:“哥当时不舒服,没考虑你的感受,给你道歉。”
谢妄摇了摇头,抱着他,手臂收得更紧。
“哥一直在呻吟,听着很难受。”谢妄说,“我进来的时候,哥烧得烫手,叫不醒,床上都是血,这里……”
他像小时候一样牵住宋汝瓷的手,引着宋汝瓷去摸后颈,声音很低:“被你自己弄破了,不是我咬的。”
宋汝瓷摸到已经包扎妥当的纱布。
纱布下还有隐痛,按住稍稍用力,依旧有那种古怪的、无法忽略的叫人打颤的酥痒麻痹。
谢妄握住他的手指挪开,嘴唇贴上去,轻轻磨蹭,仿佛幼鸟在替成鸟梳理羽毛——这样的接触只会让哥觉得他还没长大,所以不会拒绝,会摸他的头。
宋汝瓷摸了摸谢妄垂着的脑袋。
十七岁的Alpha青春期叛逆症状仿佛忽然痊愈,甚至像是倒回了七岁,看起来委屈到不行。
“是我想得太复杂,对不起,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事太多。”
宋汝瓷有点自责,微仰着头,轻轻揉扎手的短发:“误会你了。”
系统:「……」唉。
不论怎么分析,想得太复杂、太乱七八糟,显然都不是宋汝瓷的问题。
这个世界在某种意义上本身就非常乱套。
包括这个拿两个人小时候盖的被子给宋汝瓷絮窝、暗地里把枕头棉花掏出来全换成绒羽、坐在床尾盯了宋汝瓷几个小时,发现宋汝瓷快醒才去墙角装可怜的十七岁金雕Alpha弟弟。
碰了不知道多少次壁后,谢妄终于找对了哄哥哥心软的法门。
他蜷在宋汝瓷的身边,哪怕相当占地方,依然乐此不疲,硕大翅膀温驯地垂在床沿,又用那种态度哄着宋汝瓷吃一点青笋片和胡萝卜条。
作为哥哥,宋汝瓷其实还是不太情愿在弟弟面前把胡萝卜条嚼得咔咔响。
“我给哥做的饭。”谢妄说,“哥喜欢吃这个是不是?以后我们家就吃这个。”
他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把胡萝卜条和青笋片,嚼得差不多了,想要咽下去,就被宋汝瓷往后颈轻拍了下。
“去吐掉。”宋汝瓷看了看洗手间,“你消化不了这个。”
金雕是纯粹的肉食性猛禽,食谱里从来没有蔬菜植物,没有对应的消化酶,也不可能通过吃草获取能量。
就算基因不完全表达,保留有一部分属于人类的食谱,能吃面包之类的主食也就是极限了。
乱吃这种东西,回头又要闹肚子。
宋昙白没少带乱吃东西的谢妄去医院的肠胃科,拍背的力道不算多温柔,语气也同样,但被教训了的少年Alpha却似乎反而很高兴:“嗯。”
“我乖。”谢妄说,“我听哥话。”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立刻起身去了洗手间,吐掉了那一团蔬菜残渣,按了冲水键,还漱了口。
回到床边的少年Alpha扶着床沿跪下来,这样就能平视宋汝瓷的眼睛,他的手搭在宋汝瓷膝头,属于金雕的尾羽扑簌颤动。
系统:「……」
这么无师自通的吗。
盛情难却,宋汝瓷还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宛如巨型犬往怀里拱个不停的猛禽。
或许的确是他想多了,加上兔子对风吹草动过分警惕的本能影响,误会了谢妄。
“吃饭了吗?”
宋汝瓷离开床,脚踩在地板上试了试,确认能站稳,才撑起身,“我去给你做排骨,你去买一包椒盐,一瓶蚝油。”
谢妄没急着站起来,只是垂落的翅膀不动声色回拢,脸贴着他的手臂:“哥——”
“快去。”宋汝瓷摸了摸他的脸,这是他们小时候,宋昙白常用的表示歉意的动作,“哥把笋片炒了,我们吃饭。”
也不能总是啃生的,那不真成兔子了。
有天对着绿化带走不动路怎么办。
谢妄无疑喜欢这种语气,很痛快地解开了绑在他手腕上的绷带,又低头用嘴唇碰了碰那个结痂的齿痕,拿过新的绷带裹好。
……大概还是雏鸟症吧。
宋汝瓷抽回手,看了一会儿那盘“小点心”,迟疑几秒,还是趁谢妄不注意,悄悄拿走了一根胡萝卜条。
垂着头的少年Alpha嘴角抬了下。
他留在原地,闭上眼睛,“看”着清瘦的Beta在自己家放松下来,踩着柔软的棉拖鞋边嚼胡萝卜条边去开冰箱,温柔微哑的嗓音无意识轻声哼一点小时候哄他睡觉的调子。
雪白的兔耳也同样放松微晃,那一团蓬松的蒲公英轻轻动着,宋汝瓷弯腰去冷冻区拿东西,有很明显的弧度。
原来兔子……要这么养。
谢妄解锁手机,虹膜识别点进隐藏相册,慢慢翻看着里面的照片,原来不能强行破坏兔子的安全区,不能高声说话、力气太大,不能把兔子绑的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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