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公寓的位置也还挺不错。
褚宴示意他:“看。”
宋汝瓷微怔,睫毛轻轻眨了下,侧过头看向窗外,湖的对面,居然真的有一间忽然亮起的灯。
而褚宴正握着遥控器。
柔和的浅色眼睛被震惊到微微睁圆。
很可爱,褚宴笑了下,他得忍耐冲动,不能在这时候亲宋汝瓷,否则剩下的话都没工夫说了。
“科技进步的副产物,有些小东西做得还挺不错。”
褚宴已经看了三天科技股,正准备出去买公司,他耐心地告诉宋汝瓷:“我会记得每天按时回家。”
“陪你睡觉,给你关灯。”
褚宴想了想,继续说,逗他开心:“再给我点时间,我修个缆绳索道,半夜荡过去给你盖被子。”
刚被感动得满地掉句号的系统:「……啊啊啊啊闭嘴!!」
宋汝瓷很难不想象这个画面,笑得有点咳嗽,身体下滑,还没撑起手臂,发软的脊背就被揽住,褚宴拥着他缓声继续说:“……至于。”
“至于别的。”
浅色的眼睛扬起,露出目不转睛的专注神气。
褚宴轻轻摩挲睫毛,宋汝瓷这样仰起头时,会更纯净,更像不染纤尘的小孩子,可那种温柔沉静如月下海水的诚挚又叫人心碎。
“我不可能劝你放下一切和我去海上钓七十年的鱼。”
褚宴抚摸浅亚麻色的头发。
这双眼睛里不该露出歉疚。
宋汝瓷不该歉疚,永远不该为了生病,因为要选择那条很可能活不久的路,而对着身边的人歉疚。
褚宴会尽力寻找和维持平衡。他无法只是为了让宋汝瓷完成“活下去”这么个无聊的目标,就拘禁住这具身体里的灵魂……让宋汝瓷平淡地、木然地、无所事事地活个几十年。
他不能。
“我有个好主意,你努力几年,我也买些公司,我们争取做出些突破。”
“我查资料时,看到一些推论,高维世界、系统、穿越者之类的……也许我们把意识一上传,立刻就找到了相当不错的工作。”
“也许这份工作能治你的病。”
褚宴拢着他,半开玩笑地、哄小朋友一样地晃了晃:“宋汝瓷,我不是专业人士,我想了三天,就能编到这了。”
他哄宋汝瓷:“笑一笑。”
宋汝瓷的脾气真的很好,一哄就笑了,弯起唇角,轻轻握住凌厉的手腕。
褚宴任凭他握着,抬起另一只手,抚摸泛红的眼眶。
指腹轻柔划着圈,慢慢地按揉。
“至于别的,更不用担心,我会处理。”褚宴告诉他,“穆鹤……”
本来不想提这个名字,不得不提起,是因为有些事需要交代个结果,免得宋汝瓷担心——穆鹤曾经拽着宋汝瓷去配助听器,欠了笔非法贷款。
宋汝瓷目前的听力还没差到必须随时佩戴助听器,这东西又贵重,就一直放在出租房里没舍得戴。
褚宴查到这件事,让人去解决,发现被抢了先,再查下去,这笔贷款居然意外的抢手……几个半疯不疯的人疯狂抢着解决,下手异常偏激,仿佛不计代价,放高利贷的蛇头差点被大卸八块。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褚宴俯身,看着宋汝瓷的眼睛。
褚宴问:“不记得了?”
系统也有点紧张,抓紧时间检查宋汝瓷的记忆,错愕地发现的确有了显著变化——因为生病,宋汝瓷的记忆空间非常有限,现在这里面装满了褚宴。
很多东西自然就没地方了。
宋汝瓷被褚宴裹好外套。
医生被请来别墅,简单做了检查。
经过异常详细的询问,医生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应该是负责远期记忆的神经功能受损了。”
“近期记忆不受影响。”
“重复实践的信息,经常使用的知识技能,都没问题,不影响工作生活。”
医生很擅长安慰人:“如果过去的事没什么重要的,那就不用特地处理,忘了就忘了,不停制造新的记忆就没问题。”
“问题不大。”
宋汝瓷只是忘掉了见到褚宴之前发生的事。
因为讨论了专业问题、弹了吉他,所以学会的知识和技能没忘掉,都记得十分清晰,宋汝瓷甚至还能说发音很标准的意大利语。
但关心则乱、过分担忧的褚先生和医生的国语交流就未免有点太顺畅了。
褚宴:“……”
系统:「……」
就说双语家庭是很容易乱套的!!!
“是这样的。”宋汝瓷这个当事人反倒最镇静,坐在阳光很好的起居室里,按照医生的吩咐,认真详尽地向褚宴描述自己还记得的部分。
“我做了翻译,遇到了很好的雇主,我们现在住在一起,睡了很好的一觉。”
宋汝瓷还学会了开玩笑:“他一夜间熟练掌握了中国话。”
系统觉得这样下去宋汝瓷恐怕会挨亲。
被拆穿的反派大BOSS的确没放过他,褚宴顿了顿,忽然覆身盖住宋汝瓷,双手撑在清瘦人影的身体两侧,垂着视线深深凝注,大概这是个很有压迫性的姿势。
但浅色眼睛里有柔和明净的暖意,水色一闪而过。
宋汝瓷的确记得很多事:“我很喜欢他。”
……褚宴没法不亲这样的宋汝瓷。
他发现宋汝瓷的确忘了所有过去的事,不再发抖,不再痛苦,自由平和。他把揉皱的报告塞进口袋,不管、不思考这意味着病情恶化到了什么程度。
宋汝瓷心无旁骛地望着他,浅色眼瞳柔软明净清澈见底,微微弯着,好看到不可思议。
“褚宴。”宋汝瓷认真告诉他,“我记得你。”
记得每个细节。
褚宴抚摸浅淡的小痣:“嗯。”
“是好事。”
宋汝瓷赞同医生的话:“我不痛苦了。”
褚宴点头,又“嗯”了一声,低头落下轻柔的吻,宋汝瓷仰起脸,认真地、专心地模仿回应,闭上眼睛。
褚宴珍而重之地亲吻这双眼睛。
他捧着阳光下的人影,心跳剧烈到想撞破个口子,他试图把这道影子填进去,不计代价,像是妄图保护一块晶莹剔透、缓慢融化的冰。
第27章 然后回家
宋汝瓷暂时回到学校。
在一群研究生、博士生们提心吊胆的保护下, 漂亮聪明小学弟的确没被骂哭。
不过这也好像不是他们的功劳。
怪老头刁教授暴躁得一视同仁,但骂他们和骂宋汝瓷的程序根本就不是一套。这边狂喷完键盘上撒把米鸡都比他们会叨代码,那边就怒喝宋汝瓷为什么连续工作四十五分钟居然还不出去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和保护眼睛。
研究生博士生们对着屏幕疯狂敲键盘, 稍微一走神, 就被骂得全身上下一哆嗦。
刁教授背着手走来走去,吹胡子瞪眼, 火冒三丈地往宋汝瓷怀里硬塞一大把红纸包花生酥糖
“小小年纪!身体搞坏了怎么办?!”
“高强度脑力工作要补充糖分!”
“脸色怎么总这么不好。”怪老头还和酒吧里一样, 把桌子敲得砰砰响,“又不好好睡觉了是不是?!出去出去!这种没技术的磨洋工用不着你!”
前期的确有大量异常枯燥乏味的基础编程工作, 难度不高,就是相当熬人, 一天至少盯着屏幕十几个小时。
负责“没技术磨洋工”的学长们泪流满面狂敲键盘, 倒是很心齐地忙着把宋汝瓷推出机房, 去走廊、去活动室、去休息间, 或者去和那几个来协助训练大模型的游戏战队成员打两局游戏……做点年轻人喜欢的事。
毕竟宋汝瓷的身体是真的不好。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 之所以拽宋汝瓷来, 也只是替补、启发思路、帮忙修bug的。
也不知道宋汝瓷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即使已经绝对保证了休息、饮食, 甚至还有个相当专业的自身医疗团队跟着,每次高强度工作过后, 那张脸还是白得不成样子, 走路都晃荡,看得人揪心到不行。
所以休息室也总给宋汝瓷备着张折叠床, 起码能躺下,稍微舒服地休息几十分钟。
系统帮宋汝瓷看着门。
轻手轻脚、悄悄推开门进来的人影,让系统警戒了下,确认身份后恢复放松——是徐鹤安。
徐鹤安也参与了这个他连名字都念不顺的比赛。
不是参赛, 不是团队成员。
是因为脑机接口这东西最相近的就是打游戏。
意识控制身体的逻辑和控制游戏里角色的逻辑很近似,所以需要个场外观察对象来观察、收集数据、训练模型……当然,这些话高中肄业的徐鹤安半个字都没听懂。
徐鹤安就是听说宋汝瓷会来。
他想再和宋汝瓷说说话。
宋汝瓷回学校后,徐鹤安就雷打不动地送宋汝瓷回那个教师公寓,给宋汝瓷送饭、收拾房间,偶尔也打打游戏。
偶尔也聊天。
徐鹤安有很严重的焦虑症,发作的时候手都会抖,听不见、看不见、浑浑噩噩,几次险些就在路上出车祸。
偏偏战队比赛又不准吃那些药,他就这么一直被留着当替补,平时战绩耀眼,却几乎没正式上过大比赛,在网上没少被人阴阳怪气嘲讽“最强无冕之王”……这些烦恼都被一股脑倒出。
徐鹤安本来没想说的,他不想打扰宋汝瓷、给宋汝瓷添麻烦,更不想在宋汝瓷面前这么露怯。
但那双温柔如海的浅色眼睛像是有什么魔力。
仿佛被这双眼睛耐心地、包容地静静望着,心底某个地方就像是被敲开了个口子,压力烦躁挣扎焦虑呼啸着倾泻决堤……回过神发现居然已经趴在人家膝盖上痛哭嚎啕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并被抚摸后脑勺。
……丢脸丢到姥姥家。
徐鹤安差点就恍惚着羞愧到去跳楼了。
因为这事,他好几天没脸见宋汝瓷,只要接近宋汝瓷五百米范围内,都要严严实实戴着口罩。
今天过来也是鼓足了勇气,徐鹤安轻手轻脚走到宋汝瓷身旁,看着虚弱安静的人,看着垂落的苍白手掌,半天鼓起勇气,小心握住那条清瘦的手臂。
本意只是想让宋汝瓷躺得舒服点,别这么垂着手,但就这么点动静,还是把好不容易睡着的人惊醒。
深秀的睫毛动了动,慢慢张开,露出浅得过分的眼瞳,宋汝瓷看到身旁有人,有点惊讶,思索了一会儿:“Hean?”
Hean是徐鹤安打游戏用的名字。
徐鹤安眼睛亮了下,松了口气,蹲在折叠床旁,小声问:“你没忘掉我啊?”
宋汝瓷和他讲了自己的病,近期记忆没关系、远期记忆受损,所以一段时间不见的人会被忘掉——徐鹤安就亲眼看到过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红头发摇滚小子红着眼眶硬冲进学校,在公寓门口不依不饶蹲守一宿,一句“Listen”没出口,就呆愣在原地。
徐鹤安替宋汝瓷上去熟练解释,宋汝瓷生病了,过去的事不记得,不过不影响什么,宋汝瓷还是一样厉害、一样好,前两天还代表本校队伍在跨国网络攻防模拟战里大获全胜。
还有吉他,徐鹤安看到对方怀里抱着的吉他,好心补充,吉他也不用送了。
蔺司言的粉丝有不少爬墙的,天天表白,想尽办法哄宋汝瓷闲下来出个道玩玩,吉他送了一大堆……最后蔺司言的工作室代为处理了它们。
中途拦截,按价购买,没让这些吉他塞满宋汝瓷学校收发室打扰正常秩序,捐给了一所援建的希望小学。
据说蔺司言自己都没能送成吉他。
要徐鹤安看,这就是没长脑子——宋汝瓷的听力在减退,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太辛苦,已经要戴助听器。
送吉他是生怕人家过得舒心高兴?
“谢谢你。”这段时间跟着宋汝瓷,徐鹤安被教得很乖,蹲着说客气话,熟练掏出手机,“捐了吧,我帮你,希望小学还是贫困山区?”
红发摇滚小子愣了挺长时间,死死抱着那把吉他,像抱着什么一放手就会丢的东西,胸口剧烈起伏,眼眶红透了,脸倒是苍白。
他们在这说话的工夫,宋汝瓷也扶着扶手,慢慢走下最后一段楼梯。
徐鹤安跑过去,搀住清瘦手臂:“来了个人,好像是你的粉丝。”
宋汝瓷的病坐不了电梯,每天走楼梯也可以锻炼身体。教师公寓在二楼,其实不高,但空间感受损,无法准确判断台阶落差,宋汝瓷需要走得更仔细。
这也是锻炼,医生说,得让宋汝瓷自己多走路,对保持神经的活跃性有好处。
不然徐鹤安早就忍不住天天背着宋汝瓷上下楼了。
红发摇滚小子盯着宋汝瓷,看起来下一秒就想跑掉,或者抛下一切抱紧宋汝瓷大哭,但最后也只是慢慢走过来。
“Listen……宋汝瓷。”一眼就能看出是搞乐队的红发小子低声问,吃力想要藏起吉他,掌心已经被钢弦硌出血,“你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不是?这特别好,宋汝瓷,你要一直做你喜欢的事……”
浅色的眼睛眨了下,神情陌生,但弧度柔和。
“我也喜欢乐队。”宋汝瓷认真回答他,“乐队很酷。”
……搞乐队的少年不速之客看起来可能是有点站不稳了。
被死死抱着不放的吉他,都因为不堪重负,发出轻微的咯吱响声。
宋汝瓷救下这把吉他,温声向摇滚小子道谢,他们简单聊了几句摇滚、乐队、梦想之类乱七八糟的,摇滚小子要回去补课了,因为要考国外的顶尖医学院。
学医,学神经内科,去他大爷的摇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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