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接回谢婉柔后, 谢善淩私下里劝过她,她的说辞却和其他人无甚差别。
谢善淩气得回屋朝着顾望笙大骂皇帝老不死,顾望笙陪着一起骂,谢善淩说想现在就杀了老不死的, 顾望笙说那我可比你想多了。
但谢善淩总归不能真冲进皇宫刺杀。
这时候顾裕骐也来添乱, 他跑来求见。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谢善淩觉得就是故意的,趁着自己不在府里的时候他来的, 肯定是派东厂的人故意盯着的!
待谢善淩知道消息急匆匆回府,顾裕骐已经花言巧语地哄骗完了长辈, 被允许去花言巧语地哄骗堂妹了。
“他俩孤男寡女的怎么可以单独见面!”谢善淩质问。
其他人欲言又止,脸上神情显然可读:他俩以前私下里都不知道见过多少面了, 如今来讲究这个多虚伪呢……
“人都在屋外守着呢,门也都敞开着,隔着屏风。”谢善鸣叹道, “刚刚楚王一番话其实超出了我们先前所想,也许他对婉柔确实是真心的。抛开时政立场不谈……”
想想这抛开得有一点点无理,可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婉柔幸福就好。那些谣言或真或假, 都被潘家宣扬出去了, 冯家是绝不肯娶她了的,别家恐怕也……你总不能真让她长伴青灯古佛边。”
谢善淩觉得这可比嫁火坑强多了,当初顾望笙还像个火坑的时候,自个儿可愿意长伴经书了……顾望笙就在旁边,这话不好说,只能咽回去。
想想, 顾不上多说, 扭头去找谢婉柔。
一路上顾望笙又低声劝他:“善淩, 我想了再想,或许这样也行……”
谢善淩看也不看地给他一肘击。顾望笙受着,继续道:“这叫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还像先前说的那样,咱们其实是不知前路究竟如何的,顾裕珩先不管,说不定真让顾裕骐夺储成功呢?他心眼子那么多,老不死的又成天‘一鸣惊人’……若不是顾裕泽实在恶心,我都想说要不把善丰堂弟嫁他好了,将来谁成了事,谢家也是安全的。”
谢善淩差点被他这话呛死,转头幽幽看他。
“说笑的说笑的。”顾望笙说。
“一点也不好笑!”谢善淩白他一眼,可是如石投湖面,心中有了丝涟漪……
待来到谢婉柔处,就见顾裕骐今日脱去了丧服,竟隐约比平时穿扮得更精致一些,头上却好像很惨兮兮一样绑着伤布。
谢善淩一看就冷笑起来:“都半个多月前的事儿了,楚王这额头还没好呢?我今儿上朝没瞧见啊,还以为早好了呢。”
顾望笙虽是不反对这桩婚事的那一方,但见着顾裕骐这死出,忍不住帮腔谢善淩:“人家装得好好的,你干嘛拆穿呢,这多不近人情。”
顾裕骐的声音都比今儿早朝时孱弱许多,却又清冷易碎:“早朝不好戴官帽,恐失仪殿前。”
谢善淩听得拳头都痒了起来,再出言相讽,顾裕骐都一副柔弱退让的模样,谢善淩都要被他气死了。
谢善淩还要再说,顾裕骐轻声道:“往日我为了同胞之情襄扶三弟,对大皇兄多有冒犯伤害,经黔阳事变后,我已清楚母妃和三弟对我只有利用,全无半点真情,将来不会再为他们。”
“至于豲戎……两国邦交不能只看过往仇怨,如今匪军四起,豲戎又愿意握手言和,帮助大梁剿灭匪军,便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总要朝前看,于边境百姓而言何尝不比以前强。难道非得酿造出更多的血海深仇才算好吗?”顾裕骐反问。
谢善淩正要开口,顾裕骐压根不给他机会,继续说给屏风后的谢婉柔听:“而且双方也不过是相互利用,待利用他们剿完匪军,未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我私下里和父皇议论过,必是不可能真信、全信豲戎的。”
谢善淩:“……”
总而言之,顾裕骐的戏唱得也相当不错。至少对于谢婉柔和其他谢家人而言是如此。
最后谢善淩也没办法了。
顾裕骐迎娶谢婉柔一事终究是成了定局。反正已经和潘家撕破了脸,潘成栋最近和顾裕泽走得很近,顾裕骐亲自去向皇帝请旨将谢婉柔聘为正妃。
但老不死的拒绝了。
顾裕骐再度登门谢家说明此事,再三道歉,愧疚不已,许诺会在别处处处弥补谢婉柔,这般郑重反倒令谢家人不好意思起来。
顾望笙背着别人时都忍不住呸一声,嫌弃道:“真会装!就欺负咱家人都单纯!”
谢善淩迁怒地瞪他:“你们顾家人都这样!”
顾望笙欲言又止,不敢在他气头上说话,只好将双手拢在袖中老实巴交讪讪不语,这样子令谢善淩想起最近清冷破碎的顾裕骐,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
顾家人真的都这样!!!
然则,独他俩在这儿气愤,其他人已经为了婚事忙活起来。谢善淩再是抗拒,后面也只能半推半就地被谢善丰拉去干活儿,别提多憋气了。
本来就烦,还总遇到将灵,更烦了。
将灵自称是来帮好友顾裕骐忙的,全程黏在谢善淩身边,顾望笙也很烦,可这狗皮膏药根本骂不走,到后来谢善淩打不过就加入,美人计随时计起,与将灵周旋起来。
这下子最憋气的成顾望笙了。
谢婉柔这场婚礼下来,谢善淩和顾望笙都气得够呛,终于忙完后回到小家里,双双瘫在床上许久没有动弹,谢聪来催了几遍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了都要凉了,谢善淩才有气无力地起身去。
他刚进水里,顾望笙就来了。
“没兴趣。出去。”谢善淩冷漠道。
顾望笙淡淡道:“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我也没兴致,就过来洗个澡。”
“这又不是浴池,挤不下。”谢善淩抱怨着,顾望笙却不讲理地硬挤进来,他都懒得多说了,实在是累。
两人静静地在水里泡着,半晌,谢善淩轻轻靠在他肩上,顾望笙抱住他,头也靠向他,相互依偎着。
“也好,若我们实在不成事,如你先前所说,顾裕骐也能保住谢家。”谢善淩轻声道。
顾望笙微微点头:“依我看来,顾裕骐未必没有和你我联手斗下顾裕泽的意思。虽然他知道我的身份,可看在婉柔堂妹的份上,也许他另有了想法。”
谢善淩想起另一个人:“最近顾裕珩那边毫无动静……就算他甘心,菅贵妃不可能甘心。”
说起顾裕珩,顾望笙啼笑皆非:“我试探过,顾裕珩不是甘心,他是压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着,索性什么也不干,生怕又被支使去外面被抓。至于奸妃,她当然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司马忠良和顾裕骐走得近。”
“但是对我们而言,还是要先将将灵这个麻烦解决掉。”谢善淩冷淡地说,“顾裕泽原本镇守西北边境,顾不上南边的义军。而豲戎则是要南下与义军为敌。”
顾望笙问:“有头绪吗?军师大人。”
军师大人许久才说:“将灵很谨慎,使团那边难挑出错来,就只能从大梁的人入手了。”
两人依靠着密谋至水凉,这才起身,谢善淩正穿着衣服呢,顾望笙只套上了中衣,从身后抱住他,手勾住他腰带:“都这么晚了还穿这么多,一会儿又要脱,多累啊。”
谢善淩将腰带从他手中抽回继续系着,反问:“穿好了再脱不好玩吗?”
顾望笙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好玩。谢善淩,你太好玩了。今晚能玩吗?”
谢善淩系好衣服,侧了侧脸,抬手用食指挑了挑顾望笙的下巴:“谁玩谁可不一定。”
顾望笙的嘴角压不下去,与他对视,挑眉道:“那我可太愿意被你玩了,你多玩玩,别客气。”
谢善淩只是斜睨着他哼了一声,顾望笙的急不可耐谢善淩就立刻知晓了。
“你真不禁逗啊。”谢善淩不由得感慨。
顾望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低头细碎地嗅吻他耳垂脖颈,含糊不清道:“这不挺好吗……”
第91章
三朝回门, 顾裕骐全程陪同,装了几车的厚礼且不说,他对待谢家人十分敬重,对谢婉柔更是体贴入微, 连往日总阴郁森森的神情也化作了内敛温柔, 说十句话里有九句时是说着便忍不住将目光落到了谢婉柔的身上。
谢家人看在眼里, 越发欣慰起来。
不过欣慰归欣慰,终究有所忌惮防备, 因而饭后惯常的年轻兄弟们聚谈时事的环节默契地取消了。都还是不太愿意和楚王议论这些。
女眷却还是有她们的聚会,尤其是谢婉柔刚刚新婚, 定然要拉着叙谈追问的。
谢善鸣原想牺牲自己陪楚王坐坐(不敢让谢善丰陪,怕他说漏什么嘴), 楚王却主动提出:“若兄长有事要忙,不必特意招待,只将我当成与我大皇兄一般的家人对待即可。”
这一声“兄长”谢善鸣从大皇子口中常常听说, 但大皇子一贯平易近人,听着就很自然,可以往见了面虽说客气却十分生人勿近的楚王嘴中说出这话就……
谢善鸣其实有点怵楚王, 从他还是二皇子时就如此。不是畏惧权势, 而是人怕鬼的本能反应。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婉柔是怎么想的。
兄弟二人私下议论时谢善丰说估计是学佛学傻了见到鬼就激发了佛性的爱想超度。
虽然当时他骂了谢善丰一顿,但事后想想又觉得说不定兄弟大智若愚。
无论如何,亲妹子在人家手里,谢善鸣就算发怵也只能硬着头皮陪,此刻一听不用陪,心中松了口气, 面上却还是客气拉锯了一阵, 这才恭敬地将人送去妹妹出阁前的小院午休。
*
顾裕骐四下观看着谢婉柔长大的地方, 心中很是宁静。院子不大,很精致,四下栽种着显然时常打理的花草,还有两只狸奴在其中嬉戏打闹。
这是婉柔养的吗?要不要带回楚王府继续养?
他情不自禁地生出如此温情来,可是转瞬便警醒,想起了两天前……自己大婚的隔日清晨。
他贪恋温柔,一直装睡,谢婉柔醒后见他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思来想去,局促着也一动不动。
就在顾裕骐想就这样到天荒地老之时,煞风景的人来了。下人来通传将灵拜访。
什么人会在别人大婚后的头一天登门拜访?!
某个瞬间顾裕骐觉得谢善淩捅将灵那一剑捅轻了。
但他不得不起身去见将灵。
谢婉柔见他起身,不顾他的柔声阻拦,非要跟着起来,为他整理衣装。她动作生涩,他甘之如饴,再三真挚地道谢,却反而害她脸都红透了。
顾裕骐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
然而见到将灵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的一瞬间,顾裕骐如梦幻泡影一般的美妙体验就如同被尖利的毒针刺破,砰的一声炸开,告诉他一切皆是虚妄。
“王爷看起来真幸福啊,不过也难怪,如愿娶了心上人,洞房花烛,人生幸事,我都羡慕。”将灵笑着道。
顾裕骐没搭茬,只淡淡地问:“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过这事又很重要。”将灵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我怕王爷忘了这句话,过来提醒提醒。”
“……不会。”
“不会就最好。”将灵含笑看他,语气轻快,说出的话却令顾裕骐厌恶,“毕竟……若让王妃和王妃那位难缠的堂兄知道这场局其实是王爷与我设下栽赃四皇子的,恐怕又是一场风波。我那狠心的相好还好,原本他就没想放过我们,但王妃不一样,她那么柔弱心善,若知道潘凤是被你陷害杀死……”
顾裕骐的神色越发阴郁,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就是说这些。你新婚燕尔,我若说太多也太不识趣了。”将灵始终都是笑着的,只是这笑容在顾裕骐看来和恶鬼没什么两样。
场面一时寂静,将灵没说要走,坐在那端着茶装模作样地吹,顾裕骐不便逐客,只能忍耐着等待。
许久后,将灵放下吹了半天一口没喝的茶,看向他,依旧笑面虎的模样。
“和心爱之人成亲真好啊,看王爷红光满面的滋润模样,和先前那憔悴苍白判若两人哪!”将灵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顾裕骐:“……”
不想搭理他,也根本不知道能怎么回这话。跟这伙断袖没什么好说。
“不知我何时能小登科。”将灵羡慕道。
顾裕骐很想说,若是想登谢思玄这科,那可能是猴年马月……终究没说。
将灵:“唉,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
顾裕骐一点也不想深究这英雄是什么玩意。
“有时候我想,不如索性把谢善淩绑走得了,他又没心,我要他的心岂不是缘木求鱼?”
爱绑绑,总对着我说这废话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谢善淩,甚至不是顾裕帧。
顾裕骐越发不耐烦起来,却还得忍耐。反正也不是忍一天两天了。
不说正事的时候,将灵就像冷宫里疯掉的妃子,一遍遍地向他念叨与谢善淩的往昔,恨是恨得很,恨完又馋得像要饿死的狗一样淌口水。
顾裕骐曾委婉地问他跟别人也是这么大谈特谈吗?将灵回答得理所当然:“当然不是。那事实在丢脸,我嘴上风轻云淡,实则在意得很,我父王都不敢轻易跟我提起,我只跟你坦认过这些心迹。”
“……为何是我?”
将灵深邃道:“你被自己的亲娘诓了那么多年,亲爹也不爱你,为兄弟两肋插刀却被兄弟插满背的刀,还跟谢婉柔相爱不能相守,比我可惨多了也好笑多了,性情还那么阴沉,我料你也没心思嘲笑我。”
顾裕骐:“……”
顾裕骐最忍无可忍的时候,其实也有一点点求而不得的感同身受,看将灵有几分可怜,难得生出些善意来建议他与自己一样抄抄佛经静静心。
71/96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