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屏风, 她瞧见书案前那道熟悉的身影,有些意外。
“醒了?”
祝笙昔神色淡淡, 手中拿着的依旧是昨晚没看完的古籍。
宁栩轻轻“嗯”了声,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古籍上。
祝笙昔很快便察觉到那道视线, 不动声色地合上书。
此般举动,又是在防备她吗?
宁栩心头发冷,罕见的敛眸沉默着。
半晌, 祝笙昔见她依旧杵在旁边, 淡声问:“站在这做什么?”
没听见应答,祝笙昔疑惑地看去,发现宁栩拿着一样东西。
手中的帕子被慢慢展开, 是一根玉簪。
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玉簪, 祝笙昔抿着唇, 放在书案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那家铺子倒闭了, 我后来找了很久, 才找到一根相同的玉簪。”
宁栩看着她逐渐变冷的神情,心中一紧,而后便听得眼前人冷然道:
“别再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宁栩默然片刻,依旧将玉簪放在书案上。
“拿走。”
“为什么?”
宁栩嘴唇轻颤,连带着吐露的话语也有一丝颤音:
“笙笙,我们重归于好,我不会再离开,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欺瞒了。”
祝笙昔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垂眸不语。
见状,宁栩的脸上闪过一丝惶然,沉吟片刻,她半跪在祝笙昔面前,俯身轻吻着。
一个个吻从手腕到指尖,带着不加掩饰的讨好意味。
祝笙昔皱起眉,攥住宁栩的手腕,向上一带,让她站直。
“你不必如此。”
宁栩看着她,眸中浮上一抹痛色,
“笙笙……”
祝笙昔的视线落向旁处,语气淡漠:“你应当注意到了,我已将缚妖绳收回,去留随意。”
好一个去留随意。
宁栩紧盯着她,一字一顿道:
“我不会走。”
“那也无妨,”祝笙昔将古籍放回原处,语气平静,“不过,一月后便是结契大典,你留在此处,终归是有些不方便。”
闻言,宁栩脸色一白,颤声问:“你还要和纪雁书结契?”
祝笙昔颔首:“各宗各派都已知晓,不能临时作废的。”
“那我们昨晚的……算什么?”宁栩眸中浮上薄怒,几乎是挤出这句话。
明明昨晚还亲密无间,她不求祝笙昔再次喜欢自己,但她完全没想到,祝笙昔依旧打算和纪雁书结契。
她根本不喜欢纪雁书,为什么要结契?
一想到祝笙昔有可能和旁人做这些亲密事,种种情绪便像疾风般,要将整颗心撕裂,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偏偏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宁栩脸色冰冷,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祝笙昔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却不以为意。
之前有几次也是这样,在一旁什么也不做,独自生闷气,过一会又自动消气了。
祝笙昔径直略过她,今日在此耽搁的时间着实有些久,秘境的几处隐患还需要自己去解决。
还未走至门边,手腕被死死地攥住,下一刻,整个人便被抵在了门上。
祝笙昔紧蹙着眉,还没来得及推开,柔软的唇瓣已先一步到来。
有些蛮横的一个吻,唇上传来了几分刺痛,祝笙昔愣怔一瞬,随即按住眼前人的肩膀,用力推开。
宁栩倒退几步,神色受伤地看着她。
祝笙昔微一抬眸,看清面前人的表情后,不由蹙眉。
眼尾泛红,委屈至极的模样,明明是她非要凑上来的,倒显得像是自己欺负了她。
祝笙昔移开目光,欲言又止,
“你……”
“笙笙,你不愿意说出结契的真正原因,好,那我来说,纪雁书能为你做的,我也能做到,如若只是利用,那就利用我吧。”宁栩凝眸看着她,声音轻颤。
祝笙昔在心底叹息,嘴上冷淡道:“她是三大仙宗的门徒,你是吗?”
那道无法逾越的差距此刻被摆在明面上,宁栩低垂着眼眸,不由苦笑。
仅凭身份这点,她便难以抵得上纪雁书。
刚才认真郑重的话被这句反问全盘否定,对立的身份,是她们之间永远越不过的界限。
瞧见眼前人木然的神色,祝笙昔无声叹息,正欲开口,木门忽然被人敲响。
“师妹,我来取疏导经脉的银针。”
是褚渔的声音,祝笙昔边应了声“好”,边将宁栩推到屏风后。
“不要出来,也别说话。”
瞧见她的动作,宁栩目光疑惑,正欲询问,却发现自己被施下禁言咒,出不了声。
宁栩微微瞪大双眼,抓住她的袖口,示意她解开禁言咒。
祝笙昔此刻却没空搭理,拉开这人的手,而后缓步走至门边,不疾不徐地打开门。
褚渔清秀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她扬起嘴角,道:“怎的半天才来开门?”
祝笙昔让开半边,淡声回答:“刚才有些事耽搁了。”
“照霞峰的几个学徒经脉凝滞,需要用银针疏通经脉,我上次将银针忘在你这了。”
简单的一番解释,点明缘由。
祝笙昔颔首,仔细翻了翻书案,却没看见那副银针。
奇怪,她明明……
褚渔见她神色有异,问:
“怎么了,师妹?”
“没事。”祝笙昔面上从容,心中却在不断回想。
那副银针被放在哪儿了?好像是……她往屏风那看了眼,似乎放在屏风后面的木椅上了。
刚才急着安置好宁栩,没有注意,自然也没有顺便将银针带出来。
见祝笙昔僵在原地,褚渔心中更是疑惑:“师妹是身体不适吗?”
祝笙昔抬眸看向她,寻了个理由:“抱歉师姐,之前那副银针被我弄丢了。”说着,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木盒。
“我储物袋中还有,先用这副银针罢。”
褚渔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接过银针,似笑非笑道:“师妹,我记得你从来不用口脂。”
祝笙昔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微微颔首道:“对。”
听见肯定的回答,褚渔的眼神变得更为奇怪,问:“那,你的嘴唇是怎么回事?”
祝笙昔愣怔一瞬,拿起桌上的铜镜。
偏红的唇色,唇瓣似乎还有些肿。
她深吸了口气,反手将铜镜盖在书案上。
都是那人干的好事。
面前的人半天也没给出回应,见状,褚渔笑着打趣:“师妹神色紧张,莫不是金屋藏娇?”
闻言,祝笙昔心中一惊,当即否认:“没有。”
这句的声音有些大,与此同时,屏风后发出了响动。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屏风那处,祝笙昔不自觉地攥紧手,褚渔则是狐疑地看着她。
“师姐,近日我常在后山瞧见一些野猫,刚才的响动,想来是猫碰倒了什么。”祝笙昔主动开口。
褚渔盯着她几秒,忽而轻笑道:“师妹,你知不知道,你一紧张话就会变多。”语毕,她不顾祝笙昔的反应,抬脚往屏风那边走去。
眼见她的手已经搭在屏风边,忽然,腰间挂着的传音符“叮”地响起。
褚渔不得不停下脚步,点开传音符,是催促她回照霞峰的话语。
“褚师姐,受伤的几个师妹已经昏迷了,你快回照霞峰看看吧。”
她眉心微折,收回手,拿着那盒银针转身离开,经过祝笙昔身侧时,意味不明地提醒:“让野猫尽快回去吧,可别被大师姐发现了,她最讨厌来历不明的。”
祝笙昔默然,待人离开后,她关好门,来到屏风后。
宁栩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祝笙昔冷眼看她,凝诀解开了禁言咒。
一能开口说话,宁栩立马凑到她身旁,憋着笑,“我说你之前怎么不从正门走,偏要绕到后山,原来是在帮我遮掩行踪。”
“你想多了,”祝笙昔走到书案前,淡声否认,“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师姐让你尽快离开。”
宁栩跟在她身后,托着下颌看向她,笑意盈盈,“可是我不是野猫,是有人养的家猫啊。”
祝笙昔的动作顿了顿,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好好说话。”
闻言,宁栩摆正姿势,认真道:“我不会离开的,笙笙,我要等你回心转意。”
有些腻乎的话语,祝笙昔没回答,执笔写字。
见状,宁栩不再打扰她,走到一旁。
祝笙昔带她回宗,却并未将她的行踪告诉旁人,反而帮着遮掩,想到这里,宁栩的心中无限欢喜。
她还是在乎自己的,宁栩在心中翻来覆去地想着,忍不住反复地确认着这一点,唇边不自觉挂上笑意。
祝笙昔有意无意中向那边瞥了眼,恰好看见宁栩嘴角柔和的笑。
刚才还神情委屈,此刻却因为自己的一个举动,再度扬起笑容。
笔尖停滞,在纸上晕染出一片墨迹,那人方才坚定的话语在脑海中浮现,祝笙昔收回视线,心绪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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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回你自己的床上。”祝笙昔冷眼瞧着赖着不走的人, 沉声道。
在知道自己帮她遮掩行踪后,宁栩一改先前的乖顺,愈发的得寸进尺, 甚至开始赖在自己的床榻上不肯走。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被褥里探出来,宁栩看着她,低声恳求:“地上太冷了, 睡不着。”
许是因为蒙在被子里,她的脸色微红,眸光潋滟,似是覆上了一层薄雾。
祝笙昔别开眼神, 克制着心绪:“快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视线已然落向旁处, 但心间依旧浮现了妄念。
“明明想和她亲近,为何不遵从本心呢?”灵识中的黑气聚作一团, 有意无意地诱哄着。
祝笙昔微蹙起眉,默念着清心咒, 试图像往常那般,压制这道不该出现的声音。
但这次却有些不同,越是压制, 它似乎越活跃, 尖锐的低笑响起,黑气不断变换着形状,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把她困在身边, 她便永远不会离开了。”
谁稀罕她离不离开?
祝笙昔生出了些恼意, 调动体内的灵力聚集, 欲冲散灵识中的那团黑气。
灵力在经脉间涌动, 还未到达灵识处, 一双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脖颈。
聚起的灵力停滞一瞬,施诀也被打断了,祝笙昔无奈睁眼,方才还赖在床榻上的人,此刻却贴了上来。
灼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里衣,传了过来,清浅的呼吸打在耳畔,带着别样的意味。
“笙笙,我不会乱动的,别让我睡地上。”
眼前人的肌肤微凉,宁栩忍不住将额抵在她的脖颈间,脸上的热意得到缓解,却解不了心头的燥热。
见她没有推拒,宁栩的胆子大了些,略抬起头,视线落至那莹白的耳朵上。
轻闭着眼,宁栩吻上那处,柔软的唇瓣沿着耳骨描摹着,情难自禁,忍不住将人搂得更紧。
感受到耳畔炽热的气息,祝笙昔的呼吸重了几分,随即猛地推开她,宁栩愣怔着,眸间浮上一丝错愕,但紧接着,便变为了担忧。
“你怎么了?”
眼前人薄唇紧抿,细看之下,眉间似有黑气浮动,宁栩连忙扶住她,轻握住手腕,正要探脉时,祝笙昔却挣开她的手,冷声拒绝:不用你管。”
她的情况明显有些不对劲,宁栩心中担忧,道:“那给你师姐传音吧。”
不愿自己知晓她的情况,让她最信任的师姐来总行了吧。
没想到祝笙昔依旧摇头拒绝,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也顾不得宁栩在此,直接开始调息。
紊乱的灵力在经脉间四处冲撞,祝笙昔闷哼一声,眉皱得更紧,似有几分痛苦之色。
瞧见她这副模样,宁栩的心中不免焦灼。这段时日祝笙昔压根没受伤,不存在旧伤未愈的问题,而且刚才还好好的,怎的忽然就……
想到方才推拒的举动,她也不敢强硬地去探脉,只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祝笙昔调息。
灵识中的黑气暴增了数倍,祝笙昔默念法诀,调动着灵力往那处去,然而,清正的灵力没入黑气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似是被黑气全然吞噬了。
现在,连压制都做不到了么?
祝笙昔心中一凉,还没来得及疏导,那些接触到黑气的灵力再度紊乱,在灵识中横冲直撞。
胸腔里气血翻涌,她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随即咳出一大口血。
见状,宁栩顾不得太多,直接上前揽住她,声音不自觉地发颤:“笙笙……”
伴随着这声轻唤的,是悄然落在手腕处的指尖,祝笙昔默然片刻,清楚自己无力阻止,缓缓阖上眼。
气息紊乱,灵力暴动……
宁栩看向她的眉心,刚才调息片刻,黑气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加浓烈。
怎么会这样?她们所修的术法自带清正之气,按理说,黑气压根无法入侵,更不可能残存在经脉中。
但很快,脉象告诉了她答案。
怀中人的脸色苍白如纸,肉眼可见的虚弱,宁栩垂眸看她,分不清是心痛更多还是惊怒更多。
“你怎么会生出心魔?”
眉心黑气翻涌,灵力归于灵识之时遭到反噬,暴动的灵力致使经脉受损,气血上涌,明显是心魔丛生的征兆。
见她阖着眼眸,似是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宁栩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
“心绪杂乱,执念太重,才会滋生心魔,你不是服了断情丹吗,为何还会生出心魔?”
服下断情丹后,情绪不会再生波澜,自然也不可能受心魔所扰,但现下浓重的黑气表明,心魔在她的灵识中盘旋已久,并非一朝一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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