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默,宁栩紧盯着她,心中的某个答案呼之欲出。
“你压根没服下断情丹,对不对?”
所以心魔才会难以根除,所以她那时才会瞧见这人掩在冷漠之下的恨意。
祝笙昔轻咳几声,鲜血再度溢出,顺着嘴角缓缓淌下。
见状,宁栩罕见的慌了神,连忙握住祝笙昔的手腕,不断地输送灵力。
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稳住灵力,想办法除去心魔。
温和的灵力被注入,像暖流般,抚平方才的紊乱,祝笙昔重新睁开眼,输送灵力的那只手温暖柔软,体内逐渐充盈的灵力似乎也和那人一样,带着几分暖意。
面前的人额间沁出冷汗,却只顾着给她输灵力,祝笙昔凝眸看着宁栩,轻声道:
“没用的,仅靠灵力压制不住。”
重逢之后,她的目光很少像此时这般柔和,换作平时,宁栩心中定然是欢喜的,但此刻,眼前人唇边的血迹和耳边虚弱的话语让她生不出丝毫喜悦,只有慌乱和痛意。
“那怎么办?”宁栩怔怔发问,心中后知后觉染上苦涩。
她精通药理,却想不出合适的办法。
“你的那位褚渔师姐是有名的医修,她肯定有办法的。”说着,宁栩拿起她腰间的传音符,下一刻,却被祝笙昔按住了。
“没有药能压制心魔,而且现在不能让她们知道。”
闻言,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宁栩敛下眼眸,久久无言。
她猜到祝笙昔可能在计划着什么,她没办法阻止这人的每个决定,但她亦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祝笙昔痛苦。
宁栩沉吟片刻,道:“心魔滋生的初期,若能及时消去,便不会影响修行,你的心魔,缘何而生?”
祝笙昔抬眸看了她几秒,淡淡地收回目光,“不知道。”
不知道?
宁栩先是一愣,而后瞬也不瞬地看着她,神色认真道:“知晓心魔因何而生,才能有法子除去它,你同我说实话。”
回应她的是沉默。
可能是涉及归云宗的事,祝笙昔不方便告诉她,宁栩思索片刻,换了个问法:
“那,心魔出现时有跟你说什么吗?”
心魔由人的执念所生,说出的话语大多带有诱导性,却又能反映人们内心真正渴望或害怕的。
若能帮祝笙昔了却执念,从根源上解决,心魔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罢。
宁栩打心底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抬眸看向面前的人,等待着回答。
祝笙昔回忆起心魔的那些话语,无一不是离经叛道的大胆之言,而且,全和眼前这人有关。
半天都没等到回应,宁栩目光疑惑,正欲再问,却听到她敷衍的一句:
“休息罢。”
丢下这句话,祝笙昔不再言语,径自躺上床。
她睡在里侧,床榻上空出的地方恰好能再容纳一人,宁栩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还未碰到床,便听到冷不丁的一声:
“宁栩。”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意图被发现,她反倒不再犹豫,迅速躺上床,缩进被褥中。
一连串的动作,熟练至极。
祝笙昔:“……”
不待她开口,身后人的手环抱住她的腰,宁栩的声音随之响起:
“这段时日我没见过你受心魔影响,是被你压制下去了吗?”
祝笙昔轻轻“嗯”了声,心魔一般在半夜的时候躁动,宁栩睡着了,自然没有察觉。
她能感觉到,每每压制一次,心魔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愈加浓郁,照这样下去,总有无法压制的那天,但没想到,今晚心魔会突然躁动,还被宁栩发觉了。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后,宁栩一直没说话。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她应当入睡了,祝笙昔去解紧紧环在腰间的那双手,不料,刚一触到,腰上的力道陡然加重,身后人抱得更紧。
“你没睡?”
宁栩没回答这句,闷声道:“心魔忽然躁动,肯定有什么契机。”
祝笙昔敛着眸子,不可置否,随后又听得她问:“是因为我吗?笙笙,你的心魔,是不是和我有关?”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敏锐,祝笙昔在心底叹息,翻过身,两人变为面对面地躺着。
月色倾泻,眼前人清隽的面容看起来更苍白了些,唯有唇色稍显红润,却是方才吐血的缘故。
宁栩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心中无声地闷痛。
她刚才想了很久,偏偏在两人对话之时,祝笙昔的心魔开始躁动,原因只可能是自己。
自己带给她的伤害,远比想象中的多得多。
宁栩轻轻抚上她的脸,涩声道:
“对不起。”
祝笙昔默了默,移开她的手,可下一刻,眼前人忽然凑近,温热的唇瓣覆了上来。
小心翼翼地轻啄,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宁栩将手放在眼前人的后颈处,双唇紧密相贴,温柔缠绵至极的一个吻。
稍稍分开,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中还未退却的情.欲,宁栩唇角微扬,粲然的笑意在眸中流转。
祝笙昔一愣,她的眸中是真切的笑意,不似往日那般虚情假意,而是发自真心的,没有掺杂着别的。
“你没有服下断情丹,你心里还有我,对吗?”
并未期待着眼前人能给出切实的回答,像是窃喜,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庆幸。
祝笙昔凝视着她,半晌,移开目光,淡声道:“睡觉。”
宁栩应了声“嗯”,却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那道视线过于灼热,祝笙昔瞥她一眼,问:“你还想说什么?”
“你还要和纪雁书结契吗?”宁栩紧盯着她,无比期待能听到否定的回答。
这段时日,她总是隔几日便问一次,得到的无一例外都是肯定的应答。
现下她知道了祝笙昔依旧是在乎她的,便忍不住再问一遍。
祝笙昔看她一眼,沉默的时间似乎比之前长了些,但最终的回答,依旧是“嗯”。
宁栩心中微凉,默默收回了环着这人腰腹的手,也不敢再贸然贴近。
祝笙昔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心中涌起莫名的烦躁,忽然想到先前的只言片语中,提起纪雁书时,周遭的人包括祝笙昔,基本上都是夸赞。
与自己这种臭名昭著的半妖相比,确实是好上许多。
之前的那句反问在脑海中回响,宁栩将手抵在心口,难受又无力。
纪雁书是坤辰宗的人,是三大仙宗的学徒,就算祝笙昔是出于利用的目的才结契,那人至少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可自己是作恶多端的魔教左护法,人人厌恨,对祝笙昔来说,连可以利用的东西都没有。
心里这般想着,宁栩默不作声地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没再主动凑过去。
祝笙昔察觉到她的动作,却依旧一言未发。
宁栩凝望着她的侧颜,心间漫上难言的苦涩。
无论自己是靠近还是远离,对她来说,似乎都算不上什么。
就算祝笙昔有可能没服下断情丹,自己对她而言,也成为可有可无的了。
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因为自己的靠近而展露笑颜,也定会照顾到每个小情绪。
但那只是以前,宁栩无比清楚。
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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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看了一遍,现在知道真相有点早,修改了一下[菜狗]
第48章
清风带着一丝凉意, 拂过发梢,透进室内的几缕阳光有些刺眼,宁栩用手背半遮着眼眸, 逐渐清醒过来。
看着近在眼前的熟悉脸庞,她不由诧异。
祝笙昔竟然还没离开么?
不但没离开,眼前人呼吸均匀平稳, 紧闭着眸子,暖暖的阳光之下,她的面容柔和清丽,少了平日里的疏冷。
宁栩凝视着她, 眼眸不自觉软了下来。
就这样看着,点点甜意在心底的某处逐渐泛开, 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情丝缠绕着,有些黏腻, 却并不让人难受。
她忍不住慢慢地靠近,视线落至那红润饱满的唇瓣上。
宁栩不自觉地放轻呼吸, 眼见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小,下一刻,双肩却被抵住了。
祝笙昔徐徐睁开眼, 眉尖微挑,
“做什么?”
宁栩轻咳一声,退回原处,面不改色道:“太刺眼了, 关窗。”
祝笙昔瞥了眼半掩着的木窗, 没有多说, 径自起身。
宁栩也跟着下床, 绕过屏风, 瞧见她神色从容,不紧不慢地往小炉中添新的香料,不免好奇,
“你今日无事吗?”
“嗯。”
听到她的回答,宁栩正色道:“按我对魔教的了解,吕有缺一定派了人潜入宗中作为内应,在攻上归云宗之前,偷偷在宗中设下阵法。”
闻言,祝笙昔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赵师姐对宗中的每位学徒进行了排查,没发现魔教中人。”
“那可不一定,”宁栩托着下颌,笑盈盈地看着她,“你看,我都没被查出来。”
她在自己房中,自然不会被查到。
祝笙昔懒得跟她绕来绕去,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带我去后山看看,若魔教设了阵法,我能立即察觉。”
*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灌木丛生,并未带来杂乱感,反倒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正之气。
宁栩感受着周遭的气息,感叹道:“不愧是三大仙宗之一,此处没有丝毫阴气,灵力充沛,很适合修炼。”
“我以前便是在这里修炼。”祝笙昔环视四周,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
闻言,宁栩忽然想起曾在她灵识中看过的情景,不分昼夜地修行,似乎就是在此处。
只可惜当时被自己一略而过,都没能仔细看看,祝笙昔以前的生活。
“修炼的每一日,是怎样的?你同我说说。”
祝笙昔顿了顿,回答:“很枯燥,没什么好说的。”
宁栩凝眸看她,心中翻涌着陌生的情绪。
莫名的,很想了解她的过去,如何忍着枯燥乏味,日复一日地修炼,又是如何在试炼中脱颖而出,打败其她门徒。
只要与她有关,不论枯燥还是有趣,都想知道。
但祝笙昔并没有平白无故就倾诉的习惯,她看了眼宁栩,问:“基本上把后山每处都看过了,可有发现不明的阵法?”
宁栩摇头:“没有。”顿了顿,她继续道:“不应该啊,吕有缺疑心重,不会贸然行动,她肯定在某处做了手脚。”
祝笙昔看着她,没打断她的自言自语。
忽然,宁栩眼眸微亮,“你带着我到归云宗其它地方看看。”
祝笙昔刚想拒绝,便听得她又道:“放心,我有办法不被发现。”
话音刚落,宁栩默念法诀,灵力流动之间,她整个人消失在原地,祝笙昔微微诧异,垂眸一看,只见她刚才站立处,出现了一只青绿色的雀。
小青雀扑棱着翅膀,飞到祝笙昔的右肩上。
祝笙昔心中了然,原来是这种法子,她曾听过有人能通过术法变作动物,但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点了点青雀的小脑袋,“会这种术法,来归云宗时怎么不用?”
青雀抗议性地叽喳两声,祝笙昔将它捧在手心中,凝起灵力,御剑离开后山。
不到片刻,尘阙剑落在主峰上,祝笙昔收起剑,瞥了眼缩着身子的青雀,轻声道:“到了。”
小青雀伸展羽翅,再度扑棱一声,落在她的右肩上。
祝笙昔忍下心头的那股怪异感,带着它向峰内走去。
周遭不时传来学徒的嬉笑声,青雀偏着脑袋,环顾四周,绿豆大的眼睛透着几分警惕之色,祝笙昔瞧见它这副模样,觉得莫名的好笑。
她不动声色地微扬唇角,忽然,前方传来一声“祝堂主”。
祝笙昔抬眸望去,不远处,赵栖存正笑着看她,纪雁书也在那边。
赵栖存缓缓走近,瞧见她肩上的青雀,诧异道:“你何时养了只灵宠,看着怪可爱的。”
说着,她抬起手,似是想要摸摸青色的羽毛,祝笙昔后退半步,躲开她的动作,淡声道:“一只普通的青鸟,并非灵宠。”
赵栖存笑意不减,收回手,“把这只青雀借我养几天如何?你若同意,我便不追究仙舟的损失。”
祝笙昔冷冷看她一眼,“仙舟的损失我之前已经还清了,赵师姐记性不好,可以多回忆回忆。”
不待她回答,祝笙昔继续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栖存看着她巴不得赶紧离开的模样,不免讶异:没想到祝笙昔还挺重视肩上的青雀。
“诶,纪道友也在这,你不和她说说话么?”
祝笙昔无奈地停下脚步,纪雁书刚一走近,青雀便直直地盯着她,像是有些不满。
一股莫名的敌意,纪雁书有些好奇,却并未多问,只是对祝笙昔道:“阿笙,十日后便是结契大典了。”
她说这话时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在旁人眼中像是忍不住为即将结契而高兴。
祝笙昔淡淡地“嗯”了声,一旁的赵栖存促狭道:“我曾经以为你不会同任何人结契呢,怎么面对喜欢的人也是这副冷淡的样子?”
此言一出,青雀啁啾着,飞离原处,重重地啄了下赵栖存的手背。
赵栖存吃痛地“嘶”了声,不满道:“祝笙昔,你养的这只青雀怎么还无缘无故伤人啊?”
青雀本来已经回到了原处,听到这话,作势又要飞去,祝笙昔及时按住它,语气随意:“一只普通的青鸟,还能伤到你?”
“你……”赵栖存一时语塞,半晌,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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