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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峯目光扫到周竟面前的那盘虾，心下一动，想起他从不吃海鲜，尤其是虾，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面前的牛肉替换到他跟前：“对啊，尝尝，看我妈的手艺是不是比我强多了。”
顾北北哪肯落后，小胳膊一伸，抢着开口：“对对，周哥哥，这个肉丸子是我最爱吃的，我给你夹。”
不一会儿，周竟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周竟看着碗里“小山”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夹起“小山”中间的那块牛肉，放入口中，果然，顾峯没有骗人，他妈妈做饭是真的好吃。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顾峯妈妈，真诚道：“阿姨，很好吃。”
“是吗？太好了，好吃你就多吃一点，把这当自己家一样，来，这个也尝尝。”顾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又接连夹了几道菜放进周竟碗里。
“还有这个。”顾北北也跟着凑热闹。
“咦？周哥哥，你不吃虾吗？是不是因为不会剥呀？哥哥，你给他剥一个！”顾北北歪着脑袋，看着他问。
“是啊，小周，不会剥，让顾峯给你剥，很简单的。”顾妈妈也在一旁帮腔。
“妈，周竟，他不吃虾。”顾峯无奈地解释。
周竟听着他们仨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瞬间把他的记忆拉回了六岁那年。那是他人生里的最后一顿年夜饭。
那时，他还喊着叶聪，妈妈。
“阿竟，快来，把这个端过去。一会儿爸爸回来了，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吧。”妈妈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透着几分急切。
六岁的他接过妈妈递来的一盘虾，他小心翼翼地将盘子放到早已摆满菜的餐桌，桌上皆是爸爸爱吃的海鲜大餐。
妈妈坐过来，指了指身边空位：“过来坐。”周竟听话地走过去。
“拿个虾，剥给我看看。”妈妈的指令再次传来。
周竟伸出手，拿起盘中的一只虾，笨拙地摆弄着虾壳，刚学会剥虾的他，动作慢得像蜗牛。
他妈妈在一旁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的不耐烦愈发浓烈，终于，她一把夺过周竟剥了一半的虾，狠狠扔掉，大声呵斥：“都教你好几遍了，怎么还是剥不好！”
周竟眼眶瞬间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跟妈妈解释：不是我剥不好，是我剥得慢。
可妈妈根本不给他机会，焦急地站起身，眼神死死盯着墙上的时钟，在屋里来回踱步，刚换上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下敲在周竟心上。
他就那样饿着肚子，眼巴巴看着冒着热气的菜一道道凉透，目光时不时扫向被妈妈丢弃的那只虾，终于，他忍不住伸手，想偷偷捡起丢掉的那只虾默默吃掉。
就在这时，妈妈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只一眼，她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紧接着，她猛地将手机砸向地面。
随后，她便冲到餐桌旁，疯狂地将一道道菜倒进垃圾桶，连那只被遗弃的虾也没能幸免。
那一晚，他饿着肚子，孤零零地坐在餐桌旁，听着妈妈在屋里哭泣，他的小手攥紧衣角，满心无助，不知该如何安慰妈妈，就像他知道怎么也剥不好那只虾。
所以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吃过虾了。
也是从那年以后，他再也没有和谁吃过任何一场团圆饭了。
他没有体验过，也就没有幻想过，更没有羡慕过。
但是今天，看着顾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
他的心里，终究还是升起了一丝羡慕......
第23章 这点伤，有什么
顾北北瞅见周竟看着虾愣神，嘴角一弯，扯了扯顾峯的衣袖：“哥哥，周哥哥肯定是不会剥虾，才不吃的。因为你要是不给我剥，我也不吃的！你快给周哥哥也剥一个嘛。”
顾峯宠溺又无奈地笑了笑，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拿起一只虾，三两下剥开，先放到顾北北碗里，又给妈妈剥了几只。
末了，犹豫一瞬，也剥了几只放在周竟面前，看着他说：“喜欢就吃，不喜欢也不要勉强。”
又转过头对顾北北说：“哥哥可是听话剥好了，你必须要全部吃掉，知道吗？”
顾北北吐了吐舌头：“吃就吃，谁怕谁呀！”
于是，一家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一盘虾就见了底，顾峯自己倒是一只没吃。
这时，顾妈妈也注意到了，就把碗里的虾不动声色地夹回到顾峯的碗里，眼中满是温柔与感慨：“他小时候啊，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爸还在，每回吃饭时都得让他爸剥虾，不剥就一口不动，跟北北现在一个样。”
顾峯笑着打断：“妈，我有那么不懂事吗？”
顾妈妈没想到儿子居然也会害羞，接着说：“现在是长大了，懂事咯，知道爸爸不在了，家里好多事都要靠你扛。”
顾北北听了妈妈的话，扭头瞧向哥哥的碗，也从自己碗里连夹三个虾，递了过去，脆生生地说：“哥哥，你也吃。”
顾峯被她们两个来来回回的举动弄笑了：“都别忙活了，一会儿菜都全凉了，都快吃吧”
顾妈妈也忙应和：“是啊是啊，你瞧我，都忘了今天有客人在。小周啊，别客气，爱吃啥随便夹。”
周竟看着眼前这一幕，轻声应道：“好的，阿姨。”
一旁的顾峯敏锐地捕捉到周竟语气中隐藏的一丝低落，赶忙岔开话题：“来来来，咱们一起举杯，庆祝新年快乐！”
几人纷纷响应，一同举杯：“新年快乐！”
屋内暖意融融，暖黄色的灯光晕染出一片温馨。
年夜饭过后，顾北北争着要给妈妈洗碗，被顾妈妈从厨房里赶了出来，说让她去陪两个哥哥玩。
顾北北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哥哥，她小跑过去拉住顾峯的胳膊，晃了晃说：“哥哥，你答应我要一起放烟花的，咱们带着周哥哥一块儿去吧！”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说完后又大大方方地拉起周竟的手，蹦蹦跳跳地带着他冲向储物间，把自己从胡爷爷那儿精心挑选的烟花，一股脑儿搬到了小院。
顾峯跟在后面，瞧着他俩紧紧牵着的手，不禁觉得好笑，暗自腹诽：这小丫头，真是“见色轻哥”，有了帅气的新哥哥，就把旧哥哥抛到九霄云外了。
虽是这么想着，但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抬腿跟了出去。
小院里，灯光温暖，三人蹲在地上，开始摆弄那些烟花。顾北北眼睛尖，瞅见周竟拿烟花棒的手有些笨拙，歪着头问：“周哥哥，你以前放过烟花吗？”
周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今天是第一次。”
“啊？那周哥哥每年过年都不放烟花吗？”
顾峯在一旁整理引线，笑着提醒：“周哥哥在北京，北京不让放烟花呀。”
“哦，这样啊，那今天正好……”
话还没说完，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温馨。
周竟掏出手机，脸色微微一变——来电显示竟是消失许久的林兮。
他看向顾峯和顾北北，轻声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周竟走出小院，烟火的光芒在他身后闪烁，电话接通，林兮慵懒软糯的嗓音飘来：“周竟，新年快乐呀。”
周竟时隔这么久突然听到她的声音，新年快乐没来得及回，就追问她：“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总是玩消失，不回信息的？”
林兮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情绪，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生病了...这几天好了一些，想着今天是除夕，所以就打电话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周竟听到她又说自己生病了，不由自主地想到她极有可能又为了那个杨舒年作践身体，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怒意：“你到底有没有关心过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是为了那个男人糟践自己，以后就别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想听。”
电话那头，林兮明显愣住了几秒，她没料到周竟会生气，更没料到他居然在关心自己。过了会儿，她才又低低地开口：“这次……没有因为他，你不要担心。”
紧接着，又像是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周竟，春节过后，我想约你见一面，你...有空吗？”
周竟满是疑惑，他实在猜不透林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到今天是除夕，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沉默片刻，他闷声道：“如果这次见面是要跟我聊那个男的，我就不去了。还有你别忘了，我答应你的两个月期限也到了，我们其实没必要继续装情侣，更何况，你父母应该早从网上知道我什么样，所以我认为这次见面其实也没有太大的......”
“不说他，我也不想说他，我知道两个月已经过去了，我就是...就是对你...觉得很抱歉，想…想请你吃饭，可以吗？”林兮急急的打断。
周竟长叹一口气，他很想说自己并没有怪她，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这时听着她可怜兮兮的语气，终是无奈应下：“好吧，那到时候见。”
林兮这才安心挂断了电话，周竟放下手机，独自站在院门外，冬日的冷风吹着他脸颊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才想起烟遗落在了那间亮着暖灯的屋内。
他微微叹气，准备回小院。
就在转身时，看到不远处，温暖的灯光下，顾北北挥舞着几根烟花棒，她开心得转圈，顾峯举着手机，嘴角噙笑，正在给她拍照。这时，顾妈妈也洗好了碗，从厨房出来，被顾北北热情地拉进了院子中央。
“妈妈，快来，我们要一起拍照。”顾北北的声音有种鲜活的生命力，仿佛能驱散了周遭的寒意。
周竟就那样站在院子门口路灯投下的阴影里，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
看着他们三个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幸福模样，这片欢声笑语似有实质，又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又像个小心翼翼的偷窥者，心底无端涌起一股想要转身逃跑的念头。
他害怕自己的出现，会打破这份美好。
正当他的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顾峯似乎朝这边望了一眼，继而低头和顾北北说了些什么。
下一秒，顾北北就手持闪烁的烟花棒，在他双脚还未完全退出院门之际，飞奔来到他的面前。
烟花棒的光芒太过耀眼，细碎的花火闪烁，一时间竟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顾北北此时的脸。
“周哥哥，拿着呀，给你的！”顾北北清甜的嗓音穿透寒风，直直钻进他的耳朵里。
周竟有些迟缓的诧异：“我也有吗？”
“嗯！哥哥说每个人都要有，一个都不能少。”顾北北边说边把烟花棒塞到他手上，随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将他从黑暗的角落拽进了热闹的烟火人间。
“现在，人到齐啦，哥哥，快来拍照吧！”顾北北望向顾峯，眼中闪烁着期待。
随着顾峯手机“咔嚓”一声脆响，周竟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融入这场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热闹之中。
他望向顾峯，听着他轻快地喊：“来，大家一起看镜头，笑一笑。”
他感受着顾北北小手传来的微微热度，以及顾妈妈半搂着自己臂膀的温暖，周竟缓缓举起手中的烟火棒，对着镜头，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略显生涩的笑容。
那笑容在烟火的映照下，竟透着从未有过的真挚，顾峯按快门的手指微微间隔了两秒，视线从屏幕移到了那人的脸上，他见过周竟无数次笑，那些笑容大多浮于表面，可这一回，笑意是从他眼底缓缓溢出，定格在了他的画面里，亦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照片拍完，顾北北仍沉浸在喜悦中，拽着周竟的衣角：“周哥哥，快走，我带你去点那个大一点的烟火，可好看啦！”
周竟被她的热情感染，嘴角含笑，点头应和。
顾峯拿着打火机稳步跟来，走到他们身前，熟练地弯下腰，点燃烟火。
“嗞——”的一声，刹那间，火花呼啸着冲向夜空，轰然炸开，光焰盛放。
几个人一起仰头，眼中映着同一片温暖。
一桶烟火燃尽，顾北北意犹未尽，扯着嗓子喊：“我还要看下一个，哥哥快放嘛！”
顾峯无奈一笑，拿出第二桶烟火，背对着他们，凑近引线点火。
可点了半天，烟火毫无动静，只有引线冒着微弱青烟。
顾北北好奇心顿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又凑近了几步，往顾峯的左侧靠，想要看个究竟。
“小心！”周竟反应迅猛，一声高喊划破夜空，同时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护在了顾北北身前。
“砰！”烟火毫无预兆地炸开，顾北北吓得“啊”地尖叫一声，慌乱中一只脚崴了，身体失衡，瞬间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她双手捂着膝盖，疼得小脸皱成一团，眼眶里蓄满泪水，眼看就要哭出来。
顾峯赶紧转身走过来，心疼地抱起妹妹，轻声哄着：“没事啦，北北，让哥哥看看。”
顾妈妈看到后，赶紧进屋拿药膏，满脸担忧，嘴里念叨着：“哎呦，这孩子，疼不疼啊。”
查看一眼后，见膝盖破皮渗血，顾北北的眼泪终是没忍住落了下来，顾峯赶紧扶着妹妹跟妈妈一起往屋里走去。
周竟默默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把右手往大衣袖子里缩了缩。
进去后，顾妈妈带着北北到里屋涂药，转头安慰顾峯：“峯峯，你陪陪小周，这儿有我呢，我进去哄她，没事的。”
顾峯只好停下了脚步，此时，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峯转过身，正打算跟周竟说话，就瞥见他藏在衣袖里的手，姿势还有些怪异，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心中一动，上前一把抬起他的手。
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怔，只见周竟半个手掌通红，有的地方已经起了水泡，显然是护着北北的时候被突然窜起来的烟火灼伤了。
“你这手……刚刚怎么一声不吭？”顾峯眉头紧锁。
“这点伤，有什么。”周竟抽回手，神色淡然，其实他心里真觉得没什么，毕竟以前比这个更严重的伤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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