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们用得差不多了,不耽误你们的话,借哥用用呗!”
少年天生一张和软的脸,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好说话,瘦猴信心满满。
果然,段栩然稍微想了一下便点点头:“好吧。”
瘦猴暗喜:“太好了!那我就……”
“一个小时50星币。”段栩然伸手。
瘦猴:“……”
瘦猴:“不是弟弟,我就借一小会儿,犯不着收我钱吧。我用一下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好说话的少年眨眨眼,“50已经很便宜了,正规店里租一个要150呢。”
瘦猴:“……”你也知道那是正规的啊!
瘦猴不死心,往前跨两步还想再磨上几句,把这笔钱省了。
他还没开口,身边那个一直没动静的高个男人忽然站直身体,朝他睨了一眼。
瘦猴被那双没有情绪的冷眸一扫,本能地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什么赖皮都不敢耍了。
段栩然无所察觉,弯腰捡起罗盘:“不租就算了。小渊,把这个放进……”
“租租租!我租!”瘦猴急道。
少年沉稳道:“那先交3个小时的押金,多退少补。”
瘦猴吃瘪地拿上罗盘走了,段栩然摸着兜里的钱,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一点。
“小渊,今天中午可以吃三条营养膏,”段栩然转身对男人说,“味道你自己选啊。”
以前这罗盘他都是自己藏在家里用,在外面拿出来,不出一天就会被人“借”走不还,更不可能有租出去赚钱的机会。
小渊来了以后,他也是胆子变大了。
男人垂头看少年,那双倒映着他的浅色瞳仁里有细碎的光,亮晶晶的,琉璃一样。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心情这么好,但他整个人好像也跟着变轻了。
点头,再点点头。
段栩然有点好笑,“听到吃的这么高兴?平时也没饿着你啊。”
男人:“……”
-
仓库里众人忙忙碌碌,一转眼已经是下午。
中途谁也没休息,大家都是饿了随便把营养膏往嘴里一挤——小渊挤了三次。
医院只给了他们两天时间,等明天一结束,无论东西有没有拆干净,都得自己想办法运走。
一旦这些设备进了垃圾场,那竞争者可就海了去了。
眼看快要收工了,段栩然借着去上厕所的空档喘了口气。
为了抢时间,这一天的劳动强度比平时大了好几倍,他累得腰酸背痛。反观小渊,一点反应也没有。
段栩然羡慕得直咬牙。
但想了想,好像正是因为小渊这段时间承担了大部分体力工作,才让他疏于锻炼,不如之前强壮了。
段栩然任由大脑天马行空,一边用临时工作证刷开了仓库的门。
“哎老弟老弟,等等我!我没带证!”
瘦猴火急火燎地追上来,段栩然替他拦了一下,他成功从门缝里溜进来。
“谢了啊!”
瘦猴嬉皮笑脸地伸手揽他,段栩然躲开了。
瘦猴耸耸肩,快走两步跟上:“那个罗盘还怪好用的,是你做的吗?”
段栩然摇头,没说话。
瘦猴也就不再追问。
罗盘虽然好用,但毕竟是简易的,机械知识丰富点的人也不是不能做。他们手上也有,只不过今天忘带了。
比起罗盘,他看上了更有用的东西。
“对了,你那个帮工,”瘦猴冲那边干活的男人努努嘴,“手脚挺麻利呀!他还接不接活?过两天借我们使使成吗?跟我们干活,包比这个挣钱多!”
段栩然脚下猛地一顿。
第9章
瘦猴和同伴干活的地方离段栩然他们不远,这一天下来他瞧得明明白白——
苦的难的体力活基本都是大高个儿干的,少年主要是动嘴皮子的时候多。
男人看着凶,不好说话,在这小孩儿面前倒是意外的言听计从,老实得就跟家养狗似的,让往东绝不往西。
瘦猴有点拿不准,这帮工和段栩然绑定到了哪种程度,下意识觉得要先问问段栩然的意思。
见段栩然不吭声,他又鼓动道:“你要是能说动他来,我们还可以从他的收入里抽一部分出来,给你当介绍费!”
“不用。”
少年终于开口,目视前方,背脊挺得比刚才还直,“这是他的事,你直接问他吧,他愿意就行。”
瘦猴明白了,看来不是那种一对一的雇佣关系。
“那太好了!这赚钱的事儿哪有人不愿意的哈哈哈!”他高兴地一拍段栩然肩膀,径直朝男人过去了。
段栩然脚下默默转了个弯,绕到治疗仪的另一头,刻意避开他们。
这个距离不远,其实完全能听到瘦猴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那边传来。
但段栩然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感觉仓库里的空气好像变了种质地,黏糊糊沉甸甸地挤压着他。
有点闷。
段栩然三心二意地摆弄手里的工具。
小渊会答应那个人吗?
他平时几乎不和外头的人讲话,都是自己说什么就做什么,也搞不懂太复杂的东西,应该……不会去的吧?
但话说回来,能靠本事挣更多的钱是好事,为什么不去呢?
虽然小渊不懂这意味着什么,自己总是懂的,应该支持他,帮他谈下这门生意,免得他被骗。
只是……
如果小渊去了,如果他发现跟着别人打工能挣更多的钱,过更好的日子,他还会留下来吗?
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留住对方。
段栩然的心思根本不在手上,一个不留神,掰断了机器上一根铆钉。
剥离后的金属片掉下来咣当一声,听得他胸口紧了一下。
他刚想弯腰去捡,一只大手伸过来,替他拾了起来。
段栩然抬起头,看见小渊站在自己面前。
瘦猴也跟在他旁边,满脸喜悦地说:“老弟,他答应了!那咱说好了啊!”
段栩然抿了抿嘴唇,哦了一声,慢吞吞地站起身,问小渊:“你想去吗?”
男人点头,眼睛里甚至能看出一点期待。
段栩然心里有数了,转身面朝瘦猴。
“是做什么?”
“给多少钱?”
“报酬怎么结算?”
“……”
-
瘦猴其实并不是拾荒者,做的是回收倒卖机械的生意,帮他们干活比捡一天垃圾挣钱多了。听到对方报出的数字,段栩然就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拦着小渊不去。
不过结束和瘦猴的讨价还价后,段栩然就没再说什么话。
小渊察言观色,一声不吭。
段栩然闷着脑袋干活,他也就跟着他埋头苦干。到回家前,两人愣是一举把明天的工作量都干完了三分之一。
但少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高兴的情绪,反而像是累极了,无精打采随着收工的人流一起往外走。
男人拖上板车,亦步亦趋缀在他身后,像一条沉默又忠实的影子。
段栩然心里装着事,一个不留神就和人群走散了。等回过神时,两人已经歪到了一条没见过的小路上。
虽然还在医院内,但不远处的建筑老旧破败,四周空地荒草丛生,萧索得不像话,似乎这里早已被废弃了。
这场景莫名令段栩然觉得心慌。
他正准备原路返回,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凭空从旁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
像颗摇摇欲坠的炮弹,歪歪扭扭朝他砸过来。
时间太短,来不及躲避,“炮弹”一头撞在段栩然腿上,撞得他倒退几步。
身后的小渊及时扶住了他,然后沉着脸把手往前一伸,就要把人从段栩然身前拎走。
“等一下,”段栩然拦住他。
面前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
看着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小脸白得像纸,连眼皮都透出一股不正常的青灰色。一双眼睛大而无神,里面充斥着惊惧。
段栩然想把小男孩扶起来,但他的手才刚用一点力,对方就猛地一颤,面上现出痛色。
“对不起,弄疼你了?”段栩然赶紧道歉,放轻动作替他挽起袖口,“我看看是不是手摔伤了?”
衣袖下的手臂瘦得厉害,好像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段栩然没看到伤口,率先入眼的是一些奇怪的痕迹。
像是青紫的针眼和整齐的刀口,挤挤挨挨布满整条手臂。
他一愣,没来得及细看,小男孩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缩了回去,撸下袖子,一把推开他爬起来就跑。
段栩然还在懵圈,蓦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呵斥声:“站住!兔崽子给我站住!”
紧接着,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冲出来,气势汹汹追着小男孩的身影,从两人跟前跑过去了。
队尾有两人没走,停在段栩然面前,二话不说将他脖子上的临时工作证用力往前一扯,不客气地打量起来。
“干什么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不好意思,我们是不小心迷路了。”
段栩然瞄到对方腰里别的粒子枪,赶紧拉住身后蠢蠢欲动的小渊,飞快把情况解释了一遍。
制服男的眼神中依旧充满怀疑和敌意:“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段栩然莫名其妙,“那个小朋友?他没说话,我只是问他有没有摔伤……他有什么问题吗?”
其中一人不耐烦地斥道:“轮得到你发问?!队长,这两人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一看就有问题!不如直接带回去……”
段栩然心里咯噔一下。
这里是医院,论理是权贵们享受的地方,但不知为什么,这人嘴里吐出的话有种阴森可怖的违和感。
他紧张地盯着对方,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手心沁出一层冷汗。
?“别闹大,”被唤作队长的男人说得轻描淡写,语气也很和蔼,但眼睛一直死死盯着他们,似乎在审视什么。
末了,像是信了段栩然的话,他终于缓缓开口。
“那孩子是我们医院的病人,有些吃不了治疗的苦。刚才发生的事,希望你们离开这里之后一个字也不要提起。若是被病人家属知道,难免会怪我们照顾不周,到时候……”
守卫队长话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段栩然连忙点头:“好、好的,我们一定不提。”
“那就好。送他们出去,好好送到门外,可别再走错路了。”
“是!还不快走?!”
两人被守卫半押着出了医院,临走时对方又好一顿恐吓,段栩然胡乱应了。
直到走得再也看不见医院,他心头大石才勉强落下。
肢体跟着放松后,他发现自己一直抓在手里的,是小渊的手指。
“……”段栩然尴尬地松开手,下意识用指尖搓了搓对方手上被汗沾染的一点潮湿,咕哝道:“不、不好意思。”
小渊根本不在意。
只是看到少年脸色苍白惶恐,他忍不住低下头端详他,两道英挺的剑眉蹙起,墨黑色眼瞳中隐隐露出担忧和探究。
“我没事,走吧。”段栩然道。
被这出横生的枝节一搅合,先前那种“被人挖墙脚”的情绪淡了许多,段栩然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和男人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
医院的活儿顺利结束,段栩然拿到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报酬。
他蹲在桌子前沉思片刻,把钱分出三分之二,郑重地交到小渊的手上。
“你出力多,这些都给你,”段栩然一瞬不瞬盯着男人的脸,仔细观察他表情,“你有钱的,而且以后还会越来越多。”
“靠我们自己,”段栩然又强调。
小渊没有拒绝,乖巧地点头接过来。
然后把手里的钱一股脑全塞进了段栩然存钱的箱子里,走了。
莫名带着一种“视金钱如粪土”的风骨。
段栩然:“……”
第二天一早。
段栩然还在洗脸,一个高大的身影默默移过来,堵在厕所门口。
段栩然抬起头,看见小渊背着一个硕大的口袋,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这就走了?”他眨眨眼,一两颗小水滴从微卷的睫毛上掉下来,挂在脸颊上,像泪珠。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少年一无所觉,拿起毛巾认认真真把脸擦干,然后就听见男人闷声应道:“嗯。”
段栩然默了默,冷静道:“哦,那你去吧。”
男人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段栩然磨磨蹭蹭跟着到了门口,又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声说:“要是他们欺负你,你就回来,别干了。”
就算钱给得再多,但阿尔法哪有什么好做的工作?
说不定小渊在外面吃了苦头,就会发现,还是和自己一起稳定地捡垃圾好。
段栩然站在门边看着男人离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像极了目送得力干将去对手公司做兼职的老板。
充满憋屈、忐忑,还有一丝淡淡的“我这里哪儿不比他好”的竞争心态。
“主人,今天小渊不在,还要出门干活吗?”小方滑到脚边。
“干的。”段栩然收回目光。
昨晚小渊大约感觉到了什么,难得多说两句,磕磕巴巴向他表达“我出去干活你在家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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