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门主!”
贺星河探了他的脉象,忙道:“他还活着!”
二人都用不了真气,正想给靳寒舟包扎止血,惊雷门的弟子们一股脑地涌了进来,看到沈钦手上的血,为首一人叫道:“是不是你杀了我们门主?!”
沈钦被他气笑了:“当然不是我杀的你们门主,他根本没死你看不出来吗,我正准备救他,你们就冲进来了。”
那人仍然不信:“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沈钦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
靳寒舟的一个心腹站了出来,拉住那个愣头青,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沈公子,沈公子和贺宫主都是顶尖高手,若是他们想对付惊雷门,不必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沈钦不耐道:“你们再拖拖拉拉不让我救人,靳门主就真死了。”
靳寒舟受伤很重,又喝了酒,本该失血过多,很难活下来,没想到他生命力这么旺盛,鬼门关打了个转又挣回一缕生机。
更多被影鬼寄生的人围了过来,他们用不了真气,又带着重伤的靳寒舟,根本无力与之抗衡。
靳寒舟的心腹突然道:“门主床后面有密道,我们可以从密道逃出去。”
然而,打开密道还需要时间,恶魔已到了近前,门板脆如薄纸,眼看着就要被轰开了,沈钦紧紧握拳,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丧尸电影,而他们正是走投无路的主角团,每过一秒都更绝望。
沈钦和贺星河身手都不错,如果没有这些惊雷门的人,他们能逃,然而,他们无法扔下这群人。
靳寒舟的心腹弟子一咬牙,道:“我来拖住他们,你们带着门主先走。”
又有几个弟子陆续站出来,愿舍命为大家争取逃命的时间,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愤恨又悲凉。
贺星河突然开口,道:“你们先走,我断后。”
沈钦忙道:“我也留下。”
靳寒舟的心腹急道:“可这是我们惊雷门的劫难,怎能让二位贵客替我们冒险,你们现在仍留在这儿与我们同进退,已经很讲义气了。”
沈钦干脆地道:“你们留下来是送命,我们留下来就不一定了——快走!!!”
将所有人都塞进密道之后,沈钦按下开关,将密道门合上,正与闯入者纠缠的贺星河恰好回头,沈钦冲他点点头,示意大家已成功逃脱,这样的危急关头,贺星河竟然冲他笑了。
此时此刻的他们没了修为,不过是两个身手好些的凡人,面对一窝蜂涌来的疯魔的修真者,他们唯一能仰赖的只有对方。
以前所未有的默契,并肩作战。
第59章
天色微瞑,太阳倏忽一下从地平线上跃了出来,阳光像耀眼的金线,丝丝缕缕地勾连着大地和天边。
沈钦和贺星河躺在河岸边,二人灰头土脸的,身下压出了草汁,眸中却映出了漫天云霞。
沈钦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翘着腿哈哈大笑,笑够了以后才问贺星河:“师弟,你以前钻过狗洞没?”
贺星河转过头,无奈道:“没有,我没事做吗,为什么要去钻狗洞。”
刚才,他们这两个在整个修真界都大名鼎鼎的高手虎落平阳,被一群小喽啰撵得上蹿下跳,最后慌不择路,双双钻狗洞出逃。
狼狈固然是狼狈的,但他们也因此发现了这个风景别致的河岸边,河水淙淙,两岸半人高的芦苇在晨风中窃窃私语,草地湿润,沈钦能清清楚楚地嗅到露水和泥土的芬芳。
没有什么出奇的,但此时此刻,沈钦除了“浪漫”二字想不到别的形容。
他双手反枕在脑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自己家乡的事,他告诉贺星河,在他的家乡,有些女孩的头发比男孩都短,只要有钱,人人都可以乘坐飞在天上的交通工具,医生能将人开膛破肚再缝回去,男女正大光明谈及房事。
贺星河紧紧地皱着眉,言语上没有做任何评价,但眼神里分明写着: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事?
沈钦觉得他这副模样很有趣,心中暗笑,面上一本正经,继续同他科普二十一世纪男女关系的多样性,字母圈、开放性婚姻、秀色恋等等,贺星河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沈钦,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疑惑。
沈钦:“?”
贺星河依然不肯说,但某一个瞬间,沈钦突然福至心灵,脱口喊道:“我没有这种癖好!”
贺星河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沈钦:“……”
沈钦好气又好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贺星河定定地看着沈钦,轻声道:“担心你有我满足不了的欲望。”
沈钦凑到贺星河耳边,仿佛自己也知道羞臊似的,声音越来越小:“师弟,我想……”
贺星河一时沉默了,他明显有些动心,但他的品性修养又让他很难接受沈钦的提议,他垂下眼眸,心中天人交战,纠结得耳朵都红了。
沈钦饶有趣味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贺星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道:“师兄在耍我?”
沈钦无辜地眨眨眼睛:“怎么是耍你呢,就是逗你玩,你竟然没有直接拒绝我,而是真的在考虑,你个老古董都能为了我抛弃廉耻之心,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了哈哈哈。”
贺星河淡淡道:“是吗?”
沈钦犹不觉危险靠近,笑得极其得意,等他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贺星河的身影已然压了下来,“啊你想干什么?!”
*
快到中午的时候,大约七八个惊雷门的染上影鬼的弟子追上了他们,这么几个小喽啰,即便有一些修为,沈钦和贺星河也没有真正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他们暂时废不了那些人的修为,又不愿伤人性命,一时倒落了下风。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钻进一片榉木林里,这才彻底摆脱了那些追兵。
沈钦衣裳破了,头发上沾了泥土,模样难得狼狈,他拍了拍袍子下摆,嘀咕道:“这些鬼东西追着我们干嘛,难道还想杀了我们吗,想什么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贺星河,贺星河也正看向他,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好的预感,万一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想杀他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呢?
沈钦心想:果然酒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他们急急往回赶,恰好在洛宁城城门口碰到了方圆和东菱,二人一脸焦急,一看到他们就齐声喊道:“宫主,大事不好了!”
沈钦忙问:“怎么了?”
方圆抢着说:“谢红衣见惊雷门遭难,带人追堵了靳门主一行人,那一行人被下了药,修为全无,被谢红衣她们杀光了,我和东菱过去,只看到了满地尸体和昏迷的靳门主。”
沈钦遍体生寒,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他和贺星河努力帮助的那群人最终还是死了,他们费尽心机,其实还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让他们脸上的泥污显得格外可笑。
他呢喃道:“我还以为惊雷门的事情不是古月门做的……”
贺星河沉声道:“应该不是,惊雷门的事情是能操纵影鬼的人做的,不然为什么那天晚上被影鬼寄生的人都没喝下了药的酒?幕后势力不是古月门,古月门真有这么厉害,就不会让谢梦雨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了。”
沈钦若有所思:“师弟的意思是,古月门只是想捡个漏?”
贺星河点点头。
靳寒舟用天机果悬赏谢梦雨的人头,以至于古月门人人喊打,这让古月门怀恨在心,一找到机会就狠狠报复了靳寒舟。
偌大一个惊雷门,除了被影鬼寄生的那些弟子,竟只剩靳寒舟这一个光杆司令。
谢红衣也未免太过狠辣。
沈钦转向东菱,平静地问道:“还有更坏的消息吗?”
东菱苦笑道:“有。”
沈钦:“……”
东菱尝试着露出一个俏皮的笑,然而失败了,反而显得僵硬怪异:“花溪畔的封印彻底失效,我师父重伤,所有影鬼都跑出来了。”
沈钦的心猛地下坠,坠入到漆黑冰冷的深渊,四肢百骸都生出凉意来。
除了少数意志坚定的人,大部分修真者都容易被影鬼寄生,倘若整个修真界的大多数都被影鬼寄生,沦落为黑暗的附属品,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真是不堪设想。
贺星河当即下令:“方圆,传我命令,从今天开始,紫霄宫所有弟子一律不得外出,违令者,不必请示我,直接关进魍魉峰。”
方圆恭恭敬敬:“是!”
*
与此同时,古月门内死气沉沉,像是被极度强大的天敌闯进了巢穴,议事大厅里鸦雀无声。
戴着银色半脸面具的人高高坐在上首,传闻中藏起来没人找得到的谢梦雨低着头跪在他脚下。
谢红衣嘴角有血,咬牙喊道:“梦雨!梦雨你醒醒,你是我古月门少主,不是这个人的走狗!”
面具男子愉悦地低头,踢了踢谢梦雨的肩膀,笑道:“谢梦雨,你想做这个什么劳什子少主,还是想做我的狗,自己选,想跟着我就舔我的脚。”
谢梦雨乖乖脱下他的鞋袜,乖顺地低头舔了面具男子的脚,谢红衣目龇欲裂,立刻想要冲上前去,被左右弟子拉住了:“梦雨!”
谢梦雨的头发柔顺地垂了下来,挡住了半边侧脸,显得柔弱可欺,反倒令人怀念起她以往飞扬跋扈到有几分讨厌的模样。
面具男子又让谢梦雨帮他穿好鞋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古月门这些人,轻佻又傲慢:“归顺于我,让影鬼与你们共生,我保证,会让你们变得更加强大,谢梦雨也会安然无恙。”
谢红衣双手都被左右弟子拉着,“呸”的一声,一口痰啐到面具男子脸上,她牙根咬得死紧:“做梦!”
面具男子慢条斯理地擦掉那口痰,轻声道:“谢门主,你是个美人,而我对美人向来宽容,所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了,确定要不顾女儿死活,与我为敌吗?”
谢红衣用力甩开拉住她的弟子,依然是有些刻薄的表情,冷笑道:“现在这个人还是我女儿吗?从她被影鬼寄生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以往那个谢梦雨了,要让我变成这样的行尸走肉,我情愿死。”
她话音刚落,面具男子手中的银色丝线就穿透了谢梦雨的胸口,她白色的衣裳沾上星星点点的血色,没过多久,她的头就悄无声息地垂了下来。
谢红衣一声未吭,仍然高傲地昂着头,若不是嘴唇颤抖,她与过去的模样一般无二。
面具男子不再看她,轻描淡写地道:“拖下去喂狗吧。”
跟在谢红衣身后的几个弟子愤怒极了,对面具男子破口大骂,面具男子任由她们骂,被骂两声又能损失什么呢,如今大半古月门都任他差遣,他不需废一兵一卒就让谢红衣成为阶下囚,她们骂他,更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强大。
押走谢红衣的,曾是谢红衣的得力弟子,如今是他的走狗,这样同室操戈的戏码,面具男子永远也看不厌。
谢红衣抬起下巴,昂着她那高贵的头颅,像个骄傲的女战士,然而,谁都能看出她浑身都在发抖,她近乎神经质地念叨着:“我不后悔,我不后悔,不是我的错,都是命……”
她曾藏着谢梦雨,躲避各路人马的追杀,那时,她已经知道谢梦雨的影子里寄居着一只鬼,她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干脆废了谢梦雨的修为,让她做一个普普通通但神志清醒的凡人。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没有修为,岂不是如同蝼蚁?
她可以保护好女儿,万一以后有了既能保全修为,又能驱逐影鬼的方法呢,她知道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呢?
第60章
靳寒舟大醉一场,醒来后,大半弟子被影鬼操纵,成了敌人的爪牙,余下的小半弟子为了保护他,惨死在谢红衣手中。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自己仍然身处噩梦之中。
沈钦亲自端了药给他送去,只见靳寒舟愣愣地看着床帐,整个人仿若痴了。
“靳门主,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都需要有个强健的身体,当务之急,是喝下这些药,早日恢复。”
靳寒舟不闻不问,好像已经神游千里,完全看不见沈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沙哑着嗓子说道:“寒池在世的时候,我总骂他游手好闲不成器,现在却忍不住想,他要是还在我身边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哪怕遇到再差的情形,他都觉得未来是好的。”
靳寒池死后,靳寒舟一门心思为他报仇,如今他失去了所有在乎的人,仇恨竟被空虚淹没了。
沈钦提醒他:“靳门主,你大半门人都还活着,等着你去救他们呢,只要毁去他们的修为,他们就还是你熟悉的那些弟子。”
靳寒舟迷茫地道:“是吗?可是他们也杀了很多同门,若我能够毫无芥蒂地接纳他们,那我当初一门心思仇恨谢梦雨,岂非是个笑话?”
沈钦无言以对,但这些事情旁人劝说无用,只能等靳寒舟自己想通。
这世上的许多事,深究起来,本就是个笑话。
*
靳寒舟伤势略略好些,沈钦和贺星河便打算回紫霄宫看看了,临行前,贺星河将天机果还给靳寒舟,并且问他愿不愿意同他们一起回紫霄宫。
靳寒舟坚决不收,淡淡道:“如今惊雷门没了,它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便送给贺宫主吧。”
贺星河推辞数次,但靳寒舟铁了心不收天机果,也不愿同他们回紫霄宫。
贺星河只能退而求其次:“我留几个弟子在这里照看你,若遇到什么事,紫霄宫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然而,他们还没离开便碰到曹绍和上门拜访,沈钦问贺星河:“师弟,要见他么?”
贺星河干脆地道:“不见,他无非就是让我们帮助昭月国皇族,修真门派不会参与凡人的权利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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