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使白纱女子的脚此刻踩在他的头上,也没引起他的半分不满。
宋白玦只努力的喘着粗气休息,思考恢复后去哪里洗个澡,好干干净净的回到他的家。
终于他费力的抬起头来,还没干透的血液流进他的眼睛里,他竟看见了染着血色的李姚。
“你…你怎么来了?”宋白玦费力的爬起,拿起自己脏脏的袖子,擦拭自己满脸的血迹,装作轻松地说“不是让你回去等嘛,现在这样多尴尬。”
李姚看着他,不发一言却也没接过白玦伸出的手。
直到白纱女子怒骂道“没用的废物,我夫当年就是救一只狗也好过救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狗尚且知道向敌人叫上两声来护卫主人,而你这没用的废物却只敢看着主人遭受凌辱。”女子挥手,李姚脸前闪过一阵白雾,李姚伸手遮挡,宋白玦却已看见李姚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墨浸的刺字。
这字宋白玦在魔界时常见,是魔界奴仆必纹的式样,宋白玦被眼前变故惊到,表情微微显出惊讶的神情。
众人也纷纷投来诧异目光,本欲遮盖的手,也被李姚狠狠放下“如何,看见我只是个魔界奴仆失望了?”
他瞪着宋白玦吼道“可往前数上几年,我家也是北边修仙大世家,家财万贯,奴仆成群,门下弟子众多,而你呢,我可听说你原是街头断腿的乞儿,下三等的贱民,若不是你,若不是魔族,你也入不得我的眼,更不配上我的床榻。”
宋白玦低下头沉思,原来李姚竟也是他的苦主,他的心有一丝丝的疼痛,不知道该如何缓解。
宋白玦不知所措的沉默,在李姚那脆弱的自尊认知下便是对李姚的无视。
李姚的情绪更加失控,只觉得乌压压站的一片人,全是为了看他笑话而来,三两人私语皆是嘲笑他身份卑贱,被宋白玦这魔头迷惑。
他恶狠狠的伸出手来,指着宋白玦继续羞辱,以借此抬高自己的身份,摆明自己的立场“如何,不说话了,在魔头床上不是叫的很欢吗?嗓子都叫哑了,那声音真是酥入我的骨髓,当时我就恨不得把你摁在床上。”
“我没有。”失血过多的宋白玦,面对心爱之人的诽谤,连反驳的力气都过分渺小,很快被人群中的谩骂声盖过,相信明日整个修仙界便又多一段他的艳词。
“少废话,办正事吧”绮梦宗的宗主,这位白纱女子,转身将一把刻了毒咒的匕首交给李姚,自己则坐回长椅上观刑。
李姚慢慢向前,而侍女则拿起一纸文书宣读道“今有邪魔歪道宋白玦,□□下贱,勾结魔头,残害天下百姓,屠杀修仙人士,霍乱天下,经天下正道共同决定判处魔头宋白玦斩断仙脉,恶咒刨心之刑。”
再低头,那施有世间最毒恶咒的匕首,便被宋白玦相爱六十年的爱人,插进了他的胸膛。
爱他的心,变得好累,恶咒深入宋白玦的骨血,改变他的命数,让他注定生生受尽折磨,世世早亡不得善终。
李姚猛地将匕首从宋白玦的胸口拔出,任由鲜血从宋白玦的胸口涌出,而后他迅速向宋白玦的四肢挥刀,斩断宋白玦早已枯竭的仙脉。
宋白玦疼的撕心裂肺,也不见李姚一丝心软。
只见那匕首又没入宋白玦胸膛,随着李姚的动作毫不留情的捥着他的血肉,迟迟不肯彻底将这心拿出来。
“动手吧,反正它已经死掉了。”宋白玦嘴角留着黑色的血,忍着恶咒的侵蚀,大声吼道“动手吧,六十三年,足够凡人一生了,我只当轮回一世终归尘土,从此与众生两清,来世清清白白。”
“快些。”众人也在李姚周围催促着,想让那匕首快些挖出宋白玦的黑心肠。
李姚闭上了血红的眼,偏过头,发狂的用力推进匕首,可那匕首却并未将宋白玦的心捥出来。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本已明确表示不出席此次大会的踏云门的门主裴温言竟一掌拍向李姚,逼的李姚后退半步。
匕首脱手留在了宋白玦胸口里,裴温言迅速拔出匕首,而后施法止住出血。
李姚站稳身子,便要反击,被赛皎皎挡了去。
“温门主有何赐教?”
“自是接这罪人回宗门受罚。”裴温言一手将宋白玦揽进怀里,一手持他的本命宝剑“这罪人是本派弟子,不该死于此处。”
众人面对当今天下第一剑修,无人敢有异议,哪怕有,也都被同行长辈阻拦,最后又是赛皎皎这领头人出面说道“温门主说的是,罪人是踏云门弟子,自是由您处置,如今您便带走他吧。”
裴温言也不废话,抱住宋白玦踏着仙剑便返回层层云雾处的踏云门。
留在原地的李姚也悄悄松了口气。
宋白玦在裴温言忍着恶咒,勉强说了一句“谢谢师弟。”便陷入昏迷。
再醒来时,宋白玦的处境却并未好转,裴温言竟将他扔回了当年的寒牢,千年不化的寒冰散发着寒气,顺着他的四肢和胸口的刀口与他体内的恶咒,共同折磨他。
“师弟,你在哪?”回答宋白玦的只有阵阵寒风和空旷寒洞里的回声。
直到他睫毛染上白霜,浑身附上一层薄冰,裴温言才姗姗来迟。
“师弟,为何如此待我。”
“宋白玦,师尊当年判你寒牢紧闭十年,如今只是补上未完成的惩罚而已。”裴温言面部表情的回答。
“那为何还要用这些链子拴着我?”宋白玦轻轻动了动,四肢上的锁链便哗啦啦的发出响声“我四肢筋脉尽断,心还被人捥了一半,何苦如此待我。”
“说了是惩罚,便一样不能少。”
“师弟还是这么古板”宋白玦还想再吐槽几句他这大家族出身,从小便一板一眼的师弟几句,可那恶咒不允他再多说些什么,黑色的血液又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在这空旷的寒牢里滴滴落地有声。
“师弟能否赐我一颗回魂丹,我好有力气撑过这惩罚。”
“回魂丹乃是宗门开山鼻祖所留,只有一粒,用来救宗门贡献突出者,如何能用到你这罪人身上?”裴温言看也不看宋白玦一眼,毫不留情拒绝了宋白玦的请求。
“虽说当年师兄我是欺骗了你,可如今师弟就一点不念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当真要眼睁睁看我如此痛苦的去死?”宋白玦不敢相信这是曾与他一起练剑,一起上课,甚至一起睡过一张炕的小师弟,当真是一步踏入魔道,亲友皆离他而去。
“那那些亡魂呢,他们死前,可有此等仙药保命,他们何其无辜,为了你的一己私欲绝望等死,难道到他们便该死,而你宋白玦的性命就贵重?”裴温言语气略微起伏,自小便决心修道,匡扶天下正义,保护黎民百姓的他,竟有个欺骗他感情,欺师灭祖又残害黎民的罪人师兄,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那门主便刺我这罪人一剑,也给我这罪人一个痛快,我到了地府也感念你的恩情。”宋白玦被恶咒折磨了几日,浑身骨头都已酥软,轻轻一碰便要碎掉一般,冷汗遍布他的额头,说话也有气无力,再不想与裴温言争辩。
“宋白玦,收收你那恶毒性子,生死自是你的命数,本尊只做本尊该做的,不要想哄骗本尊犯下杀孽。”裴温言早已不信宋白玦,只觉得什么恶咒,什么痛苦都是编来骗他的借口,言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寒牢。
不过短短几日,宋白玦却度日如年,整日被恶咒折磨,痛的他不断挥舞被锁起的四肢,几次将伤口挣开,惨叫声淹没整个寒牢。
而裴温言再听见宋白玦的名字则是在踏云门的医药堂里,他守着内枚仙丹,听着弟子来报宋白玦的死讯,不知心中痛快了几分。
过了几日,裴温言似乎忙完了宗门事务,终于愿意再踏入寒牢。
寒牢气温低,本应储存较好的尸首却也隐隐有些干瘪,想来是弟子来报宋白玦死讯时,这人便咽气多日,自己又拖延了几日才来,于是尸斑也爬上了宋白玦惨白的皮肤。
宋白玦死的凄惨,头发散乱,手心里都是自己指甲扣出的伤口,锁链磨的手腕和脚腕都可见白骨,胸前的伤口也开裂,黑血流过他的衣服,留下深黑色的印记,在地上汇成一滩,被寒牢的寒气冻成一小块浓黑色的冰丘。
“带下去,埋了吧。”裴温言淡淡说道,依旧是冷血冷情的宗主大人。
第4章
转眼已过数十载,已经很少有人提起魔头宋白玦。
裴温言自认已将宋白玦忘了个干干净净,不是仙人健忘,而是宋白玦实在可有可无,不值得在他记忆里留存。
只这日,世间传闻西洲边界某座叫若隐的山上,有祥云半月不散,世间修仙者皆道,此处定是有宝物现世,才能有如此奇景 。于是纷纷前往若隐寻宝,希望能得到一丝仙缘。
裴温言听了门下弟子来报时,正遇到修炼瓶颈期,索性也离了踏云门,去若隐山看看是否有突破瓶颈期的机缘。
他御剑而行,不紧不慢的走,最后落脚在若隐山前的城池里。
这城池名唤藏峰,因临近仙山若隐,也有些仙气,住了些散修。
裴温言坐于藏峰城里一个小客栈里,在二楼的窗户前看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走进了客栈。
他握紧手中剑,平稳呼吸,隐藏身形走到客栈一楼大厅靠里的座位坐下,悄悄观察那熟悉的面孔。
便见那少年跟在一个老道身后,笑的活泼可爱“师父,师父,我们这次寻宝,能找到好东西吗?”那少年喋喋不休的问“师父,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仙法啊?”
那老道扫了少年一眼,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下,故作高深地抿了一口茶“还早呢,待寻宝归来,自会教导你。”
暗处观察的裴温言已看清了少年的面容,心里考量若宋白玦当真还活着,继续作恶的可能性。
他这师兄生来就是黑心肠,想来是改不掉。
于是裴温言果断出手,飞身上前,迅速握住少年的手腕,驱动一股真气顺着少年筋脉探查着少年的周身。
出乎意料的没有探查到任何灵力,卜算前尘却确实是宋白玦转世,只身体里还有一股恶咒缠身,将少年体质压迫的脆弱如琉璃娃娃般,想来活不过二十。
竟有些可怜。
“这位仙师,为何抓着我不放。”那少年开口埋怨,裴温言才意识到竟攥了这少年手臂这么久。
“抱歉,打扰。”既然无危险,裴温言向后退了一步,吐出四个字便准备离去。
少年眼见这突然冲过来抓他手腕的人要走,忙拽住裴温言的袖子“这位仙师别走呀!”
裴温言卜算前尘耗了心力,又加之此秘术是窥探天机之举,导致裴温言真气不稳,他本不欲多言。却被少年死死攥着袖子,裴温言又不能对一个普通人随意动用道法,一时竟脱不了身。
少年活泼的很,一会问裴温言是何门何派,修炼的是什么法术,一会又喋喋不休的介绍自己,说自己是从南边一个小村子来的,家里揭不开锅,正好遇见旁边这位老道巡游,说他根骨极佳,要收他为徒,引他走飞升长生之途。
少年想着家里弟弟妹妹没饭吃,自己也正是思索建功立业谋出路的年纪,于是拜了师,一路来到了若隐山下。
“我们要找到这山里的宝物。”少年得不到一句回应,自顾自说的也开心,不过片刻便将自己老底掀完,甚至连三岁在门前荷塘前摔了一跤也说了。
裴温言忆起当年自己初入踏云门,宋白玦便如今日一般热情,对他嘘寒问暖,可后来得知自己会威胁他首徒地位,便处处躲着他,十天半个月说不了一句话,要是说也是一些酸里酸气的嘲讽。
思及此处,他再不想和他师兄这转世有一丁点牵扯,甩开少年抓着他的手,踏着木台阶回了自己的卧房。
那少年也没强求,吐了吐舌头,回去和他师父喝茶去了。
裴温言打坐一晚,调理好了紊乱的真气,推门上路时,少年早已等在门外,手里拿着小包袱就迈着步子冲过来,依旧抓裴温言的袖子。
“仙师住在这里,想来也是来寻宝的吧?不如一起,也好相互有照应。”少年笑的像一朵向日葵,围着裴温言这颗太阳转。
裴温言冷冷扔下一句“随便。”便出了门。
少年开心的蹦起来,扶着他的师父,便一路跟着裴温言,喋喋不休的说话,也不管有人没人回应他。
裴温言此行不急,慢悠悠走至黑夜,又宿进另一家客栈,少年与他师父便也留宿另一间客房。
夜里那少年果然不安分,悄悄摸到裴温言房里。
裴温言听了动静,眼还没睁,手已握住剑柄。
那少年却开口求道“仙师,可以教我一两招法术吗?”
裴温言将手从剑上松开“为何不找你师父?”
“师父总说还没到时候,可我总想学快一点,去除魔卫道。”少年眼里闪闪发光。
“你根骨不好,并无修仙成道的可能。”裴温言探过他的经脉,便就实说了出来。
少年眼里的光灭了一瞬,又亮起来“没关系,只要我努力,总能追赶上那些天才。”
裴温言看着少年真挚的眼神,心有不忍,自从裴温言被宋白玦背叛过一次后,他便总是如此疑心,对周围所有人都不再信任。
有时裴温言也想是否是小题大做了,就比如现在宋白玦已转世,没有一丝前世记忆,他却在这里疑神疑鬼。
最终裴温言还是不忍这少年寻道不得,想来如今与他遇见便是天命让少年修道,体质如此弱,便是天下第一剑修裴温言尽心尽力教他,他也学不成个足够危害天下的样子,于是裴温言舞了一套最基础的剑法。
少年便亦步亦趋的拿树枝跟着比划。
裴温言一套剑法展示完,又站旁边开始教导少年如何使力,如何摆动作,如何出剑,若是到难处,还会握住少年的手腕,帮他矫正姿势。
这样练了几日,少年也有了些底子,可根骨实在太差,体内练不出道气来。
裴温言是百年难遇的修道天才,如今又是天下第一宗门踏云门的门主,怎会看错少年的体质。
裴温言于是不再花费功夫,第二日便重启耽搁了几日的寻宝计划,向若隐山中散发出七彩光的秘境走去。
少年早晨出来睡眼蒙眬还没恢复意识,看见裴温言出发,赶紧跟了上去。
那山路崎岖,裴温言本可以踩着飞剑飞过去,却偏偏步行,裴温言瞅了一眼身后的小尾巴,就当做是让少年吃点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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