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收费站了,接下来怎么做?”车里坐在副驾驶的人问。
唐誉调整了一下站姿,帮助他更清晰地听清楚,一动不动地听着。他好似已经置身于那辆车上,前头的车里就是白洋和陈诚天的人。他们要把白洋带去哪里?去哪个城市?要把他藏起来,还是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要求就不能下车?
他们……会不会对他动刑?
这是唐誉最为害怕的地方,他经常听着安保公司的这些长辈闲聊,所以也就更为深刻地明白一个事。有些人一旦太有钱了,就不会把人当人了。他们会把白洋当成可以拆卸的工具。
这一刹那,唐誉周边的气流飞快褪去,他如同身临其境,看到了车里的白洋。白洋身上会不会全是鲜血?
“继续跟着,不要轻举妄动。保持车速,你们也注意安全。”水生一口气下令。
“如果他们进服务站呢?我们怎么做?”车里的人又问。他必须提前问,一旦车进去了,他们就没有时间再打电话给水总,必须快速行动。
“看情况,不要轻举妄动。过收费站也不要行动,别被他们发现。”水生再次提醒,“你们是在高速路上,车速太快,一旦出现偏差就会影响别的车辆。”
每一辆车上的人,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水生不能用这些人的幸福当作赌注。
“明白。”车里的人重复,“不会轻举妄动,继续跟随。”
“我们这边的同步装置到了,副驾驶开一下跟踪系统。”水生看到谭刀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进来,这下就好办许多。谭刀把电脑打开,通过里面的软件可以同步总部的任何一台车辆,包括运行轨迹和实时摄像。不多时,追踪商务车的镜头上线,唐誉也是在这一刻看到了商务车的尾巴。
他真想把手伸进屏幕里,把那辆车给抓回来!
“小宝,现在咱们有两套方案,一套方案就是由公司出面,和陈诚天交涉。你李叔锁定的人,应该错不了。”水生是倾向于前者,“第二个方案,就是……”
“可是我不想让他有一点危险。”唐誉仍旧这样说,“二大妈,白洋他很傻的,他一定会撇清我们的关系。可是你知道这里头的利弊。”
水生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共同利益才是牢不可摧,每个人身上都有隐形的链条,拴住四面八方的影响。白洋越是撇清,在那些人眼里就越是无用,这个运转法则是正相反的,只有一个人的身份越重,才能脱险。
“白洋他也会这样想,他一定以为我会撇清我和他的关系,然后那些人就以为他没用,把他放了。可是……”唐誉缓缓摇头,“可是,我不想用这种撇清关系的方式保护他,我越是在意他,他就越安全。家族就是我的力量,我的力量足够把他要回来。我也不能让他在危险之中知道我和他单方面分手了,这不是救人,而是幼稚和逃避。”
水生再次点了点头,当年,二哥也是这样。唐家出情种,他们每个人都这样。
“好的,二大妈明白了。”水生先给他指了指沙发,“你去坐一下,等消息吧。”
唐誉坐不住,脑海里装了一个透明的手机,总是嗡嗡震动。他还时不时想起屈南的那通电话,作为白洋的唯一竹马,屈南,居然对自己态度软化了。
他是因为想和自己交朋友么?怎么可能。他是为了白洋。自己总是和屈南叫板,要和他争,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屈南也会因为白洋对自己低头。
然而一直强调比屈南更为重要的自己,现在又做了什么?那些人只是想打听一点唐家的生活信息,就把白洋当成了潜在“窃听器”。唐誉不是没听过这种事,有些人的特助都是两面通吃,但他真没想过家里的事会把白洋牵扯进来。
而自己应该怎么做?当然是动用一切力量保护他。如果自己这时候放弃,之后哪怕白洋安全归来,这又算得上什么真感情?
此刻,谭玉宸站在唐誉的背后,爱莫能助地看着他。想要开口安慰,却又觉得任何语言都很乏力。靠,真有不怕死的敢绑架白洋,居然明目张胆要给唐家放暗桩?看来唐家平时还是太低调了,让这些人以为好欺负!
嗡嗡嗡,嗡嗡嗡,这时候唐誉兜里的手机真正震动起来,来电人是唐弈戈。
“喂……”唐誉接起来,知道这通电话为什么而来。
“唐誉!你疯了!”唐弈戈怒不可遏。
“我没疯。”唐誉安静地说,坐姿虽然挺拔,伤心已经溢于言表。刚才那个完美处理了发布会的人在短时间内出现了裂痕,这道裂痕的名字叫做“软肋”。
“我看你就是疯了!那个白洋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你了解他吗!”唐弈戈已经是尽量按住了脾气,“二嫂就是太宠你了,什么消息都往外放!你知不知道这个消息放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唐誉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一睁眼就醒来。
“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唐弈戈分身乏术,要是他在这边,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么荒唐,“你知不知道家里多少人问我‘白洋是谁’?我怎么说去?我就是太宠你了,你和他大学时候的事我懒得管,现在……”
“小舅舅,他被陈诚天给抓了。”唐誉的眉毛痛苦地纠结在一起。
“陈诚天?他丫的是谁!”唐弈戈吼道。
唐誉坐在休息室的水晶灯下方,水晶折射出的波光完美地映照在他的脸上,几缕头发疲惫地搭在额前。短短十几分钟,唐誉的嘴唇已经异常干燥。
“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和大堂哥的生意项目有关系。他们找了白洋的舅舅,让他骗他过去,然后就把他带上车了。”唐誉深吸气,“他们给他打了麻醉,绑架了他。”
“那你也不用这么办事,找陈诚天谈啊!”唐弈戈可真没看走眼,唐家又多了一个情种!
“找他谈,需要时间,再有万一他抵赖怎么办?他完全可以抵赖,就说自己完全不知情,到时候他们随随便便把白洋弄瞎了弄聋了弄哑了,我……我要怎么办?”唐誉比心如刀割都痛苦。
一旦和陈诚天谈崩,他想要毁掉一切证据,白洋就不是一般的危险。
“如果他们把白洋弄得半死不活,说不出一个字,就算还给我,我能怎么办?”唐誉的声音像感冒了,带着浓浓的鼻音。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以前就发生过,还回来的人质变成了植物人,所以也就没法透露详细信息。
唐誉不敢想象,也不能想象。他热爱的那个白洋哪怕伤了一点都不行,别说是失去身体机能,身上多一个伤口都不行。
唐弈戈在那边默默无言,只有喘气声。
“我必须让陈诚天,和那些想要对白洋动脑筋的人知道,他是我在意的人,如果动了他,后果不堪设想。最好的结果就是在一切没发生之前把人还回来。”唐誉犹如被乌云遮蔽,可他又期盼着光芒万丈,“小舅舅,如果是你,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唐弈戈仍旧默默无言,只是喘气声急了一些。
“他必须完好无损地回来,我要他完好无损地回来。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唐誉不露声色地吸了下鼻子。
“算了,先让二嫂处理吧,你们等我过去。”唐弈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就在他挂断电话的这一秒,水生的手机出现了一个陌生号码。
唐誉有所预感,提前走到了水生旁边。
水生对着谭刀点了下头,打开了同步的录音,再接起来:“喂,请问是哪位?”
“水总,犯得着这么劳师动众嘛。”那边的人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咱们别把事情闹这么大。”
是陈诚天!尽管唐誉不认识这个声音,但他相信就是陈诚天。消息刚刚放出去,陈诚天就开始行动了。
而水生同样猜得到:“陈老板,这件事究竟是谁先闹大的,可不是我们。”
“哈哈哈,咱们别这么严肃,误会,都是误会嘛。”陈诚天笑起来,笑声半真诚半试探,“我们也不知道那位白先生,就是您家唐小公子的心头肉啊。”
唐誉这时候朝着水生伸了下手,把电话给我。
水生有所迟疑,他怕唐誉没处理过这种事,没有经验。
唐誉仍旧保持着这个伸手的姿势,执意要手机。
水生只好把手机放在他手心里,唐誉便将手机放在了耳边,漆黑的瞳孔顿时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陷阱,那么沉。
“陈诚天,我要和白洋通话,你最好给你的手下打个电话,让我确保他平安无事。”
商务车里,白洋的脸被什么东西罩住,吸入了很甜腻的气味。他的意识变得很模糊,感官却被放大了,但是一会儿又觉得很累,想要大口呼吸,又喘不上下一口气。可是全身轻飘飘起来,已经不在地上了,而是漂浮悬空,让他忘记了所有痛苦。
那些退役的,受伤的,思念的……还有退役后一个人回到老破小,再也看不到因为生气就吃光所有饭菜的唐誉的痛苦。
“怎么样?好闻吗?”男人拿着一罐气体,再次将呼吸罩压在白洋的脸上,“多吸点儿,纯正的笑气,包你以后吸了还想吸。”
第65章
白洋很少这样快乐过。
身体一直往上飘着,已经记不清楚身在何方。不管是胃还是腿,忽然间都不疼了,全世界只剩下飘飘欲仙的快乐。
“瞧瞧,上瘾了吧?”男人晃了晃手里的空罐子,坐回原位,从兜里拿出一支烟来。蒙着白洋眼睛的黑布就在这时候滑落下来,瞳孔在淡色的眼睛中已经明显扩大,像进入了一个迷幻色彩的缤纷世界。
“任哥,接下来怎么办?”身后有人问。
男人指了指地上那一箱存货:“看他这么高兴,给他打打气。”
一整箱,全部都是高浓度的笑气。
“都打了?会不会出人命?”手下却不敢了。
“出人命?你以为他能全身而退地下车吗?别他妈傻了。”男人冷酷地瞄着白洋,“如果让他毫发无伤地下了车,你猜他会不会扭过头找唐家告密?”
原本车上还有摄像头,就是为了拍摄白洋投敌的影像。只要他点头,捏住这段影像就是捏住他的命脉,他就算不想干也得干。但没想到这小子嘴巴这么硬,一个字儿都不吐露,还他妈真情实意地维护起唐家来了。
“我今天教你们一个道理,什么叫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就是专门对付他这样的人。不管他发生什么,对唐家来说,他就是唐誉身边的一个小玩意儿,坏了就坏了,大不了赔偿一笔钱。唐家要是还有点儿良心,就给他弄医院去,一辈子好好养着,养到不行了,直接拔管儿。”男人见得多了,高层争斗永远都牵扯着血腥,小老百姓听到的商战那都是能让他们听到的。
真正不能见人的,背后都是家破人亡。
“老板反正是发过话,白洋要是不答应,就让他说不出话再下车,不然咱们全部吃不了兜着走。”男人顺利将烟点上。
没点儿硬实力,没有身家和保护伞,还敢和唐家的人谈感情,只能说算白洋倒霉。
手下点了点头,从箱子里拎出一个银色的小罐子。
“等等,我再想想。”男人将手一挥,接过了小罐子,他再次来到白洋面前,对着那张明显正飘着的脸吹了一口。
白洋的眼睛就在这时候眨动了一下,显然是正在清醒。
无与伦比的快乐之后,白洋再次沉入了冰冷的痛苦当中,方才的一切飘飘然都是假象,不止让他浑身发冷,还徒增了无法言说的空虚和厌恶。那些环绕他不散的痛苦再次找上了他,他想起退役那天,回到屋里,开门之后,也幻想过会不会有人就在客厅里坐着。
他回过身,略带抱怨地对自己说:“你怎么又没做饭啊。”
“醒了?刚才嗨够了吗?”男人不知道白洋想什么呢,便压了压他的膝盖,“别跟我装了,张凯云什么德行,你就是什么德行。我先告诉你,这东西是好,但一整箱下去,你就彻底废了。刚才只是给你吸了一罐,上不了瘾,但如果你要是喜欢这个,以后兄弟可以供着你吸。所以,要不要和我们合作?”
白洋的意识正在往回拽,眼前一片眼花缭乱,唐誉的脸就在眼前明明灭灭。
“滚……”等到他再次开口,还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识时务者为俊杰,一个运动员吸笑气,你这辈子算是被唐家毁得七七八八了,不至于为了那帮有钱人卖命。就算你今天死在我车上,他们也不会感谢你。”男人又给新罐子安上了呼吸罩,“这个呢,吸多了会窒息,大脑缺氧之后,你就变成植物人了。就算你不是植物人,这东西吸猛了也会不可逆地影响视力和智力。你猜唐誉会不会喜欢一个瞎子,喜欢一个傻子。”
白洋大口地吸着氧气,衬衫已经湿透。他现在又清醒了一点,这算是最后的威胁了吧?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好好下车。
“我不是不给你机会,你要是聋了瞎了,不要怪我,其实我挺欣赏你。你要是跟了我,我一定不会这么对你……”男人将呼吸罩拿近,要对着白洋的脸按下去,“唐誉最近在干什么?他在壹唐是不是帮唐弈戈做事?唐誉下一步打算干点什么?你不用说太多,只要给我几个字,我就停。”
白洋就在这时候笑了,再一次露出了嘲讽的冷笑。“给,我,滚。”
说不怕,不可能,白洋如今也算是见识了最阴暗的面。怪不得,唐誉总说体院那些事情是小巫见大巫,对比下来,首体大真的太干净了,只有一片干净的绿茵场。
算了,白洋咬紧了牙关,如果说唐誉的身边真有这么多脏事,自己就替他挡一回。
呼吸罩再次压上来的时候,白洋闭上眼睛。
男人让手下扶着罐子,坐回去抽着烟:“一口气打光,别让他再能开口说话。”
话音刚落,他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未接来电。他一开始没有接,不认识的电话一律不接,紧接着另外一部手机震动起来,是陈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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