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谭玉宸急忙跑回来了。他再一次不顾父亲的反对离开了唐誉,开车去接白洋,主要是他真的受不了唐誉着急。现在他的脚步声里掺杂着不安,跑过来说:“水总,有大事!”
“说。”水生稳住唐誉。
“车里有东西,是……”谭玉宸先看了一眼唐誉,其实从他的角度来看,这事应该尽量不让唐誉知晓。可太难了,唐誉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根本瞒不住。
唐誉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彻骨冰冷。白洋那些年折腾给他的热气都抵不住这股冰冷。
“笑气。”谭玉宸的目光在水总和唐誉两人的脸上来回徘徊。
唐誉刹那间看向那扇门,要把隔绝目光的门看穿,看透,看到里面人的轮廓。笑气?是他认知里的那个笑气么?唐誉想要依靠深思熟虑来理解,但脑海里不断地敲警钟。白洋总是说,运动员的血液要干净,不能有任何违禁成分。
那东西上瘾么?唐誉的深思熟虑暂时不管用了。
“报警!”等到唐誉再开口,他正在强迫脑海里的理智部分开始工作,“车上的人都押住了,谁也别跑。他们能搞来笑气,就说明有这种渠道,挖下去,把渠道挖出来,他们手里肯定还有别的。”
“好。”谭玉宸拿起手机,给父亲发了个信息,“你放心,那些人有我爸看着,谁也跑不了!都给我进去坐牢!”
水生的手也攥了起来,耳边是唐誉充满紧张的叹息。“他们给他用了多少?”
“现在还不知道,我爸还在审讯,但是……”谭玉宸不敢隐瞒,“车上有一箱。”
“一箱什么?”唐誉怀疑他的理智成为了一次性的。
“金属小罐子,也不确定是不是笑气,看着像一模一样的。”谭玉宸不敢说死,这种专业的鉴定只能等检查结果,“还有,那个叫任凯的傻逼,砸了个手机。”
唐誉用手指压了压弧度饱满的眉骨,他现在终于明白白洋的心跳为什么那么快!因为这些人给他用了违禁品。他真不敢想白洋吸入时是多么绝望,一个时时刻刻维持血液干净的人,这回碰了世界上最不能碰的那一类。
而且这东西,还很有可能上瘾。
“他不能上瘾。”唐誉声如蚊呐,似乎只要声音不大就没有危机,“如果让他上瘾,让他和意志力作对,他就活不了了……”
“你别这么悲观,少量的话不会上瘾。”水生停顿了一下,举了个例子,“有些牙医还会用笑气打麻醉。”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谭玉宸连连点头。
“不是,你们不了解他,他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意志力,凭借意志力拿冠军。所以他接受不了上瘾,一点点上瘾都不行。”唐誉的思维在脑海里转了个圈儿,“那个任凯摔坏的手机有问题,你们拿到了吧?”
“拿到了!”谭玉宸也是专业人士,摔手机、摔电脑、生吞纸张都是销毁证据的行为。
“送回去,把手机弄好,我要看里面的资料。”唐誉不轻不重地说,“陈诚天在青岛、海南和深圳有公司,查税,清清楚楚地查,连根拔起地查。他儿子名下有医药仪器产业,查受贿,查生意往来。有一家医院的老院长已经退休了,还在追诉期,查。”
“这些就交给家里吧,放心。”水生怔怔地看了小宝几秒。
“我不放心。”唐誉又看了一眼那扇门。
门里面,白洋在病床上,其实思绪已经清醒了,就是身体机能跟不上。他兜里还装着一串铃铛,换床的时候叮叮当当响,要不是他现在肌肉发木,这声音都能给他逗笑了,真幼稚。
还是金猪小铃铛,当年金慈寺是送出去多少只小猪啊?
当医生听到他说出“笑气”两个字时,他能明显察觉到他们脸上的惊诧。
在急救室折腾好久,光是吸氧和雾化就做了好半天。白洋好几次都强调自己没那么脆弱,已经能下床走路了,结果那些人都把他当成玻璃人,生怕他一碰就碎,碎在急诊室里说不清楚。
后来医生走到床边,看了看仪器上的数字,白洋忽然开口问:“不会上瘾吧?”
“看剂量,现在我们不敢肯定。”医生说话肯定严谨,他们不能保证什么。
“好吧。”白洋点了点头,如果真上瘾了,他就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白洋反正是受不了自己无法摆脱某种违禁品,受不了意志力崩溃,成为一头没有自制力的动物。紧接着护士来推床,推他回病房换衣服,白洋迷迷糊糊当中想起唐誉的那通电话,想起唐誉的车牌号,想起自己下车之后他第一个冲过来。
如果死了,这些不就都没有了?别人都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唐誉说“我要接你回来”。
这种抉择令白洋幸福到产生了痛苦。
回到病房之后,唐誉和医生在外面交谈,白洋在护士的帮助下换衣服:“我自己来吧。”
现在身体又能自理行动,白洋立即就不想人帮他干什么,还顺手把铃铛压在了枕头下面。自尊心始终在行动,白洋不愿意让唐誉觉得欠了自己什么,一切都是他理智下的选择。没人逼他,他乐意的。
“医生说,再过半小时可以喝一点流食。”护士来提醒。
“谢谢,谢谢您。”白洋真的很感谢她们。
唐誉暂时没有进病房,他拉着主治医生一个劲儿询问:“除了笑气,血液里没有别的成分吧?”
“有麻醉剂。”医生拿着血检报告说,“他是不是被人注射过麻醉剂?他可能有点记忆缺失,没有和我们说这些。”
“对,是的。”可唐誉不缺失,唐誉每个细节都记得明明白白!
“除了麻醉剂,没有查到违禁成分。但是他身上有淤青,应该是被人暴力殴打过。骨头方面倒是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好好休息,我们得严密观察他,然后给他制定一系列的休养计划。”医生说,“笑气这个东西,虽然不会造成传统意义上的生理成瘾,但是它会造成另外一种严重的心理成瘾。他体验过那种高密集的愉悦感,短时间内一定会引发强烈渴求和持续低落。”
唐誉感觉自己的耐受性都快被摧毁了。“那这种渴求会消失么?会吧?”
“所以说我们要观察。”医生说。
“好,谢谢您了。”唐誉说不上来,心里堵得慌。刚准备回病房找白洋,李叔又过来了。
“人没事了吧?”李成平问。
“要观察一阵子了。”唐誉苦笑,“我这是在干什么……我明明说要带他好好养身体,结果越养越糟糕。”
“这不怪你,咱们谁也没法预料事情发展。”危机解除,李成平的工作却还没完成,“等他休息好了,我得问问他到底发生过什么。”
“李叔,你还在怀疑他?”唐誉了解他的工作性质。
“是,这是我的工作,在不确定一个人是否对你无害之前,我必须假设有害。你不要怪李叔多事。”李成平严格维护着职业底线。
“我不怪你,只是……他真的不会出卖我,我信任他,他也信任我。”唐誉说。
李成平不说话了,显然他目前还在假设阶段。唐誉也不再过多地解释,李叔这个人看证据,他不了解自己和白洋的过往。
而这些话,刚好也被病房门内侧的白洋听到,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有一丝欣慰和安定。唐誉身边的人就该这样,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
唐誉自然不知道白洋听到了,等到他进入病房就看到白洋躺在床上。两人对视了几秒,白洋忽然伸出右手……朝他比了个中指。
“你真是过分,讨厌死了。”唐誉慢慢腾腾地挪过去,不愿意见白洋脸色惨白,但自己也没好哪里去。
“那帮人能不能都送局子里去?”白洋怀疑记忆缺失了一块儿,上车之后的许多细节他不记得了。
“能啊,都送进去。”唐誉的膝盖压在床边,往里顶顶他。
“你这么大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白洋边说边给他腾地方,两人终于再次躺在一张床上。上一回是艺术村的木床,这一次就变成了病床,真是一回比一回惨。
“这床也不舒服。”唐誉上了床就开始换姿势,“我还是喜欢以前的那张床垫。”
“扔了。”白洋笑着说。
“哼。”唐誉又一次枕了同一个枕头。
哗啦哗啦,一只看不出什么种类的飞鸟停在了病房窗口,拍打起黑白相间的翅膀。白洋和唐誉一起看过去,两人的眼中各有情绪,十几秒之后,鸟儿飞走了,唐誉遗憾地说:“飞走了。”
白洋将目光往回收,从大千世界收回小小的病房:“啾啾,啾啾,这样叫的。”
唐誉愣了愣。
“啾啾,啾啾。”白洋疲惫地重复。
唐誉的脸压住枕头,飞走的鸟终于飞回来了。
病房外,水生还在催促公司尽快恢复手机资料,走廊的另外一头走过来熟悉的身影:“大宝?你怎么来了?”
“他丫的陈诚天到底是谁!”唐弈戈一路上都在想自己记不记得这个人名,根本没印象。
“这件事我们去平,你别出手。”水生摸了摸他的后心,“他们在病房里,你先别进去。”
“现在事情闹开了,我也没法拦什么了。”唐弈戈在二嫂的安抚下慢慢平静,“杨家说,想要请咱们吃顿饭,唐誉的事,我估计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第67章
“谁能想到一句玩笑话,他们也会当真。”水生按了按太阳穴。
“还不都是二哥惹的祸?一口气订5家,就算是真给唐誉订指腹为婚,也不能这么订吧?谁家亲家是批发的?”唐弈戈是打心眼里不认同这种行为,其实家里谁也没当回事。
但最怕的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誉这艘大船谁都想搭上。
除了顾家,王家的那位千金大小姐也要回国了,到时候看怎么办吧!
“这样吧,咱们呢,两家的长辈坐下来谈谈,把事情耐心地说开。”水生总不能看着这种事情任其发生,总不能让小宝跟一个他不喜欢的人生活。唐家每个人都有高质量的爱情,谁也没体验过什么叫“貌合神离”。
“还有他那个……什么爱人。”唐弈戈也揉太阳穴,“二嫂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水生知道自己迟早要被问责:“他上大学的时候,被缅甸人抓走那次。我当时去派出所接小宝,白洋就在现场呢,他们两个……那个样子,我一看就知道有事情。白洋他连过来都不敢过来,可是又直勾勾地盯着小宝,他担心他也害怕……那个样子,我懂。”
“二嫂你别说这个。”唐弈戈反手搂住了水生,“好吧,其实这件事我也有错……”
水生忽然昂起脸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是那次腼腆人之后,我因为办事晚上住瑰丽的长期包房,结果刚好撞上他俩一起往里走。”唐弈戈也是直到那一刻才发现……唐誉长大了。
他有了自己的私人感情,有了瞒着家里人的那个人。他和那个人一起往电梯走,那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唐誉笑得脸都红了。那不是普通的情感,唐弈戈再不喜欢他随随便便找人谈恋爱也没法否认,这就是爱情。
其实从那一刻开始,唐弈戈就无奈苦笑上了,从上上辈开始,唐家就专门出痴情种,这根儿断不了。
“这事……以前是不是只有咱俩知道?”水生已经不敢确定。
“我姐也知道啊!”唐弈戈更是无奈,“她当妈妈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儿子恋没恋的?唐誉以前回家吃饭看着手机笑也不是一次两次……只不过她不知道白洋这个人。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二嫂,白洋我一直没怎么查过,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动手,你只要不吭声,那这个人就没什么大事,对吧?”
水生恍然地眨了眨眼睛:“他……我和小宝慢慢说吧。其实……这都不重要。他俩好了这么久,人品和性格方面只有他们才说得清,咱们外人无权干涉。”
唐弈戈的视线凝结了一层疑惑,完蛋,估计是有大事,估计是天雷滚滚。
病房里,唐誉还沉浸在刚才的“啾啾”当中。他听不清楚的声音从此不再是扬起的尘土,而是会不加掩饰地进入耳道。白洋身上有浓重的消毒液气味,他猜一定是急诊室里染上的。
“你每年,都给自己买香水,怎么不用?”唐誉安安静静地问。
白洋闭着眼睛:“你搜我屋子来着吧?”
“不搜我怎么找到的铜牌?”唐誉反问,“买香水又不用,我以为你送人呢……送给你那些学弟啊,体院的心碎小狗啊,好兄弟啊……”他特意停顿了一秒,“屈南啊……”
白洋微微皱起眉毛:“找打就直说。”
“那你干嘛不用?”唐誉非要问出一个答案,“你要是说了,我就告诉你一件和屈南有关的大事。”
“他怎么了?”白洋的眼睛瞬间就睁开了。
唐誉瞬间就想把他眼睛合上:“你瞧,一提他你就急了。你高中时候手臂骨折了,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和别人打架了?”
“你这人……有毛病。”白洋不敢接茬,因为还真是!
“那肯定是了。”然而唐誉太了解他,“你都没为我打过架,倒是为他打了我一拳。”
“你不是老嫌弃我们体育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干嘛,还希望我冲冠一怒为红颜啊?我怎么没为你打过?”白洋的心虚再加上一层,因为确实打过唐誉一拳。虽然后来两个人又扭打在一起,滚在地上互相扯着对方的领口不放,唐誉头发都散了,但是他哪里是自己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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