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连忙接了,“陈老板您放心,事情会办得很漂亮……”
“赶紧停手!把人送回去!”陈诚天的声音不止是颤抖,甚至能听出大祸临头的意味。
“停手?”男人一惊,怎么停手?这事还能停手?
“赶紧停!给我把人送回去!”陈诚天已经危机重重,头顶即将变天,无形的压力已经罩在眼前,“你们没干什么吧!”
“我……我们……”男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上了车还能什么都不干?
“赶紧的,什么都别问!别问!白洋不能出事,什么事都不能出!”陈诚天原本还以为走了一步险招,没想到栽了个大跟头,按理说,这种地下同性关系都是掩着藏着,谁承想他们就真动了唐誉的心头肉。这会儿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未知数,只能期望白洋没事。
男人赶忙踹了手下一脚,笑气不锈钢小罐子也滚了出去。陈老板能这样说,一定是捅破了天,唐家找上来要人了!
就他?就一个白洋?他们也至于?他们那个家庭居然能干这种事?
别说是T0阶层,T5、T6的,带个T的家族哪个不是私生子婚外情满天飞。不是他不相信,而是可信度很低。
“如果要是有一个陌生电话给你打,你就赶紧接,按照他们的要求,看看是把白洋送回去,还是直接找个收费站交给他们,快点儿!”陈诚天擦了一把汗水,都是冷汗,“快点儿!”
男人当机立断,先是通知手下删掉了拍摄的视频,随后拿起了另外一部手机。他一直没接,那边就一直疯狂打,不用多问肯定是唐家人,居然都已经摸到车里了!
接还是不接?他想了想,一咬牙,接了。“喂……”
“我是唐誉。”
一开口只有4个字,简简单单,毫无掩饰,可其中的内容已经将车厢装满,严严实实压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任凯,把电话给白洋。”唐誉叫出了他的名字,“白洋在你车里。”
“这件事……可能有点误会。”任凯看了一眼手下,手下方寸大乱,已经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往白洋的脸上倒。当务之急是让白洋马上醒过来,听起来安然无恙。
“误会?我想这个误会你没法解释。你们怎么抓的他,我知道,怎么让他上车,我也知道!现在我也想让你们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要立即听到他的声音。”
“其实……”任凯还想拖延战术,因为白洋这会儿正嗨,确确实实没办法一下子开口说话。这是他头一回和唐家人通电话,他相信在此之前,连陈诚天都没有和唐家人正式交谈过。
唐誉一句狠话都没撂,但他的每个字都比一百句狠话管用。
“我说,我要听到他的声音,你不要让我重复。”唐誉再次强调,“我知道你们的车开到哪里了,别耍花招,我们的车就在你们后头。”
后头?任凯连忙回过头,但是高速上,后头的车不少,分不出是哪一辆。
“在下一个高速出口,出主路,辅路桥下掉头,直接给我开回市里。等到你们开到地方,会有人找你的车。”唐誉已经布置好一切,要不计代价地接白洋回来,那傻子肯定死咬牙关,“现在我再说最后一次,把电话给白洋,我要听到他的声音。”
任凯连忙让司机准备出高速主路,而手下还在给白洋擦脸。
白洋再一次经历了从漂浮到落地的过程,情绪高潮之后是无穷无尽的失落。拷住他的手铐一下子被人拆开了,两条手臂自然下落,坠在身体两侧,但是他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
听力正在恢复,视觉范围里模模糊糊。但是他能感觉到有个东西放在自己耳边。
不知道是笑气的幻觉,还是真实的声音,他好像听到唐誉说话了。好熟悉的声音,真好。
“喂!喂!听见了么!”刚刚还能稳住情绪的唐誉瞬间稳不住了,他听到了非常急促的呼吸声,而且有预感这就是白洋在喘气。他为什么喘这么急?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一瞬间的功夫,唐誉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白洋,你听见了么?我是唐誉,我要你听清楚我是唐誉,你不要怕。”唐誉猜测现在的白洋可能没法好好说话,开口都成了问题,所以他一字一字引导,“如果你能听见,就咳嗽一下。”
真是唐誉?真的假的?白洋皱了皱眉头,用尽力气咳嗽了一下。
原本一直站着的唐誉,在听到这声音之后,懈劲儿似的坐了下来。要不是谭玉宸快速扶了一把,他可能都会坐偏。
是他……唐誉捂住眼睛,一个咳嗽的声音就够了。他们同居的时候,有一次白洋感冒了,在家里总是咳嗽,他还嫌弃白洋总是出声。现在这声音已经取代了一切,成为了失而复得的天籁。
“你不要害怕,我让他们送你回来,你一定不要害怕,相信我,相信我好么?坚持住。”其实害怕的人是唐誉,“我会把你接回来,你一定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去接你。”
白洋的眼睛有点湿润,手指抽动了一下,力量在他身体里重新汇集。他不知道唐誉是怎么找到他们,但模模糊糊的几句话又让白洋清醒过来,他记得唐誉说过,他们家有一个传统。如果有人被绑架了,一定不要害怕,不要放弃求生,只要唐家还剩下一个人,都会想尽办法去救,不计任何代价。
唐誉真是……傻。白洋笑了笑,自己告诉他们只是炮友,唐誉估计说了什么狠话,才让这些人服服帖帖开车回去。为什么有这么傻的人呢?
结束这通电话,唐誉已经确定白洋的状况很危险,需要紧急入院。他在电话里安排路线,等着那辆车从哪里开出去就从哪里开回来。整个过程水生和谭刀都插不上手,但好像也不用他们插手了。
原来他们一直以来都当作小孩儿的唐誉,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
“小宝。”但水生最后还是打扰了他,“陈诚天说,想要和你当面赔礼道歉。原本我是想替你拒绝,但是这件事是你的事,我要征求你的意见。”
“当面赔礼道歉?是当面看我发疯么?”唐誉正在联系唐家能用得上的关系,“我不管陈诚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他必须付出代价。”
“你想怎么办?”水生是支持的,唐家人有血性,虽然温和,但必要时刻也能变成保护家人的领袖。这一点他早早就见过。
“二大妈你们放心,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但是我也不会允许他们能顺风顺水地继续活着!”唐誉看了一眼时间,再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是时候动身了。
1个半小时之后,高档商务车进入了北京收费站,又回京了。
小弟们六神无主,任凯在车上已经给陈诚天打了几十通电话,但是一通都没接,那边全是忙音。他相信陈诚天不是故意不接,而是这时候陈诚天也在找各路关系,试图再疏通疏通,把损失最小化。
毕竟他们干了件足以最大化的事。
而那个白洋已经醒过来了,从外表上看……没什么大事。只是精神不太好,昏昏欲睡。
过了收费站也就5分钟,后头一辆车忽然开远光灯闪他们的车,任凯不安地回头望去,那应该就是唐家一直跟着他们的车!
黑色凯宴开始并线,现在高速路上车少,它从商务车的左边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任凯的错觉,他觉得这辆车并行的时候,两辆车相对静止了几秒。车速一模一样,他觉得凯宴里的人在观察他们,同时也在给他们无形施压。
一秒钟后,凯宴再次并线,到了商务车的前头,并且缓缓压速。商务车紧跟着压速,这是让他们跟着的意思了。
到了这地步,他们只有跟随的份儿。其实任凯还有一个计划,就是赶紧给车里那箱笑气解决了,可他们在马路上,扔哪儿去?这东西就算扔出去了也会马上被条子找到,违禁品。
那就只能等回到市里,总有车速缓慢的时候,找个兄弟趁前头没人注意,带东西从后车厢下去。
然而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们跟着凯宴离开主路,再次行驶到辅路,路边已经有5辆车等着他们。但车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像是争取时间,凯宴变成了车队,前头3辆,后头3辆,把商务车夹在中间。
这回什么机会都没有了。轮到任凯擦了擦汗,陈诚天让他们绑了唐誉的床伴,可谁知道这个人不是床伴,居然让唐誉如此劳师动众、大动干戈、声势浩大地接他回京!
而唐誉已经等在医院门口,老六说他们已经快到了。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水生安慰着唐誉。
“他肯定不会有事,我知道。”唐誉看向路口,仿佛已经看到了车队,“二大妈,你知道白洋是什么样的人么?他太要强了,别说是一个膝盖坏了,就算是两个膝盖都坏了,他坐轮椅都要当速度最快的那个人。他身上的心气儿很特殊。”
“我知道。”水生点了点头。
“你总说,我上了大学之后和高中不一样了,是,确实不一样。我那时候虽然不能说浑浑噩噩,但确实找不到方向。但白洋不一样,他不是,他想要金牌,想要当主席,想要干这个干那个……我经常惊讶,世界上怎么会有和咱家人这么像的,仿佛不知道疲倦。他的生命力有一半都给了我,我觉得自己那时候就像个吸血鬼,吸食着他无穷无尽的冲劲。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迷茫着。”唐誉垂下了眼睫。
“他对我……真的不一样,我信任他,我永远不用担心他是不是会害我。”唐誉深呼吸着。
“我明白。”水生真的明白,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全部的信任其实比爱情难找。
话音刚落,唐誉眼熟的那辆凯宴驶入视线,那辆车是自己的,连号牌,自己的亲信亲自驾驶,把白洋接了回来。他往前两步,要和车队汇合,那辆商务车刺眼,也缓缓停下。
“人呢?”不等车门打开,唐誉迫不及待地问。
但他不能开门,为了怕里面的人有所动作,车门还是前头跑下来的谭玉宸打开的。刚一开,坐在座椅上的白洋首先冲进了唐誉的眼帘,紧接着等候多时的护士立即推来了移动担架,把白洋接了下来。
白洋这时候才睁开双眼,偏头的时候,看到了唐誉。
唐誉几步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
“傻。”白洋已经能说话了,只是声音非常小,“我真的……烦死你了。”
就几个字,唐誉的鼻梁骨猝不及防地酸了一层。“那你烦死我吧。”
同一时刻,杨依明也收到了消息,自尊心有些受挫。“什么啊?真的假的?唐誉有爱人了?”
“真的。”他的秘书说。
“两家的联婚他都不要了?不可能。充其量是外头玩儿玩儿,谁家没有这种事。”杨依明对唐誉倒不是全然爱意,但也很不舒服,“查一下,那个白洋家里干什么的。”
第66章
手上的温度很真实,这也是唐誉头一次发觉白洋的体温这么低。
从出生就听不见,唐誉很清楚自己错过了多少声音,不管是自然的还是非自然的。但是自从和白洋认识,他的耳朵有时候就会“活”过来。他总是能“听到”和白洋息息相关的一切。
当他跳高的时候,有风声。
当他工作的时候,有掌声。
当他睡觉的时候,有呼吸声。
窸窸窣窣,细细碎碎,唐誉的静音世界经常被白洋主动切割,每一粒尘埃都带有独特的音效,能轻轻地落到耳朵上。白洋用他对生命的热情织就成一张大网,裹住了唐誉,或者捕获了这个人,唐誉想要装作听不到都不可能。白洋的每一滴热血流到他的生命里,都在用全然的行动安慰他,不要对这个世界妥协。唐誉,你有这个能力就不要对世界妥协。
这回,唐誉再一次听到了白洋的心跳。
病床往急救室里面推,唐誉变成了得到医生默许的家属,手指一直搭在白洋的脉搏上。这个人的心跳有这么快么?不会的吧?
唐誉仿佛进入了一个无稽之谈,他想要否认这种反常,然而理智回回都在敲击他的大脑。这种速度的心跳,完全不正常。
数不清的夜晚,两人用陪伴伪装真情,白洋的胸膛贴在自己后背上,严丝合缝。唐誉会摘下助听器,按照白洋温热的吐息判断后头的人睡没睡着,他的鼻尖没入自己的发丝,再时不时拱一拱耳朵,磨蹭两下当作晚安,用骨传导的机制代替自己听不到的耳朵。
“唐誉,晚安啊。”白洋会在自己摘下助听器之后说,用热气模拟声音。
到了那一刻,唐誉仿佛变成了被饲养的大型动物,分辨着空气里的气味,识别他们的真情到底几斤几两。真心没有轻重,他们不敢多付出,也不舍得付出太少,于是我给一点,你给一点,再平衡平衡,就不知不觉变成了无法衡量的重量,压住了他们的20岁。
他们明明都是那么聪明的人,纵容“斤斤计较”在一来一回之中变成“目不给赏”。
白洋的野心就那样撕开了他的身体,带来的快乐和痛苦都那么真实,真实得像打断了他们的神经。
他被白洋的“野心”饲养,一直到今日,放虎归山。
一道医院的门在他面前关上,门上的灯亮起来,接下来就是对唐誉无尽漫长的等待。
水生便坐在他旁边,一只手放在他后脑勺上:“会没事的,放心。”
“他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我知道。”唐誉的脸浮起一层虚弱的白色,刚刚还没有,再见到白洋之后就有了。水生甚至担心他是着急而发烧,连忙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
好像是有点高。
“哪怕是他训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快。我都快摸不到他脉搏了。”唐誉眼底有冲不散的疑云,“玉宸呢?玉宸跑哪儿去了?”
他特意让谭玉宸开自己的车去,那辆车白洋认识,白洋总说那车牌号太高调,放在停车场里太好认。在回来的这一路,白洋只要看看窗外,认出那个车号,他就会知道自己没有骗他。
哪怕自己不能随意行动,唐誉也想让白洋第一时间“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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