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风没说话。
谢朝云顺口气,“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丫就一变态,我以为你从你妈那儿离开之后能好点呢,这思想怎么还越来越离谱啊?”
顾南风笑笑,颊边小酒窝冒出来,“我跟言星河是一类人。”
谢朝云瞪着一双杏眼,“我还真没瞧出来。”
顾南风道:“他跑我追,他不喜欢我我喜欢他,他性子冷我可以热,他要人照顾,我可以照顾。”
谢朝云翻个白眼,心想人哪儿要你照顾了,没遇上你之前可能更快乐一点。
“这叫一类人?顾南风你逻辑狗吃了?”
“你也知道人不喜欢你,那你还上赶着,你丫不仅变态还脑残。”
“他还没跟你在一块儿呢,对你的感情不说喜欢可能还讨厌着,你就这么个想法,真追到手了怎么着?我估计你得天天当祖宗一样宠着。”
“真的,别不信你哥我说的话,别的不行我看人最准,你没陷进去最好收手,别到时候两败俱伤。就那人,你跟他身上放感情,你放一百,他给你一就不错的了。”
顾南风眯着眼,凉凉道:“我还没追到人呢,你就叫我放手,作为朋友,你应该对我的感情事业全力支持才对。”
谢朝云呵呵两声,很敷衍,“行,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我还有事,你明天还有课吧?早点回去。”
谢朝云懒得搭理他,抓了自己的折扇往门口走,一边思考今晚顾南风的话,照这个情势下去,这段感情有两个极端。
他想得入神,没成想撞上一人肩膀,他条件反射地跟人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嘴里剩下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好像刚才撞的不是人而是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小叔……”
西装革履的男人挑了挑眉,“我好像记得半个小时之前你跟我说,已经要睡了。”
谢朝云想跑,但没敢,很安静地站在原地,像个小鸡仔,等着挨揍。
他一边恨自己不争气,一边又不敢有任何怨言,还想再说些什么,男人却好像有事,走远了,丢下一句话来,“先欠着,之后再说。”
顾南风没听到门口的响动,他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其实他没有说错,他跟言星河确实是一类人,他们都封闭自我,只不过他藏起来,言星河摆出来。
他喝完最后一口酒,看到已经走了的谢朝云又面色不善地坐了回来,一声不吭开始灌伏特加。
本来有心事的人是顾南风,现在情况调转,换成谢朝云。
第九章
前一天熬了个通宵,代课的课件倒是基本搞完了,言星河难得白天空出一点时间来,买了些东西去了趟春山福利院。
门卫认识他,也不用登记就放他进去了,言星河熟门熟路地走到孩子们住的地方,坐在楼下的草坪上等人。
没多久,一个带着帽子的小姑娘撒欢一样跑到他身边来,嘴里叫着哥哥,然后扎进他怀里。
言星河面上还是没什么笑意,好像笑这个表情已经从他的面部程序里剔除了一样,但是眼睛里多了些温度,他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然后把袋子里的糖果拿给她。
“小恩最近肚子还疼不疼了?”
江恩摇摇头,“不疼啦,我最近有好好吃药,小恩很乖。”
言星河摸了摸她的脑袋,“之后还是要乖乖去医院,不要跟阿姨耍脾气,医院能把小恩治好。”
江恩嘴里含着草莓味的糖,点点头。
言星河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视线落在江恩脏了的袖口上,带她去散步。
“最近有没有人欺负小恩?”
江恩瞳孔缩了缩,想说什么又摇摇头,她浑身打了个冷颤,“没有,没有受欺负。”
言星河看在眼底,道:“那你在这里每天好好吃饭,药也要按时吃,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去游乐园玩。”
江恩很开心地点点头。
言星河让她自己在草坪上玩一会,又回了她住的地方,在一楼的一间小屋子上敲敲门。
“刘姨。”小窗户开了,言星河开口叫人,这是照顾女孩子们的一个生活阿姨。
他递过去几张纸票,道:“江恩她不懂事,又生病,您平时多照顾她一点,她哪儿不对劲了,您给我打电话,成吗?”
言星河不会为人处世,但钱这东西会。
刘姨的手从小窗的栏杆里伸出来,毫不客气地接过去,笑呵呵的,“知道的,小恩这孩子很听话,我平时很喜欢她。”
没再多说什么,言星河又陪了江恩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站在春山福利院的大门外看着这个破落但依然收存着快一百个孩子并且人还会越来越多的地方,想,已经快2020年,快全面迈入小康社会了,可是还是有很多父母,不把孩子当孩子,好像仅仅只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想扔,就扔了。
***
四月下旬,各科的期中考察要交。大一第一年,顾南风五门主修课程,每一门的老师都很有特色,出的作业也都不简单,他除了每晚固定的会和言星河发几句不会有人回复的短信之外,暂且空不出时间到人眼前去烦他。
宿舍哀嚎遍野,古代文学是先秦两汉时期的,跨度太大读不懂,古典文献学让人看了想睡觉,写作学是瞎扯皮,刑清抓抓自己的头发,拽下来一大把。
顾南风对着中国文化概论的小论文发呆。
他的(未来)补习老师还没有给他发消息。
自己介绍的兼职就这么不可信?还是说他已经直觉是要补习的学生不对劲?
言星河拿顾南风束手无策,只能躲,顾南风同样也拿言星河束手无策,前提条件是他不想采取不恰当手段,于是也只能等。
从这个角度而言,两个人很像。
言星河生活圈子狭窄,他无从了解他,身边好像连个朋友都没有,偏偏他又不肯去查他的身世。
“顾少,你作业写好几门了,能不能让我看看?”刑清喊他。
顾南风回头比了个零蛋。
刑清倒抽一口凉气,“后天就交了你一门都没写?”
顾南风摇摇头,“我是都写完了。”
刑清厚皮脸地又说一遍,“那你借我看看?”
顾南风道:“学习委员抄班长作业,我看你是想挂科。”
话音刚落,他手机亮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是什么群通知,再一看标志不一样,是条短信。
他几乎从座位上蹿起来,手机拿在手里愣是好一会儿才敢开,生怕失望。
还真是他师哥给他发的短信。
就四个字。
“家教地址。”
顾南风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他师哥给别人发消息肯定不是这么没礼貌的,也就他独一份,这哪儿像是请人帮自己忙,倒像个讨债的。
不过他乐意被不礼貌对待。
好坏不论,反正是特殊的。
顾南风想了想,编辑了一个短信过去。
“城南东苑路清园小区27栋1102室。师哥,短信里说不清,要不我们打个电话?”
聊一聊具体什么时候上门,时薪如何,一周几天,一天几个小时。
短信这次回得倒是很快,“我周五下午五点过后过去,烦请转告。”
对方拒绝了打电话的要求,约在星期五,那个点没有课程安排,一般人都会在。
顾南风很满意,电话打不打无所谓了,马上就能见到了。
他转头,大晚上的就要跑出去,刑清问他干嘛,顾南风头也不回地说下楼跑圈。
快十点了,他也不怕被宿管关在门外。
没办法,青年人身上总有无数使不完的劲,不来操场撒欢跑两圈,他今晚可能会亢奋到睡不着。
他甚至想现在就跑回去收拾一下屋子,再添一套必须物品。
没多久刑清接到一个电话。
“啥?今天才周三你就回去?宿管来查房怎么办?”
“你就说我搞对象去了。” ???
刑清同学很懵逼,突然被塞了个狗食盆。
第十章
清园小区是这座城市里的高档住宅区域。
交通方便,言星河坐公交可以直达。想起顾南风给他介绍这份兼职时眉飞色舞的表情的时候,他心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有些东西并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江恩的情况给他的时间不多,咖啡馆的工作不能辞,这边的工作也不能就这么放弃。他甚至怀疑顾南风是不是调查过他很缺钱,揪着这一点不松。
人情这东西一旦承了,就很难还清。
而且会越欠越多,到最后不知道拿什么来还。
他走到27栋1102室,那股喘不上气的感觉强行压下去,又浮上来,他心跳得很快,有不好的预感。
上电梯,左转,敲门。
有开门的声音,他脸上堆不出笑容,只想心平气和地先自我介绍一下,但是连话都随着门打开的动作一块堵在了嗓子眼里,下一刻他头也不回地就想跑,可来人早有准备,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往回拉,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他被挤在狭窄的空间里,背靠着冰冷的门,被顾南风压着。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言星河不吵不闹,也不疑惑出现在这里的所谓大三需要补习古代汉语的学生为什么会是他,好像这趟过来只是验证他自己的一个猜想一样。
顾南风头低下去,离他很近,呼出的热气拂在他鼻尖上,想,师哥这张嘴是真的犟,眉头皱成那样,也不出声让他滚远点。
“师哥。”顾南风的手往下,要顺着衬衫的下摆去摸他的腰,察觉到青年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身子往无路可退的背后又贴了一些。
他不想吓着人。
于是罢手,只拉着言星河垂下来的手,小指勾着他的小指,缠绵温柔,像热恋的情人。
“师哥,你怎么这么不爱说话。”
“还是说你心里想着的和看到的是一样的事情,你不反感,还期待就是我作为你的家教学生?”
言星河把自己被拉着的手抽回来,“你骗我。”
他声音很平淡,但顾南风硬是听出他的埋怨。
顾南风承认,“我要是不骗你,你今天就不会过来。”
“你还没有学古代汉语和语言学概论,不需要补课。”言星河又说。
顾南风道:“师哥,我想跟你一样保研。”
言星河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很快,抬头看他。
“听人说这两门课程难,我想先请你给我提前上一段时间的课,之后学起来轻松点。”
言星河还没来得及拒绝,顾南风就拉着他让他坐到沙发上,然后去厨房泡了杯牛奶给他,一边像个做了家务要夸奖的小孩子一样道:“师哥,知道你要过来,我提前回家打扫了卫生的。”
言星河看了看,这家里没什么烟火气,也整洁得不像话,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
他不说话,但是顾南风有好多话要跟他讲,大概是因为不在校园里,没什么顾忌,他想说的话全都秃噜出来,“师哥,你长得真好看。”
言星河捧着牛奶,喝一口,是他经常喝的那一个牌子。
顾南风见他不搭理他,又凑近一点,“师哥,我骗你,你不生气?”
“你要跟我吵架,不然的话之后你会吃亏的,我这个人不讲理。”
言星河想指着他鼻子骂他,还想揍他。
但最终扔下五个字来,“不熟,不吵架。”
顾南风顺着他的话,“师哥现在跟谁都不熟,但之后跟我熟悉了,就会吵架了。虽然我舍不得气你,不过吵架有利于增益感情,我们可以适当地拌嘴。”
言星河体会到他不讲理了。
“不会有之后。”
“顾南风,我不是同性恋。”言星河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准备离开,他等不到顾南风自己腻了不来缠他,他要把他逼走,得快刀斩乱麻,不然会越来越乱,越来越不受控制。
顾南风面上笑意不减,小酒窝露出来,讨人喜欢,睡凤眼眨巴两下,“师哥没谈过恋爱吧?有些东西,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
“没关系,师哥,我不着急,之后会有很长的时间,我们来日方长。”他不紧不慢地开口,拦住言星河要走的动作。
言星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眼前的青年刚满19,很执着,也幼稚,是那种以为付出就一定会有收获的幼稚,所以言星河更愿意把他当作少年看待。他长着很讨人喜欢的脸,经常笑,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对他的喜欢和占有。
但这一刻他脸上的笑是面具,是一种骨子里的伪装,笑后面是森森冷意,换作刚认识那一天的情况,他或许会认为只要他撞了南墙就会心死,会就此罢休。
但他误判了,顾南风会撞南墙,然后撞塌,南墙碎成齑粉,他认为这碎了一地的残渣也还是他的,他不死心,不放手。
这个认知让言星河感到烦躁,还有害怕。
顾南风捏着他的指尖,自从那天言星河的手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之后,他就对这双手异常的感兴趣。
他看得出来,言星河对他的举动很抗拒,但是却懒得和他计较。
“师哥,”他晃晃言星河的胳膊,像狗狗讨好主人,“我知道你需要这份兼职,不然光凭这工作是我介绍的,你就不可能来。”
“师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之后的补课我乖乖听话,你说一我绝不说二,我们就只是正常的家教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顾南风连哄带骗。
但言星河不傻,他往后退了半步,被捏红了的指尖握成拳,“什么条件?”
“五一三天假过后是校园十佳的决赛,上次师哥你就没有去,这次陪我一起去看,好不好?”他嗓音软软的,听着让人舍不得拒绝。
言星河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校园十佳有这么大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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