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晏空青却什么都没有做。
墟空内的那些人的虚影将晏空青团团围住,左看右看,“在想什么?”
晏空青凝眉低语,“诅咒可有解法?”
“你说呢?”他们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略带空灵的声音响彻墟空,“孩子,诅咒会让人发狂,却不会让人勾结魔族。明舜他错了,便是错了。”
晏空青微微颔首,垂眸不语,念及楚蘅,脑海里又是一团乱麻。
“不是这个,你有心事?”
“无意叨扰前辈。”晏空青将破空从地底拔出,深吸一口气,“有许多事我都把握不住,难免混乱。”
前辈们只是看着晏空青,“凡事不能一蹴而就,最重要的是别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这过程中我们帮不上什么,那就趁着还清醒,助你剑法突破。”
晏空青眼眸一闪,利剑一抬,“多谢前辈。”
数道虚影隐藏于暗处,伺机而动,待破空亮起的那一刹那,默契般移形换影,移至晏空青身前,迅疾无比。所有的灵力聚于一处,全力朝晏空青推去。
楚蘅闷哼一声,被推得连连后退,剑尖刺进地底,划破地面,摩擦而成的火星转瞬即逝。
这段时间楚蘅几乎没怎么休息,对上九位挑战者时,难免力不可支,再加上他从来没想过杀人,每每将对手扔下堕天台后立马收手。
以至于手臂上被刀砍进,留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至今还没恢复完全。
他忍着旧伤崩裂的疼痛,稳住身形,抬眼看向堕天台上那位前来挑战的魔族人——这段时间内来的第十位。
那人看着同楚蘅一般年岁,健壮无比,两柄骷髅刀开天辟地。前往喋血城途中,还随手领着一群魔族人将几位被弑心蛊控制住的魔族人打晕送至吞心城。
一路上威风凛凛,名声赫赫,可至今无人知晓他的名字。
“挑战成了,我的名字不用说便会响彻四海,若是输了,那有名无名又有什么区别。”当时他是这么和楚蘅说的,简单一句话便让楚蘅心下敬佩。
但无名人的后一句,更是让楚蘅惊诧。他说:“我从不趁人之危,十日后再战。”
如今十日刚过,两人相约于堕天台上,竟然有种诡异的和谐融洽之感。
楚蘅双手手臂缠上厚厚的布条,一身利索的战袍,右手持剑,左手驭刀。而无名人手握骷髅双刀,耳边坠着的骨牙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放招吧,楚蘅。”
楚蘅会心一笑。
刀剑双修之法,楚蘅也是一步步摸索才出。对他而言,断恶已无法只是一柄武器,与之共鸣产生的效果也是意料之中的差。
但容不得他选择,楚蘅不愿杀人,但他们想要踏着楚蘅的尸体上位。
断恶浑身并未发出红光,在楚蘅手中不过是一柄普通的短刀。楚蘅默念心法,及时挡住无名人挥来的双刀。
三刀一剑架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四目相对,眼里尽是纯粹的对于胜利的渴望。还未停留半刻,两人便又在下一刻因着灵力互冲,被推向堕天台两端。
“痛快!”无名人站定笑道。
楚蘅抿唇动了动右肩,不敢分心。
台下站着密密麻麻的魔族人,一个来回过后,只为强者而发的喝彩声冲击着旁人的耳膜。
血月宫的那一群人自然也不会缺席。
楚蘅每一次后退,每一次被无名人压在刀下,对他们来说,就好比头顶悬剑,立于崖边,连呼吸都只能放轻,更遑论出声呐喊。
每一个不经意发出的声音,于楚蘅而言,都是加诸于身的负担。
眼前那人动作很快,几乎看不清身影。
左边还是右边?
抑或是……
楚蘅拼命凝神,将心法融于灵力,灌入破空的同时向前扔出断恶。红光引路,破空跟在其后。
此时的每一个外来的动静,落在楚蘅耳中都像是夺命的呼号。他不免握紧破空的剑柄,其上的温度传至手心,如晏空青握着自己的手。
晏空青附在楚蘅耳边说着,“阿蘅,破空一共十二式,我教你防身,你要听好。”
当时楚蘅听得迷迷糊糊,但此刻那些剑法招式却如珠子般滑出,丝滑无比。
楚蘅跟着指令,于堕天台上聚力。挥出的剑气同无名人的身影相撞,立马驱散四周迷蒙的幻影。
原来在背后。
连续不断的拳脚声与兵器相撞的叮声在堕天台上响起,楚蘅手中的剑越舞越快。
耳边一声轻笑,“你耳朵好红,阿蘅,动作错了,你在想什么?”
要先提膝,不留余地地翻身刺去,等对方格挡之时,再放松手腕,轻拨慢挑。
楚蘅照做。
“前六式结束,接下来是剩下六式。不许分神,听话。”
剑法口诀自楚蘅口中缓缓流出,同晏空青温柔的话语相合,成了一首绝命词。
“刀光弧影,并肩而立,孤身无人同饮。”
楚蘅深呼一口气,死死盯紧面前那人,“我可不手下留情。”
说时迟那时快,楚蘅一个猛冲,逼近无名人。那双用于震慑的骷髅头占据他的两只眼睛,楚蘅眨了眨眼,抛起破空将其反握,毫不犹豫地刺下。
而断恶在空中飞旋而过,那人的空间被一下缩小,只能借力滚至一边,而后立时跳起来攻击楚蘅后背。
楚蘅微微侧头,接过飞来的断恶,回身抬刀挡住一击。
生涩的左手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力,被刀刀相撞产生的余波震得发麻、发痛,骷髅刀寸寸贴近,割开楚蘅左手手心。而与此同时,楚蘅右手手臂上的伤口也在不住地流血,浸湿布料。
他的身体不自主后倾,悬空于堕天台的边缘,却被一股气稳稳托住。
“说了别分心,放心去打。你伸出的剑便是你的意志,你想做就能做到。”晏空青又在说话。
楚蘅眼中眸光一闪,咬住舌尖忍着剧痛,剑尖一点,自无名人腰侧穿过。锋利的剑刃割破布料,擦入皮肉之内,鲜红的血液登时涌出,转瞬又变成深锈色。
楚蘅的目光穿过台上的对手,穿过台下躁动的族人,最后落在那个平平无奇的白日。
从前在练武场,晏空青手把手教着楚蘅破空十二式,身贴身,耳贴耳。
晏空青:“最后三式,血成河,凄然别离,苦今生缘已尽。”
楚蘅撇了撇嘴,“词意这么凄苦,也太不吉利了。”
晏空青:“当时施此剑法之人丧失挚爱,可能有感而发。”
楚蘅:“那我不要,我和你断然不会缘尽。”
“那该如何?”
楚蘅自脑中将剑法口诀过了一遍,而后一手放开断恶,与断恶共鸣,另一手握着浑身发红的破空,剑身划过之处,存留一片猩红。
堕天台面上处处污渍,汗珠混杂着血珠,滴落在地,血腥味弥漫当场。
无名人眼中似有豺狼,那目光咬在楚蘅脖颈之上,凶狠无比。
楚蘅死死盯着那人,甩了甩左手,伺机而动。
灵力自半空相撞,你争我夺,拼命撕咬。
“九皋平,除苦弑心。”楚蘅奋力向前奔去,意在其下腹,却锁住其脖颈,将其擒住,“最后一式,永生世缘不尽。”
话音刚落,破空掀起的罡风刮过方圆之地,不仅是无名人,就连底下看热闹的族人也受不住一并跪倒。
喘息声间,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叫好声,无名人松开手上的双刀,释然一笑,“我输了。”
楚蘅这才松了力,摇摇晃晃起身。眼前被汗珠遮住,他看不清前方,但耳边的喊声,却在告诉他,楚蘅赢了。
他撑着走下堕天台,在族人拜服下,同那位无名人相视一笑,而后回了血月宫。
此战又成名,自此,魔界主君楚蘅足以威震四方,曾经一刀斩首成魔君,而今又连战群雄,成了天上地下独一个同时驱使刀剑的人。
手上的伤口结痂又愈合,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道疤痕。每每遇到发狂的、无力回天的魔族人,楚蘅将其斩首后便会习惯性抚摸手心。
晏空青在神界墟空内修炼剑法,一刻不停,剑法有所突破后便又被父神拨去十五万神兵,没有停缓的时刻。
两人默契地维持着书信往来,竟也不觉得无聊。
楚蘅写完手上的两封信后停笔,他让手下将其中一封信送至神界后,又将另外的一封信件封好,堆在一旁,决定稍后放于秘境之中藏好。
窗外的不死树从原本的一截白色木头变成了通体纯白,长着纯紫宽叶的巨树,在楚蘅眼中于野风中恣意而动。
楚蘅无意中瞥见,缘是过了三度春秋。
【作者有话说】
晏空青这时候的状态:看见和楚蘅的那些画面,但是听不见声音,也没有感觉,所以不知道楚蘅是穿越的。
三年过去,开始下卷:求不得。
感谢大家送的营养液,谢谢大家喜欢。
第74章 昭告四海宣誓主权
血月当空,通体鎏金的殿内落针可闻,两列黑袍黑帽的潜卫昂首站立于殿中,一片肃然之气。
潜卫首领将他们带至殿中后便迈步上阶,耳垂上的断骨晃动不停,他站至楚蘅身旁,躬身道:
“启禀君上,从吞心城内逃出的蛊人全都逮捕,其余叛者皆已肃清。鸣羽携潜卫上下回报,幸不辱使命。”
楚蘅微微侧头,应了一声,“诸位辛苦,近日血月宫无需你们值守,好好休养。”
底下人齐声道,声音短促有力,“谢君上恩。”
三年一晃而过,楚蘅于堕天台上那最后一战顺利洗消魔族人的不满,成功笼络一大批心有志气的族人,包括那位身怀双刀无名人。
楚蘅亲手选人,设立潜卫,其中无名人从内战中脱颖而出,成了潜卫首领。他依旧不说名字,只同所有普通潜卫一道使用化名,自唤鸣羽。
而潜卫只听命于楚蘅,在三年内迅速壮大势力,芫华、小七、三十六、四十八、断恶通过层层选拔纷纷入内,成了楚蘅的眼睛与耳朵、长矛与后盾。
离思因着年纪不够,无法加入,破例被允许跟着潜卫一道练武,如今身手不凡,也受到大家青眼。
“君上,还有一事要禀。”鸣羽习惯性摸上腰侧悬挂的双刀骷髅首,在其余潜卫退下后同楚蘅说道。
“嗯?”楚蘅的目光还停留在手下搜集好的关于近日弑心蛊频繁出现之所,扫见熟悉的方位时顿了顿。
“神界父神昭告四海,说是玄凌上神自边疆练兵归来,特为他接风洗尘。君上也在相邀之列。”
楚蘅轻声一笑,合上手中信笺,“是吗?”
鸣羽眉头一皱,“君上这是要去?”
“当然,玄凌练兵隐世三年之久,如今归来,本座自然要去。”
鸣羽在魔君身旁待满三年,还是头一回见到魔君对什么事这么有兴趣。虽说不知道神界那些人会在背地如何编排,但君上愿意,那鸣羽便不可置喙。
“属下会安排一切。”鸣羽说完便要退下,却被楚蘅叫住。
“等等,秘境内倒是有一份准备好的,就那个吧,想来适合玄凌上神。”
“什么?”
神界摆宴那日可谓是久违的热闹之景,通往曜宫的那条长路两边挂满白玉灯,每过一宫都有三名上神相迎。
楚蘅与魔界三位长老早早便来到浮玉山门,在神族守卫接引之下行至曜宫,领至高座,坐南面北。
三界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均聚在一堂,曜宫内人声响动,楚蘅觉得乏味,只撑着脑袋看着旁人嬉笑逢迎。
“天齐人皇到。”
“鹿台上神、涿光上神到。”
“小殿下到、母神到。”
今日他着一身极其符合魔君身份的玄衣,其上密密麻麻地用金线绣着护身的咒文。发冠的样式也极为稳重,唯有自发顶垂至腰侧的纯红璎珞是楚蘅身上独一的亮色。
任谁见到,都要敬畏于这位鼎鼎大名的魔君之威,可凡界的人皇进殿后却朝着楚蘅直直走来。
身无法力之人与修仙之人相比自然苍老了些,整个人看着像是久经风霜,“久闻魔君大名,现今一见,果真是气震山河。”
楚蘅略有惊讶,抬眼相看。刚要起身行礼,身后站立的鸣羽便轻咳了一声,估计是应着断恶叮嘱,要看着楚蘅,以免他做出什么不符合魔君身份的事情。
楚蘅无奈牢牢坐住,“谬赞了,陛下也是真龙之姿。”
两人寥寥数句寒暄,很快便分开来。
人皇与楚蘅相对,坐北朝南,朝楚蘅再次颔首后落座。
楚蘅微微一笑,心里的思绪却是早已飘至远处。父神久久不来,玄凌也没个踪影,像是特意要让客人先行等候,以凸显神界之高贵。
他悄悄摸了把袖口藏着的卷轴,叹了口气。
“玄凌上神到,”正在这时,殿外的守卫便高声喝道,“父神到。”
楚蘅眼见殿内诸位立时起身,连长老也不例外,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转头看向殿门口缓缓而进的两人。
父神身后,那位于边疆练兵的玄凌上神渐渐出现在楚蘅眼前,每近一寸,楚蘅的心便往喉咙口蹦跶一寸。
在玄凌视线投过来的那一瞬间,楚蘅面上不显,冷漠无比,像对着一个毫无牵扯的陌生人,“别来无恙,玄凌上神。”
“魔君别来无恙。”晏空青步履不停,草草说完这话后便在楚蘅上头的空位,父神的下座坐定,不再给楚蘅一丝眼神,连嘴角都没有扬起。
楚蘅压住嘴角,缓缓坐下,余光却不自觉瞟着上座那人。
三年不见,那人看着沉着许多,也冷淡许多,但浑身迸发的气质却仍旧勾着楚蘅的魂魄,只这淡淡一眼,又让楚蘅心颤神迷。
“君上、君上!”
“嗯?”楚蘅回过神来,侧头靠近鸣羽,“怎么?”
鸣羽倾身靠近楚蘅,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只好贴近楚蘅耳朵,“现在便开始准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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