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没文化的小土包子不知道啥叫暴殄天物。
“没啥。”索宥桉随手把画放在一边,叉着腰看着那一屋子的东西,有点懊恼。
刚才不应该让老杨走得那么快,至少等他把东西都给收拾完。
“俺收拾吧。”汤秽不怎么识字,但看透了索宥桉这个懒鬼的心思。
一听他说要收拾,索宥桉这个厚脸皮顺杆往上爬:“行,那你收拾吧。反正是你家,东西你知道放哪儿。”
汤秽不跟他计较,拿出剪子,一个个拆箱。
穿的、用的,还有那些价格高昂的画具。
老杨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凑齐这些东西还真挺不容易。
有时候索宥桉怀疑他的真实身份可能是个魔法师。
汤秽看着眼前这些东西有些疑惑,但相比疑惑,他更想快点收拾完。
他腾出一个衣柜给索宥桉,又在对方的指示下把画架和画具都安排好了位置。
收拾完这些,已经快中午。
汤秽说:“俺去做饭了。”
一早起来到现在,汤秽就没闲着。
索宥桉总算良心发现,同时也出于好奇,从炕上下来:“我和你一起吧。”
汤秽总觉得索宥桉不像是会干活的人,他观察过这个人,手很好看,很细腻,不像他,手很干燥,一到冬天还起皮。
汤秽手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伤疤,都是干活时留下的。
乡下人过得糙,手受伤了除非是伤筋动骨,不然都不会当回事。
他都不用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对比就知道,眼前这人绝对从来不干活。
“没事儿,俺自己能整。”
“我和你一起。”索宥桉就没见过这么勤快的人。
他跟着汤秽一起出去,做饭得先砍柴。
入冬前汤秽已经囤了很多干柴,都大致劈了一下,用的时候直接往屋里拿就行。
索宥桉和他一起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了一捆柴。
那柴看着没什么,拎着还挺沉。
但索宥桉肯定不能喊沉,那多没面子。
“你给俺吧!俺拿着!”汤秽慌了,怎么能让人家一姑娘来自己家里头干活呢!
别说俩人没结婚,就算他真的和人家好上了,他也不会让她干活的。
可索宥桉健步如飞,那大长腿一步顶汤秽一步半,走得相当迅猛,凌乱的长发在风中乱舞,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风风火火的女疯子。
汤秽追着“女疯子”进了屋,索宥桉已经插着手杵在那里得意地问他接下来要干嘛了。
汤秽忍不住笑:“你咋干活这么积极啊?”
“你不也是么。”索宥桉好奇这火炕到底怎么烧,是不跟壁炉差不多?
他在国外的时候,他爸给他买了个房子,当时装修他非得弄了个壁炉,说是有气氛。
不过后来那壁炉一直也没用过,因为他看了一部恐怖片,有个女鬼从壁炉里面爬出来了。
从此壁炉成了索宥桉的噩梦。
不过火炕不会,火炕阳气重,女鬼应该不太敢靠近。
汤秽开始忙活,准备烧火做饭,索宥桉就在旁边看着。
“你咋好像都没见过似的呢?”
“就是没见过啊。”索宥桉看着他把柴放进去,又看着他点了火,觉得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二百五。
“那你家平时都用啥做饭啊?”
汤秽从没进过城,他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乡里。
他也几乎不上网,不看电视,虽然知道城里都是高楼,可从来没有走进去过。
他从不知道大城市究竟有多大,不知道城市里的人是怎样生活的。
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他以为是漂亮姑娘的大男人,就是从大城市来的,还是大城市里生活最优渥的那一小撮人中的一个。
他天真的以为李奥住在比较远的村子,家庭条件可能会比他好一些,但也不会好太多。
不过他可以确认,李奥爸爸活着的时候一定对这个女儿非常好,疼她宠她,让她两手不沾阳春水。
所以汤秽也不忍心让她干活。
不忍心。或者说舍不得。
其实两人从见面到现在,也就一天的工夫,就算汤秽有点见色起意了,可也不至于真的有多喜欢。
他只是觉得,家里热闹了。
因为有了李奥这么个人,他家有了久违的人气儿。
他很感谢对方,也很贪恋这种意外降临的欢喜。
汤秽心里清楚,李奥是会走的。
今天不走,明天也会走。
今年不走,明年也会走。
但他暗自期待李奥能多在这里待一阵,如果能和他一起过个年,那就更好了。
火烧起来了,把汤秽的脸映得红彤彤的,热乎乎的。
索宥桉看着他忙活,自己搭不上手,有点着急。
“我帮你干点什么呢?”
话音刚落,外面一阵骚动。
索宥桉推门出去想看看怎么回事,发现是隔壁人家在搬家。
“汤秽!隔壁住的谁家啊?”
“俺家啊!”
汤秽原本的家就在王叔王婶儿家隔壁。
“不是,另一边。”
汤秽也推门出来:“咋的了?好像是张叔家,他家都去城里打工了,得过年能回来。”
可是现在,正有人大张旗鼓地往里面搬东西。
俩人出门看热闹。
沙发。床垫。茶桌。棋盘。
“这什么情况啊?”索宥桉心说这是来了个少爷?还是老爷啊?
话音刚落,新邻居就出现了。
“老杨?”索宥桉脱口而出。
想到汤秽还在旁边,赶紧改口:“杨,杨叔?”
老杨正安排工人搬东西,听见索宥桉的声音看了过去。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老杨,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哑巴。
他过去,掏出手机,在上面打字——
俺也挺喜欢这地方,俺租了一个月,暂时住下了。
索宥桉看着老杨搬来的这些东西,突然觉得自己的清单列得有些草率了。
要说会享受,还得是老杨。
第14章
老杨就这么在他们隔壁住下了。
索宥桉有点不乐意,但也没办法。
让他更不乐意的是,老杨竟然开始心安理得地到汤秽家来混吃混喝。
当然,食材都是老杨自备的,毕竟他们都不想天天吃土豆跟茄子。
汤秽其实能感觉到不太对劲,李奥的身世还有杨叔的身份,但他不想去深究,他很怕问多了,李奥明天就走了。
汤秽自己也清楚,让不明来历的人就这么住在自己家里是件很危险的事,可他怎么都觉得李奥不是坏人。
更何况就算对方是个骗子,又能骗他什么呢?他都穷成这样了,反倒是李奥带了那么多好东西过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汤秽像往常一样,天气好的时候就去赶集,卖点鸡蛋,或者鸭蛋。
他最近生意做得不错,每次刚去不久就能全都卖光,而且还总是遇到出高价的人。
汤秽当然不会知道,这都是索宥桉安排的,也可以说是索宥桉让老杨安排的。
某种程度上的房租。索宥桉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赎回一点点自己的良心。
自从李奥来了家里,汤秽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每次赶集回来,汤秽都会给索宥桉带个有点凉了的烤地瓜或者冰凉冰凉的糖葫芦。
索宥桉已经完全心安理得地住下了,自以为真的骗过了汤秽,让那个单纯的小土包子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卖身葬父又被富亲戚救济的大高个儿漂亮姑娘。
他把画架支好,开始琢磨作画的事情。
跟楚商羽那个狗东西打的赌,赌期是除夕。
他得在除夕之前画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他之前已经志在必得了,因为第一眼看到汤秽时就有种直冲天灵感的兴奋感,那种“对了”的感觉就像海啸一样袭来,他只需要复刻出那天汤秽看到他时的状态,他就一定可以赢过楚商羽。
只是很可惜,那种感觉在他拿起画笔的时候又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索宥桉以为自己只要缠上汤秽,观察他,记录他,用不了一个星期就能完成这幅画。
幻想破灭了。
他一笔都画不下去,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呢?
索宥桉吃着汤秽买回来的冰糖葫芦,嘎巴嘎巴地嚼着,看着眼前忙来忙去的小土包子。
“汤秽。”
“哎?”汤秽说,“你是不是饿了?俺喂完鹅就做饭。”
“不是。我不饿。”索宥桉觉得自己这几天都吃胖了,作为一个向来严格管理身材的艺术家,他不能再放任自己暴饮暴食了,“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啥?”
“为什么感觉不一样了呢?”
汤秽还是那个汤秽,但就是感觉不一样。
汤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问了句“啥不一样”之后,对方也没说话,就是看着他发呆。
几天的相处下来,汤秽也习惯了他这样。
虽然汤秽不是什么心思缜密的人,但对待身边的人倒是都很细心。
他总结了李奥的几个特点:
1.能吃
2.能睡
3.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4.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做
5.喜欢发呆
这样的人在村里几乎没见过,可汤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李奥擅长画画擅长发呆,而且他画画和发呆的时候很好看,这就是他的优势。
而汤秽,他很擅长看到别人身上的优点。
汤秽不再理会发呆的索宥桉,喂完鹅就去做饭了。
陷入沉思的索宥桉仿佛入了定,他一直在想:为什么?
直到那天晚上,汤秽已经在隔壁房间睡了很久,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索宥桉猛地想通了。
“原来是这样!”索宥桉一跃而起,顾不得被窝外的寒意,直接穿着睡衣就往隔壁房间跑。
“汤秽!”他半点礼貌都没有地推开了人家的房门。
已经睡熟的汤秽被吓了一跳,从梦中惊醒。
“咋了?着火了?”汤秽迷迷糊糊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手就已经被索宥桉给握住了。
“你喜欢我吗?”
汤秽倒吸一口凉气,精神了。
“啥?”
就是这种感觉!
淳朴的乡下青年羞赧又慌张的样子!
就是这种感觉!
索宥桉兴奋了起来,他终于知道怎么把自己的天选模特给找回来了。
“汤秽,你喜欢我吧?”
汤秽眼神有点慌乱,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对方握得太用力,他没抽出来。
索宥桉逼近,抬起长腿跨上了热乎乎的炕。
“我以身相许。咱们现在就洞房。”
他越是说这样的话,汤秽的脸就越红眼神就越是慌张无措。
索宥桉看着汤秽比星星还亮的眼睛,感受到了那种最原始最纯粹的力量。
就差一点点了。
再来一点点。
索宥桉继续逼近他,在汤秽试图往后躲的时候,他干脆一把将人扑倒在了火炕上。
“哎?”汤秽惊慌地瞪圆了眼睛,下意识抬手去推眼前的人。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么奔放的姑娘。
他要怎么告诉对方,他确实有点喜欢她,可是他们才认识没几天,结婚这事儿不是儿戏,可不能这么草率啊!
就在汤秽满脑子浆糊的时候,索宥桉整个人压了上来,大有继续进犯的意思。
“不行!”汤秽大喝一声,猛地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推对方,果然把人推倒在一边。
索宥桉倒在一边,还没来得及动,下身突然被一只手给狠狠按住了。
“卧槽!”
索宥桉不是喜欢说脏话的人,但人在情绪过于激动或者遭受重大意外打击的时候,总是会口不择言的。
这种时候,其他任何词汇都无比的苍白,只有这一句“卧槽”最能体现当事人的精神意志。
汤秽要起身,手随便往炕上一拄,没成想,他拄的不是炕,是索宥桉的裆。
要说男人哪里最脆弱,实属这个部位无疑了。
索宥桉吼完那一声,疼得人仰马翻,甚至开始了人生走马灯。
他后悔,他不应该跟楚商羽打那个什么赌,他要是不打赌,就不会来采风,不来采风就不会被骗,不被骗就不会去骗人,不骗人就不会跟汤秽回家,不跟汤秽回家就不会被汤秽捏碎了蛋……
索宥桉欲语泪先流。
而另一边的汤秽已经彻底愣在了那里。
“你……”他震惊地看着在眼前打滚的人,颤抖着声音说,“你咋也有这玩意?”
第15章
汤秽直愣愣地坐在那里,眼睛都不眨地看着索宥桉。
蛋还在疼的索宥桉规规矩矩地站着,像个犯了大错正被班主任教训的小学生。
只不过这位汤姓班主任并没有教训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汤秽。”索宥桉说,“你让我狡辩一下。”
“你是李奥吗?”汤秽终于开了口,“俺是说,你名字没有骗俺吧?”
索宥桉一怔,也说不清为什么,汤秽的这句话让他心头一酸。
“也不算骗,我……”
“那就是骗了。”汤秽闭上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索宥桉有些局促不安,使劲儿攥了攥手心,又胡乱拨弄了一下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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