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演了。”索宥桉说,“已经穿帮了。”
“哪儿能呢?我觉得我演得挺好啊。”老杨不服。
等老杨看向汤秽,对上了双已经懒得继续生气的眼睛。
“没一句实话。”汤秽说,“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我们走之前你给炖个鸡呗。”
“炖你个头!”索宥桉恨不得卸了楚商羽的胳膊,这狗东西就会添乱。
索宥桉追着汤秽解释:“对对对,我就是一大骗子,但我真的只是想为你画幅画。”
汤秽出了门,开始挨个鸡窝拣鸡蛋。
索宥桉又开始口不择言了:“你一天卖鸡蛋能赚几个钱啊?我一百倍付给你,行吗?”
汤秽把鸡蛋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筐里,看都没看他:“俺不要。那不是俺该赚的钱。”
索宥桉闹心得要死:“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放在眼前发家致富的机会都不要?”
他抓住汤秽的胳膊:“你想啊,你给我当一次模特,我给你一百万。一百万不少了吧?你拿着这一百万干什么不行?你不是想给你叔婶盖房子吗?在你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盖十个都够了吧?盖完了你再娶媳妇,你有那么多钱也算你们村儿首富了,来你家提亲的不得把门槛踩碎了?哎你听见我说什么了没啊?”
“听见了。”汤秽很平静。
他把最后一个鸡蛋拣出来放好,盖上棉被,然后又开始喂鹅。
“所以呢?成交不?我可以跟你签合同。”
“李奥。”汤秽停下动作,说完之后又纠正了自己的叫法,“索宥桉。”
“你叫我李奥也行。”索宥桉自以为贴心,“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俺不需要你的一百万。”
索宥桉愣住了。
“俺是穷,俺家这地方也鸟不拉屎,破得没人来。”汤秽看着他,说起这些的时候有些生气了,“可这破得没人愿意来的地方,你们一个个都来了。”
索宥桉知道自己这破嘴又说错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俺过得挺好的。俺靠自己赚钱盖房子,没人愿意和俺好,俺就自己过。”汤秽望着索宥桉,“俺想赚钱,但俺也要尊严。”
“这怎么扯到尊严上了?给我当模特……”
“俺知道你瞧不起俺。”汤秽说,“俺也不需要你瞧得起。”
他对索宥桉笑了:“你长得好看,又有钱,可是你还是有事要求俺。俺不比你差。”
汤秽转身,继续喂鹅,不再搭理索宥桉。
楚商羽又来了:“怎么了?今天还能炖鸡吗?”
“楚商羽,你再废话,我炖了你。”
楚商羽哼哼一声:“你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看了一眼还在气头上的汤秽:“要不怎么说你傻逼呢,你连矛盾的核心都没找着。”
为了这顿农家乐,楚商羽决定亲自上阵。
他撸胳膊挽袖子:“等着吧,事成之后,记得报答我。”
楚商羽带着自信的笑容,朝着汤秽走了过去。
“小汤秽!”楚商羽凑过来,“你这是忙活什么呢?”
汤秽瞥了他一眼。
昨晚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似乎跟索宥桉很熟,而且俩人关系非常好。
这个叫楚商羽的人,名字好听,长得也好看,但和索宥桉的好看完全不一样。
他没索宥桉个子高,长得比索宥桉秀气,其实相比起来,他更像个漂亮姑娘。
想到自己眼瞎把索宥桉当成了个姑娘,还心动了一下,汤秽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俺喂鹅。”
“我帮你呗!”楚商羽跃跃欲试。
“你会喂鹅?”汤秽有些意外。
楚商羽笑了:“不会,所以跟你学嘛。”
他凑上前来:“我从小就有个梦想,想养一只鹅。但我妈对一切有毛的东西都过敏,我养不了。后来长大了,实在太忙了,怕自己照顾不好它,所以也就不敢养。能来这儿体验一下养鹅的快乐,我也算是梦想成真了。”
他的话让汤秽深感意外。
同样是人,做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索宥桉话里话外都瞧不起他家这地方,可人家楚商羽,乐在其中,懂得欣赏。
汤秽刚刚还有些怨念,这会儿被哄得情绪好了不少。
“你教我怎么喂,好吗?”楚商羽试探着问。
“哦,行。”汤秽把手里装饲料的袋子递过去,“你就这么撒就行。”
“妥了!”楚商羽说,“师傅你就放心吧!”
汤秽终于笑了:“什么师傅啊,俺可不是你师傅。”
“我说是就是。”楚商羽一边撒饲料,一边扭头扫了一眼汤秽,然后突然就怔了一下。
说实话,他之前根本没正眼瞧过这个小土包子。
太不起眼了。
干瘦干瘦的,个子也不高。
长得倒是白净,但头发乱糟糟的毫无造型可言。
那一身混搭风的旧衣服,去拍《乡村爱情》人家都得嫌他土。
可是就刚刚这么一眼看过去,低头浅笑着的汤秽,面露羞赧之色,眼睛亮得像猴子狂捞的水里月。
真是个妙人。
楚商羽突然就开始有点明白索宥桉厚着脸皮赖在这里的原因了。
只不过他心动的原因跟索宥桉有点不一样,他不是想画汤秽,他是想改造汤秽。
就汤秽这人,好好洗洗涮涮,换上套像模像样的衣服,随便拍几张照片放网上都能吊打那些莫名其妙的小网红。
楚商羽这个天生的基佬蠢蠢欲动了。
“小汤师傅,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俺今天不给你们炖鸡。”汤秽说,“俺不开心。”
楚商羽笑了:“行,那就不炖,都听你的。不过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事儿。”
“那是啥?”汤秽想到了什么,“俺也不给他当模特。”
“就是这事儿!”楚商羽说,“打个商量,你别搭理他,他不是好人。”
第18章
汤秽当然知道索宥桉不是好人,他看出来了。
好人干不出那种缺德事。
但他也对这个楚商羽的人品持怀疑态度。
“俺知道。”汤秽说,“你们都不是好人。”
得,真的被扫射了。
楚商羽哑口无言,但决定再说点什么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要不这样,你想知道关于索宥桉的什么事,你尽管问,我一五一十告诉你。”
汤秽盯着他手里的饲料:“你还是先好好喂鹅吧。”
楚商羽碰了壁,不过很显然,至少现在汤秽对他的态度要比对索宥桉好很多。
这就够了。他很得意。
给汤秽喂完鹅,楚商羽叨咕饿了。
“老杨,要不你看看能不能点个外卖啊?”楚商羽故意说给汤秽听,“我跋山涉水来这……美好的小村庄,从昨晚到现在一口热乎饭都没吃上。”
汤秽看看他:“你饿了?”
“嗯嗯嗯。”楚商羽略显激动。
汤秽想了想,进屋抓了把瓜子放在灶台边的盘子上:“你们吃吧,俺去赶集了。”
十分无情的汤秽真的就这么走了。
索宥桉、楚商羽、老杨,三个人排成一队,傻愣愣地目送他离开。
“这就走了?”楚商羽,“那我怎么办?”
索宥桉烦死他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最好死外面。”
索宥桉转身就进了屋。
老杨跟过去想问问他家少爷打算怎么解决早饭,但被楚商羽给拦住了。
“杨叔,你会炖鸡吗?”
“炖鸡不会,但有现成的小鸡炖蘑菇。”老杨问索宥桉:“少爷你吃吗?康师傅做的。”
索宥桉已经换了身衣服,又抱着买给汤秽的那件羽绒服出来了。
“你们吃吧,我出去办点事。”
老杨真心实意关心他家少爷死活,毕竟要是饿死在这里,他的退休金就没有了。
但楚商羽是个没心的东西,拽着老杨就往隔壁去:“康师傅就康师傅吧,就算是康帅傅我现在也能吃。”
老杨被楚商羽拉走,索宥桉头也不回地拐向了相反的方向。
几乎没什么人走过的乡间小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被冬日的阳光晃了眼睛的索宥桉踏着前人留下的脚印慢慢往前走,琢磨着这些脚印有哪一个是汤秽留下的。
汤秽看见索宥桉的时候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但他很快意识到,不会错的,这个地方不会有第二个人长得那么好看。
可是眼前的索宥桉变了样。
早上他出门前那人还穿着他的黑色旧棉袄,长头发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
虽然长得好看,但整个人乱七八糟的。
这会儿索宥桉大变样。
“你咋把头发给剪了?”还剪得那么难看啊。
索宥桉冲他笑:“这样就不会让你误会了。”
汤秽皱了皱眉。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之前做的事确实不厚道。”索宥桉换上了新的羽绒服,剪断了那艺术家长发,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真有点都市男模的意思了。
他过去,把怀里抱着的那件白色羽绒服递给汤秽:“你那棉服不暖和,穿这个吧。”
汤秽看了一眼,摇了头。
“脏了就洗,不想洗的话,再买新的。”
“俺不……”
“汤秽,对不起。”索宥桉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杵在汤秽身边,耷拉着脑袋,诚恳地认错,“我利用你的善良,骗了你,是我不对。”
汤秽坐在他的小马扎上,仰头看着索宥桉。
“刚才来的路上我想明白了,我就是太自私,什么事都只考虑自己。”索宥桉蹲下,“明天我就跟老杨他们回去。”
他说完,又补了一句:“楚商羽我也会拽回去,不会让他留这儿烦你的。”
汤秽还是没说话。
有人来买鸡蛋,那被汤秽护得跟宝贝似的鸡蛋价格低廉,他卖一整年也赚不来一件羽绒服的钱。
“俺只是觉得难受。”
买鸡蛋的人走了,汤秽把那几多块的零钱捋好,放进口袋。
“俺是跟自己生气,这么大的人了还以为天上真能掉馅饼。”
索宥桉看看他,伸手帮他把盖鸡蛋的棉被扯好:“天上确实不会掉馅饼,但是你有什么心愿,我觉得我是能帮你实现的。”
汤秽摇了摇头。
过了会儿,汤秽说:“其实你还挺好的。”
他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在他面前慢慢散去:“俺这么蠢,把你领回家,可你也没骗俺啥,还让俺家里那么热闹。”
“你别挤兑我了。”
“真的。俺家好久没这么多人了。”汤秽笑了笑,“李奥,你真是个艺术家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汤秽面前,索宥桉觉得“艺术家”这个词儿特别讽刺:“你就当我是个画画的就行。”
“那你能帮俺个忙吗?要是成了,俺就答应给你做模特。”
“真的?你想让我做什么?”索宥桉说话时,已经伸手把那件白色的羽绒服披在了冷得直抖的汤秽身上。
汤秽没有推开他,很快就觉得热乎了。
这羽绒服是真暖和啊,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暖和。
又轻又好看,还这么保暖。
汤秽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俺想让你给俺和叔婶画个全家福。”汤秽说,“俺出生就跟着叔婶儿,每年过年俺婶子都说来年要一起去镇上拍个全家福,她说要把照片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可是一年压着一年,俺们三口人从来没一块儿去过镇上,这全家福也始终没拍成。”
汤秽停了停,又继续说:“你会画画,俺想让你给俺画一张。”
索宥桉想过他会跟自己要车,要房,或者直接一点,要钱,也想过他会向自己要一个去城里的机会。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汤秽只是想要一幅画。
索宥桉的画近两年很值钱,他小时候卖50万或许是因为别人为了溜须拍马索崇山,但现在他确实是势头正盛的艺术家,一画难求。
他的话,汤秽以后要是拿出去卖,必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可是索宥桉明白,这幅画无论到什么时候,汤秽都不会卖掉的。
与此同时,他又一次为自己狭隘的认知感到羞愧,无论是车还是房亦或是钱,对汤秽来说都是身外之物,甚至是一种人格上的羞辱。
“好。”索宥桉答应得痛快,“但你也得再答应我一件事。”
“俺咋又要答应你?”汤秽脑子清楚得很,“俺是一样跟你换一样的。”
“我不是缺德么,你就让让我呗。”索宥桉看着他笑,“我送你的羽绒服,你收着。就这个要求,行吗?”
第19章
汤秽不喜欢占别人便宜,但答应了索宥桉的交换请求。
天又开始飘起小雪来,汤秽在雪地里直接脱掉了身上旧到已经几乎不保暖的棉服,换上了那件白色羽绒服。
10/52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