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汤秽好像根本不在意。
“没必要啊。”汤秽说,“她瞧不起俺是她的事,跟俺又没关系,俺为啥要因为她生气?”
索宥桉震惊地看着他:“你该不会研究过阿德勒的课题分离吧?”
“啥?”
索宥桉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汤秽学都没上过几天,他能知道什么阿德勒。
不过恰恰因为这个,汤秽在索宥桉眼里变得更不一样了。
“我是说你很有智慧。”
汤秽不好意思地笑笑:“啥啊,俺字儿都不认识多少,有啥智慧啊。”
“以后我教你啊。”索宥桉又不自觉开始许诺,“你想学什么,我教你。”
第21章
承诺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很容易说出口的,不经过心,也不经过大脑。
比如索宥桉。
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毕竟,对于他来说,人生是真的易如反掌。
只不过汤秽和他不一样,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说话都是三思再三思。
他也不会轻易把别人的承诺当真,因为当真的话,到最后失望的可能也是自己。
所以,面对索宥桉的那些话,汤秽只是笑笑,没有接下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大多数时候都是索宥桉在说。
说老杨,说那个烦人的楚商羽。
他再三叮嘱汤秽离楚商羽远点:“那家伙色得很,我怕他对你见色起意。”
汤秽笑得不行:“不能。”
“怎么不能呢?那家伙心是黑的。”
汤秽是真的觉得不能。
他看得出,索宥桉跟楚商羽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那大世面里头肯定有很多很多好看的人,他其实到现在也不明白索宥桉为什么非要画他,但肯定不是因为他好看。
楚商羽自己长得就好看,就算喜欢男的,那看上的也保准是好看的男的。
汤秽不觉得自己好看。
他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农村青年。
两人很快吃完了饭,叫来服务员,打包了剩下的菜。
“这也太多了。”汤秽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别人的钱指手画脚,可索宥桉毕竟是请他吃饭,这让他觉得很羞愧。
为了把这些菜都带回去,汤秽小心翼翼地把两个筐里的鸡蛋合到一筐里,另一个筐专门用来装打包的菜。
都弄好后,他盖上棉被,拿起扁担准备挑到肩上,等索宥桉从洗手间出来就回家。
就在这时,饭店的门被推开了,风风火火进来的竟然是对面饭店那个红毛衣女人。
“妹儿啊,你这儿有零钱没?给我换200。”她刚说完就瞥见了站在收银台不远处的汤秽,“哎呦,又上这儿来了啊?”
她戏谑地笑着,跟这家店的前台姑娘说:“你家收他鸡蛋了?”
汤秽不想搭理她,挑着担子往外走,准备去外面等索宥桉。
“人家不是来卖鸡蛋的。”前台姑娘笑着说,“人是我家贵客。”
姑娘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姐,我跟你说,他们俩人把我家所有菜都点了一遍,这一桌够我家一周的入账了!那真叫一个豪横!”
她说这话的时候,索宥桉刚好出来,看见那红衣服女人变换着的嘴脸,暗爽不已。
“真的假的?”红毛衣不可置信地看着前台姑娘,之后又扭头打量了一番汤秽。
“看什么看?”索宥桉走过去,挡在两人中间,“让你看了吗?”
索宥桉直接到收银台:“美女,结账。”
刷卡的时候,红毛衣眼睛都直了。
临走,索宥桉对红毛衣说:“做人别那么势利眼,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都接不住。”
天地良心,索宥桉平时真不是爱炫富爱装逼的主儿,但今天这事儿实在让他有点生气了。
他给汤秽开门,俩人往外走。
那红毛衣在后面又嘀咕了一句什么,他们听不见了,也不想听见了。
外面的风依旧刮得凛冽,但吃饱喝足的二人心情美丽,倒不觉得天冷了。
索宥桉难得勤快一回,没嚷嚷着坐车。
他跟着汤秽一路走回家,期间还主动帮汤秽挑了会儿担子。
不过也就一会儿,汤秽实在信不过他,总觉得再往前五米这家伙就得把他的鸡蛋和那些硬菜都给逛荡个稀巴烂。
快到家的时候,他们远远就看见七八个人围在前面一户人家门前,走近了才发现那是汤秽家。
“你们可回来了!”老杨先一步跑了过来。
此时,汤秽家院子里被泼了红色的油漆,在红砖地面上、在白色雪堆上,关着的门上还贴了黄纸钱,看着特晦气。
楚商羽正站那儿阴恻恻地说:“谁干的?现在出来承认,咱们还有的聊。”
汤秽跟索宥桉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老杨说:“我跟表少爷在那屋吃饭呢,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他说来看看热闹,没想到这热闹是咱自己家的。”
汤秽皱着眉往前走,想看看怎么回事,可才走出两步,突然窜出一个瘦高的小伙子,一把将汤秽推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没防备,刚下过雪的地面还滑,汤秽直接倒下,肩上挑着的担子滑落,两个竹筐也一前一后摔在了地上。
蛋液渗透出竹筐,黏在踩得很脏的雪地上。
另一边,打包的菜也洒出来,混在一起,溅得汤秽裤腿和鞋子上都是菜汤。
汤秽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没有反应的工夫,索宥桉已经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他的拳头没留半分余地,结结实实地挥过去,紧接着又是一脚,把那人踹进了旁边雪堆里。
村里来看热闹的人见自己村子的年轻人被外人打了,也纷纷上手,索宥桉被围住,老杨跟楚商羽赶紧上前,七八个人就这样打作了一团。
只有汤秽,他依旧跌坐在雪地里,跌坐在他打碎了的鸡蛋和泼洒成泔水的菜汤里,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切。
他好像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听不清他们争吵的声音。
他只觉得冷。
蛋液冰凉冰凉的。
可他又觉得热。
洒出来的菜汤很热。
但其实,菜汤也是凉的,走了这么一路,早就凉透了。
他起身,蹲着去扶自己的筐,想看看还有没有完好的鸡蛋,可是一掀开盖着鸡蛋的棉被,里面已经泥泞一片。
就像他的裤腿,和棉鞋。
“村长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声,打架的人们很快恢复了理智。
在这种地方,村长比警察还管用。
“怎么了这是?”村长先是看见都挂了彩的那些人,之后才注意到闷头收拾打包盒的汤秽。
索宥桉顺着村长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心里特难受,他走过去,拉汤秽的手腕:“汤秽,不收拾了,咱不要了。”
“不要了也得收拾。”汤秽说,“弄了一地,埋汰。”
索宥桉不想让他收拾,就算要收拾也得是那个推他的狗东西收拾:“过来,这不该你动手。”
索宥桉冷着脸,把汤秽拉回自己身边,把掉在地上的那件羽绒服捡起来,裹住了在发抖的汤秽。
“汤秽,啥事啊?”
“你是村长是吧?”楚商羽走过来,指着汤秽家院子,“汤秽被那小畜生欺负了,你管事儿吗?不管的话,我可就管了。”
第22章
楚商羽正准备伸张正义,那边的汤秽已经把羽绒服塞给了索宥桉。
“汤……”索宥桉想问他怎么了,可汤秽已经走到了那个被打趴下的年轻人面前。
“你为啥打俺?”汤秽低头看着恶犬一样趴在地上冲他呲牙的人。
这个人他认识,都是一个村的,大家都算是熟人。
“王全,俺咋的你了吗?”
索宥桉怕那疯狗上来再咬汤秽,赶紧过去想把人护在身后,可汤秽不需要他保护。
汤秽说:“王全,你给俺道歉。”
他指着自己家院子:“还得给俺家收拾干净了。”
王全起来就要揪汤秽的衣领,这时村长吼了一嗓子:“给我老实的!”
王全立刻停下了。
楚商羽跟老杨对视了一眼,他们完全不知道,原来村长的威慑力这么大。
“王全,你咋回事?闹啥呢?”村长过来,指着王全让他离汤秽远点。
王全往旁边吐了口唾沫,不服不忿地说:“俺打他算轻的,俺要剁了他。”
十九岁的大小伙子,初中说什么都不念书了,跟着狐朋狗友去镇上打工,做过饭店服务员,在汽修店当过学徒,前阵子在一家网吧当网管,半夜跟顾客打了起来,被辞退了。正好眼看着要过年了,他就干脆回了家。
汤秽跟他交集不多,毕竟他经常不在家。
所以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出什么事了,让对方做出这种事来。
“你好好说话。”村长厉声说,“你姐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王全也是个苦命孩子,早些年爸妈出去打工,工地出意外,俩人都没了,他一直跟他姐一起生活。
“别提俺姐!”一说起他姐,他更激动了,“你问问姓汤的对俺姐干了啥!俺是给俺姐来出气的!”
汤秽懵了:“俺干啥了?”
他跟王全不熟,但和王全他姐很熟悉。
王全的亲姐叫王惠,姐弟俩差了八岁。
他家跟汤秽家就隔了三户,平时王全不在家,王惠有什么事都爱找汤秽帮忙。
她比汤秽大两岁,俩人相处得特别好,每次王惠去镇上看王全,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汤秽带点吃的。
这么多年二人就跟亲姐弟似的,汤秽实在想不出王惠那边怎么了。
“你说你干啥了?”王全说着就又要冲上来打人,被眼疾手快的索宥桉一把抓住了手腕,反手一扣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妈呀,他什么时候练的?”楚商羽嘀咕了一句。
“去年,少爷说要防着你点。”
“防着我干嘛?”
老杨笑:“怕你对他有企图。”
楚商羽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又翻了个白眼:“少自恋了他,看见他我可硬不起来。”
“王全!”
楚商羽这边正吐槽着,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嘶厉的女声。
他们看过去,一个穿着粉色棉服的姑娘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王全你干啥了你!”
所有人都看向了来人。
王惠冲过来,把跪在地上的她弟给抓了起来,猛劲儿拍他:“你闹什么呢?你发什么神经啊?”
“姐!他把你肚子搞大了!你还护着他?”
王全这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最震惊的还是汤秽:“啊?”
什么情况啊?
索宥桉也懵了,心说:汤秽,你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王惠脸一下就红了,紧接着眼泪都要涌出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村长见这情况,赶紧说:“散了散了,人家自己家事,你们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大伙儿不想走,有这八卦,谁想走啊。
但架不住村长赶,只能遗憾离场。
此时王惠已经大哭起来:“王全你有毛病吧?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汤秽的?”
“姐,你别护着他了,今天他要么跟你订婚,要么被我打死。”
那边,索宥桉凑到汤秽身边:“这事儿……”
“俺没有。”汤秽整个人都傻掉了。
索宥桉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然后就走向了还在纠缠的那姐弟俩。
“我说,你们姐弟俩到底有什么误会我不管,但是不是应该先跟汤秽道个歉?”索宥桉黑着脸,此时火气已经涌到了天灵盖。
他也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且做事向来不计后果。
这回,他看到王全之后才明白,这种愣头青有多气人了。
王惠听到他的话,转过来看他。
“你是啥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自己家的事,殃及到了无辜的汤秽。”他一把揪住王全的衣领,使劲儿一拽,把那瘦得跟竹竿似的小伙儿拽了个踉跄。
索宥桉把人拽到汤秽面前:“道歉。”
王全回头看他姐:“姐!”
王惠这会儿哭得差不多了,气还没消,她看着自己这弟弟也是堵得慌。
“你别叫我!跟你汤秽哥道歉!”
“真不是他的?”王全还不信。
“不是!”王惠气得直跺脚。
尽管王全还半信半疑,但也只好转过来,臊眉耷眼地跟汤秽说:“汤秽哥,对不住了。”
汤秽看着眼前的人,有一会儿没说话。
索宥桉特怕这人圣父心发作,说句没事儿就这么了解了,正打算劝呢,就听见汤秽说:“既然是误会,那俺也不能说啥。但是俺的鸡蛋都打了,你得照价赔,还有俺打包回来的菜,俺家院子你也得给俺收拾干净了。”
听着他这么说,索宥桉突然就笑了。
挺好,这汤秽不是个傻子,还挺有原则。
“汤秽,俺弟他……”
“惠姐,俺知道你要说啥。这事儿为啥误会成俺跟你有关系,俺不知道,但是俺不能不明不白吃亏。”汤秽看着王惠,“俺也当你是俺亲姐,可一码归一码。”
王惠知道这事儿是她弟理亏,看见那一地狼藉,她也再说不出别的求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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