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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皇遗事(古代架空)——金牌芋头糕

时间:2025-05-23 07:47:47  作者:金牌芋头糕
  萧玠掰着指头支吾,“可是、可是臣都四岁了。”
  最后还是阿双看不过去,自己也打了襻膊帮忙,便道:“有道吃人嘴软,大王午食还在人家陛下手里,口下就这般不留情面。”
  “可算有替你上前的了。”秦灼踢开鞋,光脚踩上他膝盖,“萧重光,你家的饭,我吃不吃得?”
  萧恒还未答,已有人从殿外跨进来,重重清了清嗓子,道:“双亲恩爱是好事,但子弟在侧,不合适吧?”
  秦灼清了清嗓子,重新将履踏上。萧恒笑道:“你少编排。”
  李寒穿了身青布衣裳,双手持两串粽子,也从桌上放下。萧玠便离了秦灼跑去抱他,黏着他不撒手,道:“老师也会包粽子吗?”
  李寒正色道:“臣会买。”
  众人俱笑起来。好容易挨到中午,却又因为哪个粽子更胜一筹争辩起来。阿耶说咸肉粽当拔头筹,老师却坚定立场,说蜜枣是人间至味。二人相争不下,去问阿爹,老师便阻拦,“亲者不判,叫陛下仲裁,不公正。”
  阿耶却说:“内举不避亲。六郎,你瞧呢?”
  阿耶鲜少当着外人这样亲昵地称呼阿爹。萧玠察觉阿爹拆粽叶的手指一停,道:“都是我包的。”
  阿耶道:“不行,选一个。”
  老师便说:“这便如陛下从大君和殿下里选个心头好,岂非强人所难。”
  阿爹闻言,反倒认真思索片刻,道:“咸肉的是很好,你喜欢,都吃了就好。你不爱甜,我正好吃甜。”
  阿爹说的义正言辞,阿耶反倒不说话,清了清嗓子,问:“阿玠说,哪个更好吃些?”
  萧玠不料突然转向自己,咬了口咸粽,又咬了口甜粽,皱着脸说:“分开吃都好吃,一块吃都不是很好吃了。”
  阿耶便叹气道:“怪不得。当年生你便是吃了个甜粽,总觉得克化不动,便从口中吐出来,把粽子叶剥开一瞧,竟是个小孩子。我本觉得是个甜粽,要不要的,是你爹说,好歹是个粽子娃娃,咸粽我爱吃,只怕克化下去,连个娃娃都没有了。”
  萧玠一时听闻自己竟是个粽子变的,大大张开嘴不说话。
  甜粽咸粽之争究竟未决出胜负。以致萧玠当夜都在梦中较量。他梦见自己变作一个大大的甜粽,阿耶往他脸上咬了一口,痛得他泪花都出来,阿耶反倒皱眉嚼了两嚼,丢给阿爹不吃了。阿爹却也不吃,又还给阿耶,说:“这个要吃的。”阿耶只蹙眉看他。阿爹说:“吃了,能生。是甜粽,就叫阿玠。”
  阿耶满脸勉强,皱眉把他往口中塞。
  萧玠两腿一蹬,吓得从梦中坐起来。
  端午安康,端午安康。
 
 
第46章 四十一 含沙
  秦灼心中一跳,他知道萧恒想起了什么。
  几年前,段氏军队如同天降,给潮州城带来了灭顶的灾难。
  秦灼犹自强项,“我不告诉你,你的人就不会告诉你了?”
  萧恒道:“我没有眼线。”
  秦灼一愣,没说出话。
  “少卿。”萧恒看着他的眼睛,又看向他手中军报,“‘坑杀俘虏三万’,你为什么跳了过去?”
  秦灼强项道:“那是段氏姐弟的手笔,难道因为是我老婆,你就怪到我头上?信不过段映蓝,你早管着干什么去了?陛下,你隔岸观火我不说什么,开关接纳魏人也就罢了——南魏南秦,都是你的诸侯国,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你拿这件事怪我——朱云基的妻儿兄弟怎么作践的我,需不需要我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跟你说清道明?我已经严禁伤害百姓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萧恒道:“我没有怪你,这件事怪我。”
  秦灼冷笑一声:“怪你叫祸水蒙蔽,做了昏君是吗?”
  萧恒看了他一会,说:“对不起。”
  秦灼微微一怔,已经被萧恒抱在怀里。萧恒哑声说:“少卿,我知道你希望我怎么做。你希望我能全盘支持,希望我发兵助你攻打南魏,希望我下旨让你把王旗插到朱氏的王都去……”
  “但你不能。”秦灼脸颊贴在他手臂上,“你不是那种人。”
  他没有听见萧恒的回答,只听到他忽短忽长的呼吸。这一刻他有些瞭然,“萧重光,如果朱云基没有作践我,如果攻打南魏的不是我,你会阻止,是不是?”
  “少卿。”萧恒叫他。
  “你一开始没有反对,其实,你也没有赞成,不是吗?”
  秦灼哈哈笑了一声:“我怎么忘了呢,我怎么会以为,你做了皇帝,就真成了皇帝呢?你痛恨战争,更痛恨这样为争权夺利和一己私欲发动的战争。你痛恨杀人,更痛恨血流漂杵……只是由于君主一怒。所以你要废皇帝。”
  他深吸口气,“我怎么忘了……你痛恨的,是我这种人。”
  “我爱你。”
  秦灼叫他的眼神一震,半天才找到舌头,说:“你别跟我岔话,我在说正事。”
  “我也在说正事。”萧恒紧紧抱住他,“我爱你。”
  他无话可说,因为秦灼全说中了。
  他痛恨战争、痛恨贵族、痛恨兴亡百姓苦,痛恨带来这一切的皇帝制度。
  秦灼作为这制度的受益者,穿着鲜血染成的大红袍服,不带愧疚地坐在上位。
  他恨这样理所应当毫无怜悯的上位。
  但他还是爱他。
  秦灼脸窝在他怀里,片刻后,闷闷道:“你以后别气我,哄着我说话。”
  萧恒应道:“好。”
  秦灼道:“哄啊。”
  半天,萧恒还是道:“我的错,你别生气。”
  “不是这一句。”
  “……对不起。”
  “你要气死我了!”
  萧恒明白过来,垂下头,脸埋在他颈窝,低声说:“我爱你。”
  秦灼有阵子没说话,这么抱了好一会,才说:“我那些本子都看完了。”
  “我再给你找。”
  “我想看戏,我快闷死了,我要听动静!你他妈真当金屋藏娇呢!”
  “我找人请班子,好不好?”
  秦灼不说好还是不好,扭过头,附在萧恒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嘴唇还没离开,萧恒耳根就有些发红,只说:“我问问郑翁。”
  “你问他,他准不让!”
  “那就不行。”
  “不行——你不行了?”
  “是,我不行了。”
  “你不行,你刚刚怎么那么行,你前几天怎么行成那样子?”
  “刚刚用手,前几天用腿,能和……那样一样吗?”
  “我晓得了,你嫌我了。你现在不知道盘算着娶哪家娘子做皇后,册封多少个妃子给你生多少孩子了。你负心薄幸,你始乱终弃,你——”
  剩下的话被萧恒堵回他嘴里,缠缠绵绵,牵牵绕绕。等两人微微分开,萧恒立即道:“——你想吃橙子了,少卿,我去瞧瞧有没有橙子做的蜜煎果脯来。”
  把萧恒念走,秦灼又拿起手边那本话本,随意翻了几页,目光还是落在那封战报上,从脉脉流水变成冰棱。
  ***
  不多日,黄参向天子进戏,据说是怀帝朝流散的教坊所作,唱念做打俱为绝佳。天子便诏请秦公入宫,一起观赏。
  秦灼一直住在宫里,更要把掩耳盗铃的路数做全套。好在那件大氅够厚,足够遮掩身形,这一处倒没引起什么流言。但对于他突然出现大梁宫中,仍有一些议论。
  “秦君不是九月就回去了吗,怎么如今还在京城?”
  “那就不兴人家再回来了吗?”
  “我听闻陛下正着人修葺大君府,估计明年开春才能完工。这秦君回来,住在哪儿?”
  两个宫女正窃窃私语,秋童已抱着拂尘,走上前打断:“贵人之事休要议论。放在前朝,你们脑袋都掉了多少回了?”
  萧恒待人极为宽和,秋童年纪也和她们相仿,两个宫女也不惧,笑嘻嘻道:“咱们听说娘娘也要到场,心中好奇,想来瞧瞧。”
  秋童仍笑着,“娘娘?你们瞧瞧,满座上宾,哪有一个是女儿家?”
  当着外人,秦灼没有和萧恒同席。他没有酒水可吃,正无聊,问身边服侍的秋童:“这出戏叫什么名字?”
  秋童笑道:“叫《龙虎谣》,是新编新作的曲子,请陛下和大君听个新鲜。”
  秦灼有些兴致,“既是新曲,作者是谁?”
  秋童道:“据说是怀帝朝教坊流散的老人,名叫郭雍容。奴婢在宫中,常听闻他的才气。怀帝出事后,教坊旧人跑得跑散得散,他也失了踪迹,还是奴婢的师傅将他寻来。听说他潜心作了部新传奇,便荐给陛下御览。”
  这名字有些耳熟,秦灼想了想,到底没想起在哪里听过。
  这一会,台上人员已齐,弦声拉响。彩衣入阵,好不热闹。秦灼侧耳听了片刻,道:“这调子,像是《西江月》。”
  说话间,一名老生已然开嗓,所唱正是一阕《西江月》:
  “白虎流离平野,玉龙颠簸溪滩。神仙错结喜连环,海角天涯两半。
  “杯外杯中明月,江南江北青山。团圆梦里也艰难,一觉从头都散。”*
  秦灼心中有些古怪,到底没有多问。
  台上并非演义男女风月,而是君臣恩义,讲一个许姓的黑衣将军,拥立一个李姓亲王登基。前段故事中规中矩,秦灼兴趣不大,只听着磨耳朵。
  期间,萧恒递来一只隔水烫过的酪碗,秦灼把吃剩一半的金丝粥传给他。
  他们借秋童做这些私相授受之事,坦坦荡荡,毫不脸红。反倒是陈子元在一旁酸得倒牙,也懒得说话。等再看台上,那亲王新系一条大红团龙披风,显然已经登基。
  这位戏中皇帝坐在椅中,身后一扇锦屏。将军立在屏后,露出半个身形给众人。
  一名大臣跪在皇帝面前,唱道:
  “天生日需求明月配,民无母望君成新婚。
  抬得那龙凤合欢辇,请得那瑶台月下人。
  老相国高门藏二女,姊芳名素素妹珍珍。
  姊端方堪为天下母,妹贤淑亦能宜高门。
  再者有许门少将军,凤生城救驾好忠心。
  将军与万岁同年岁,二十已有四未成婚。”
  皇帝将袖一抬,问:“依爱卿之意,该当如何?”
  大臣捧袖,一拜再拜,继续唱道:
  “猎春筹并射兄弟柳,续香菸共折姐妹兰。
  地有合同娶成佳话,天□□万岁赐姻缘。”
  秋童也看了进去,同秦灼道:“这老大臣想做媒人,给君主和将军说亲呢。若一对姐妹分别作嫁,君臣兄弟也就成了连襟,倒是亲上加亲。”
  秦灼也笑道:“千古保媒难。”
  底下众人且他待如何接招,台上皇帝却未立刻首肯。只提蟒袍起来,随板节一踏两踏,做贴背介,说与台下人听:
  “朕与许郎至此,何患香菸。”
  秦灼正在搅动酪碗的手指一停。
  底下众人心生疑惑,窃窃私语起来。
  台上,皇帝已遣退大臣,将军也从屏风后跨出来,拱手称万岁,请辞还宅。皇帝再留,将军仍是要走。
  皇帝追问缘故,将军只得委婉道:“万岁至今无子,微臣为老父母独生,亦无香菸为续。上无颜对先皇帝,下又惭见列祖宗,故请还去,万岁恕罪。”
  皇帝连唉两声:“爱卿香菸在此。”
  将军大惊问:“在此?”
  皇帝道:“在此。”双手又将玉带一提一放,道:“太子在此。”
  将军做张望状,问:“也在此?”
  皇帝颔首,“也在此。”
  将军提袍跪地,抱拳道:“请万岁明示。”
  皇帝唉一声,袖子一甩,问他:“宰相肚里能撑甚么?”
  将军道:“宰相肚里能撑船。”
  皇帝皂靴一提,面向台下道:“爱卿肚里处着甚么?”
  将军道:“臣唯此拳拳赤心肝。”
  皇帝折身,几步跨在他面前,问道:“朕肚里又藏着甚么?”
  将军道:“万岁腹中含日月,乃是我王朝好河山。”
  皇帝扶玉带在腹,指他道:“令郎与河山在一处哩!”
 
 
第47章 四十二情迷
  萧恒不要人侍宴,宫女捧酒后便退到一旁,和一众宫人们等待旨意。她瞧着戏台,有些诧然,“这……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堂堂一个主君,还是个男人,竟给旁人养了个孩子?”
  另一个女孩年纪小些,脸庞已经通红,“这样的戏……怎好在陛下跟前献的。”
  她们立在堂下,偷眼去看萧恒反应,竟见向来和颜悦色的皇帝脸色铁青,目光阴冷,显然动了怒气。
  萧恒松开酒杯,双眼紧盯台上,冷声道:“叫停。”
  反倒不远处,有个声音说:“接着演。”
  宫女心中惊异。萧恒再和气也是天子,一开口更是金口玉言,驳他的话,那是抗旨。
  她垂着头,追着那声音挪动视线,发现天子竟也朝那望去。挨着天子最近的席位,大君秦灼拥氅而坐。
  殿中炭火充足,并不寒冷,他却不肯将大衣裳解下。他一只手离开酪碗,缓缓拈动扳指,面上仍淡淡含笑,神态却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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