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彦拿起笔,继续写。
写着写着,傅彦发现自己忍不住一直在分心。
谁让房间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呢?
更何况,这个大活人一直走来走去的,一会翻翻他的抽屉,一会拍拍他的枕头,一会把他的发簪戴在自己脑袋上。
现在又开始脱衣服了。
实在是无法专心写字。
傅彦忍无可忍地放下笔,径直朝贺听澜走过去。
“你是不是故意的?”
“啊?什么故意的?没有啊。”贺听澜一脸无辜。
“那你在这晃来晃去,影响我编书。”
“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你自己心里不静,心思根本就没在纸上。”贺听澜一本正经道。
傅彦:“……”
贺听澜推开他,“我要洗洗睡了,就不等你啦,你慢慢写。”
说完这家伙打了个哈欠,大摇大摆地绕开傅彦。
傅彦一阵头大。
不管那些了,还是先把这部分书编完要紧。
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傅彦心想。
于是他又坐回到桌前,静气凝神,继续写。
而另一边的贺听澜此时脑子里全是戏。
他居然真的继续编书了?
不是,这都能忍?
贺听澜扭头看过去,见傅彦在昏黄的烛光下专心致志地写着字。
好小子,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贺听澜愤愤地捏了一把怀里的抱枕。
然后又觉得拿无辜的抱枕撒气不太好,便心怀歉意地抚了抚抱枕,试图安慰它。
贺听澜翻了个身,背对着傅彦。
给你两炷香的时间,贺听澜心想,两炷香不来找我就不理你了。
结果还没过半炷香,贺听澜就睡着了。
睡得那叫一个香。
傅彦好不容易写完了,走到榻边一看,贺听澜正呼呼大睡。
不是吧?睡眠质量这么好?
难道是在装睡?
“哎?”傅彦轻轻推了推贺听澜,“你睡着了没?”
没反应。
傅彦探着上半身去瞧贺听澜的脸。
神情自然、呼吸平稳,不像是在装睡。
还真睡着了。
怎么突然有点小失落呢?
傅彦蹑手蹑脚地去洗漱更衣,也准备睡了。
然而当他坐到榻上,却发现一个问题。
被子全都让贺听澜一个人裹住了。
甚至被子的两边都被他压在身子底下,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连个被子角都不给自己留啊。
“阿澜?阿澜?”傅彦又推了推他,“你把被子全盖走了,我盖什么啊?”
贺听澜还是没反应。
于是傅彦试图把被子从他身体底下抽走。
可是贺听澜压得实在太严实了,傅彦拽了两下都没能拽出来。
傅彦也不忍心把他给叫醒,干脆起身去再拿一床被子。
然而当他打开柜子才想起来,前段时间入秋,之前那床薄一点的被子盖不了,已经被送去浣衣局洗了。
这下完蛋,他房间里一床备用被子都没有。
要是就这么睡一晚上,第二天保准要受风寒。
正犯愁着,傅彦突然灵机一动。
不如把贺听澜的被子给抱过来?
好主意,就这么办吧。
只不过要再穿上衣服出趟门。
算了,麻烦点总比受风寒好,傅彦心想。
想到这,傅彦便起身,准备穿衣出门。
结果刚一起身就被一把抓住手腕。
傅彦吓得惊呼出声,一回头就看见贺听澜正眉眼含笑地瞅着他呢。
“干嘛去?”贺听澜怨念地问道。
“去拿你的被子。”傅彦如实说。
“不准去。”贺听澜拉着傅彦的手,往自己这边扯了扯。
“是我吵醒你了吗?”傅彦有点愧疚,估计是刚才拽他的被子使劲太大了。
结果他问完就后悔了。
贺听澜眼睛亮亮的,笑容中还藏着坏。
分明就是装睡!
傅彦又被耍了,他刚要发作,贺听澜倒先开始叫唤了。
“是~啊~我刚睡着,某人就又推我又拽我被子的。这下好了,我现在精神得很,得某人哄着才能重新入睡……”贺听澜拖着长音,一脸无辜地说。
傅彦忍俊不禁,顺势钻进温暖的被窝。
“嘿嘿嘿……”贺听澜迫不及待地手脚并用抱住傅彦,心满意足地在他肩窝拱了两下。
“你属小猪的吗?这么喜欢拱人。”傅彦乐了,捏捏贺听澜的脸蛋。
贺听澜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咱俩同岁,我如果属小猪,那你也是。”
然后他继续拱,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属小猪这件事。
两人闹得一边嘻嘻哈哈地笑一边滚来滚去。
贺听澜发现傅彦的肚子似乎很怕痒,于是就专攻他软肋,一个劲儿地挠。
“痒啊!”傅彦实在受不了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人闹了好半天,终于闹够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贺听澜趴在傅彦胸口,突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这是什么?”贺听澜发现傅彦脖子上戴着一个坠子,拿出来一看,是一只小玉佛像。
“保平安的,我们那会给刚出生的孩子戴一块玉,保佑平安长大。”傅彦说。
贺听澜一瞬间有些出神,他用指肚轻轻摩挲着玉佛,“那它岂不是陪了你十八年?”
“是啊。”傅彦说。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还有一个什么手串,也是从很小就带着了。”贺听澜靠在傅彦肩头,一边把玩玉佛一边小声嘀咕。
“你怎么有这么多又老又旧的东西?”
他就没有旧旧的东西,贺听澜心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人也好,物也罢,没有什么能长久地留在他身边。
“十八年也不算很旧吧。”傅彦倒是不以为然,“那些传了好几辈的东西才叫旧,数起来都有上百年了。”
百年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贺听澜不敢想,阿娘、师父和他自己的岁数加在一块都没有一百年。
傅彦见贺听澜半天没动静,晃了晃他,“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困了,睡吧。”贺听澜往傅彦的肩窝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傅彦察觉到贺听澜似乎有什么心事,想说点什么,遂又作罢。
这家伙睡着了倒是没有平日里那种欠欠的感觉,傅彦心想。
反而显得……很乖。
于是傅彦没忍住,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
夜安。
第31章
一大早上, 寨子里闹翻了天。
“大当家!大当家跑哪儿去了?”负责管账的老张急匆匆地跑遍了寨子里的每一处地方。
“大当家刚才下山了吗?”老张抓着负责在寨子大门站岗的两个山匪,急忙问道。
“没有啊,到现在为止今天还没人出去。”站岗的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寨子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哎, 跟你们说不清楚。这样, 一会你们要是看到大当家了, 帮我跟他说一声我有事找他。”老张嘱咐完两人, 火急火燎地往回跑去。
“这什么情况啊, 连老张这种慢性子都急成这样了?”其中一人好奇地问。
“肯定是大事。”另一人说, “咱们寨子这几天好像不怎么太平。”
“哎, 不管了, 咱们俩只要负责站好岗就成。”
“我总觉得寨子里可能有变故,你说咱们要不要提前为自己做打算?”
“怎么打算?咱们这种人,出去了也是每天提心吊胆,自身难保,还不如跟着大当家混口饭吃。至少有个组织, 人多些, 互相也有个照应。”
“说的也是。”
贺听澜是被傅彦给叫醒的。
“怎么了……”贺听澜迷迷糊糊地问。
“外面好像有人找你。”傅彦小声说, “我听见谁在喊大当家。”
“嗯?”贺听澜从床上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感觉清醒了不少。
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确实有动静。
“好像是老张的声音。”贺听澜说。
“那怎么办?”傅彦担忧道,“他好像往这边来了,要不你先躲一下?”
“干嘛要躲?”贺听澜勾住傅彦的脖子,佯装不高兴地质问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好上了?”
“不是,人家老张年纪也大了,万一吓着了怎么办?”傅彦说。
贺听澜盯着他, 半晌后笑着说:“好吧,那我偷偷溜出去。”
说完,他翻身下床,穿上衣服走了。
傅彦望着贺听澜的背影,虽然对方没说什么,可是傅彦觉得他好像有点失落。
老张找了一大圈,终于见着了贺听澜的人影,连忙跑过来。
“哎呦大当家,可算找着你了!”老张撑着自己的一把老腰,气喘吁吁道。
“怎么了这是?”贺听澜见他满头大汗的,连忙去扶。“有事去我房间里等就行了,看你折腾的。”
“等不了啊,”老张摆摆手,“出大事了!”
“什么事?”
“今天一早顺子来找我拨款,说是要开始准备冬衣了,需要钱去买料子。结果我去库房取的时候,发现少了九两银子!”老张急得都快哭了。
“我敢保证账目绝对没问题,肯定没算错。大当家,寨子里有内贼啊!”
贺听澜瞬间严肃下来,他安抚老张道:“这样,你先别着急,先回忆一下这笔钱是什么时候被偷的,你上次对账是什么时候?”
老张皱着眉头仔细回忆,道:“昨日下午,对,昨日下午还有人跟我拨了一笔钱,用作购买炭火。这个时候账目还是没问题的。”
“行,我知道了。”贺听澜了然于心,点点头道,“这样吧,你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千万别打草惊蛇,我想想办法去。”
“大当家,这贼人得快点找出来啊。我看库房的锁还好好的,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说明这个贼是个高手。要是不能尽快找出来,只怕他会越来越猖狂。”老张苦着一张脸道。
“放心,我自有安排。”贺听澜淡定道,拍了拍老张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过担心。
待老张走后,贺听澜在院中一边来回踱步一边琢磨这件事。
这个贼还挺狡猾,不偷一两银子,也不偷十两银子,偏偏偷九两。
说到底还是因为贺听澜当初定下的规矩。
无名寨针对偷盗一事向来是要重罚的。
如果偷盗的物品价值低于一两银子,则需要承担一个月的砍柴工作,并赔偿给寨子所盗窃金额的十倍。
价值在一两银子到十两银子之间的,承担半年的清洗茅厕工作,并赔偿所盗窃金额的十五倍,而且必须从原来的房间搬出去,住到柴房。
如果自己手里的钱不够用,就从每个月的基础月俸中扣。
但如果盗窃超过十两银子,就要被打二十鞭子,同样要住在柴房。
并且一年之内不能用炭火,吃食也较别人的减半,大家不愿意干的苦活累活都交给他去干。
相当于寨子里最底层的杂役。
看来这个小偷是不愿意被抽鞭子,所以才偷了九两银子,刚好卡在不用被打的边界。
真是可恶!贺听澜愤愤地想。
老张说得对,这个小偷先偷走了九两银子,应该只是一个试探。
如果被发现了,最差也只是去扫茅厕;如果没被发现,他就可以继续一点一点地偷。
其实本来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守株待兔的。
但是方才老张大张旗鼓地满寨子找贺听澜,小偷应该已经听到了风声。
这样的话,那不如……
贺听澜勾起一抹笑意。
有了!
说干就干,贺听澜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间,取了五两银子,然后赶到傅彦的房间。
很快,寨子里的警钟被敲响。
这代表着有重要事情发生,大当家召集所有人在院中央集合。
众人不明所以,但都赶快放下手上的活,一路小跑来到院中。
“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大当家已经很久没敲过警钟了。”
众人交头接耳,好奇地看向站在院中高台上的贺听澜。
只见他负手而立,神情严肃,一改往日里嬉皮笑脸的少年人模样。
大家很少见到大当家这个样子,心道看来这次事情不小,也都渐渐安静下来,不再窃窃私语。
很快,大家就都到齐了。
贺听澜清了清嗓子,高声道:“诸位,今天叫大家来此,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他走到傅彦跟前,薅着他的领子把人给拽到众人面前。
“昨夜,郁文嘉潜入库房,盗走了五两银子。”贺听澜宣布道。
老张十分疑惑。
不是九两银子吗?
难道寨子里出现了两个小偷?
老张挠挠头,纳闷地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贺听澜正在拼命朝他使眼色,瞬间明白了。
“我就说我不可能看错。”老张立刻接话道,“昨夜将近子时的时候,我去上茅厕,就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朝库房的方向去了。原来是你小子!”
26/217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