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鱼而已,猫才不会怕鱼呢!
这边确实太冷,即便是生活在水里的鱼,太过寒冷也遭不住。
白争争示意来几个兽人帮忙。
两个抬上半身,两个抬鱼尾巴,尽量平稳地将他搬到石床。
幼崽们看着一条几乎有整个石床长的人鱼离他们越来越近,争先恐后地兽皮毯里面钻。
他们不是怕,是给鱼让位置。
“放外面还是放里面?”白争争问。
“里面吧,外面挡着不好出来。”蹲在兽皮被子上的骄矜猫猫爪子一抬,指挥着兽皮毯底下的幼崽们拱着被子往外面挪。
幸亏当初石床做得大,人鱼送到最里面,还有一半的空间。
人鱼躺下后,白争争爬上.床,卷了点干草垫在他的脑袋底下。又拉着兽皮往他身上盖了盖,只露出一个脑袋,还有一点尾巴尖。
“他尾巴上的板子能拆了吗?”清问。
幼崽们从兽皮下拱出来,堆在清身后,探头探脑往人鱼那边看。
白争争撩开兽皮,手往寻着鱼尾巴寸寸摸下去。
他目光专注,却看得一旁的幼崽们唔地一声,爪子蒙脸,埋在了兽皮里。
清耳朵一颤,转过头不看。
哪有摸尾巴摸得这么细致……
“再绑一下吧,感觉还没长好。”
“嗯。”清背过身,没再多问。
天气实在太冷了,白争争又把洞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些。兽人们现在每天都保持着兽形,只有白争争穿着兽皮衣服还能在地面活动。
气温降低,幼崽也失了活力。
只吃饭时他们才下地。
洞中两道门一直紧闭,门上方的空隙不小,风大时,还有雪花吹进来。洞中就显得更冷了。
吃过晚饭,白争争用嚼碎树枝刷了牙,哆嗦着脱了兽皮衣钻进被子底下。
他睡觉时经常睡在最外面,保持着人形。但天气太冷,人形不合适,之后与幼崽们一样,变做毛乎乎的绒球。
他一钻进被窝,就踩到了幼崽身上。
抬头一看,十几双眼睛泛着光,盯着他。
“睡进去一点。”
“有人鱼。”
“有人鱼也还有那么宽的位置。”
“不去不去,争争去。”争争胆子大,幼崽们可是看过他弄乱人鱼头发,睡到人鱼颈窝边的。
白争争笑了声。
“你们不是不怕吗?”
“才不怕!”幼崽嘴上不服。
被身后幼崽拱着,白争争忙护住尾巴,先一步跑到人鱼身边。
他就地趴下,与人鱼隔着一个巴掌的距离。像楚河汉界一样,将兽人们与人鱼隔开。
“这样总行了吧。”
被子底下黑黢黢的,幼崽们的眼睛闪亮。
“行了行了。”
兽皮加羽绒做的被子极为暖和,白争争趴在下面,听着幼崽们的呼噜声,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他睡觉不算老实,滚着滚着,爪垫贴着个温热的地方,缩了缩爪子团成球,更深地沉睡。
人鱼平躺着,俊美的面庞明显瘦了些,但英挺的五官依旧不算难看。
他皮肤白,细腻光滑。
爪垫在上面踩得久了,就是一个红色的梅花脚印。
这样的脚印在一夜过后,人鱼侧脸上出现了一个,脖子上则更多。
但人鱼无知无觉,即便就在脸庞最近处,毛绒绒的猫团着,他也感受不到那温暖又柔和的触感。
他身上只有随着兽皮的掩盖,自发调整的温热。
人鱼头发很长,被细致地撩起来,放在身侧。一部分被睡熟的林猫又弄乱了,像网一样在身上搅作一团。一部分顺滑地覆盖在胸口,遮住了那难看的伤疤。
经过白争争前两天的反省,之后的人鱼被照顾得不错。
他身上的草药已经换了两遍,唇有了血色,不那么吓人。
天气冷,人鱼的伤口没有再化脓。像尾巴上、后背那些浅一些的伤口已经结痂,有些还已经掉落,露出微粉的新肉。
尾巴上被拔掉的鳞片也慢慢冒出新的。
胸口跟腰侧的几个伤洞被草药覆盖,渐渐生出些痒意,好在人鱼没醒,如果有意识的话,怕是忍不住蹙起眉头。
人鱼干干净净,身上被擦拭过。
他身上没了伤口的血腥味、腐臭味,取而代之的是清新冰冷的海洋气息。像能包容一切,包括肩膀上巴掌大的小猫咪。
白争争就贴着人鱼,睡了一个满足的觉。
梦里,他抱着一条红墨交错的鱼。
小小一条,伤痕累累。
他想着,小鱼太可怜了,还是养一养再吃吧。
第9章
连天大雪,寒意彻骨。
洞口被飘进来的雪濡湿,又凝结成了冰。
碎石与泥堆成的灶口里火烧得很大,陶锅里杂菜汤正沸着,冒着不青不绿的大泡泡。
白争争裹得严严实实,立在锅边搅拌。
陶锅旁的缝隙,架着几串正在烤的小八爪鱼。
烤八爪的香气蔓延,白争争注视着兽皮上鼓起的小包,不见动弹。
幼崽们都爱吃这个。
往常没烤好就守在火堆旁了,现在却没一个提得起兴趣。
石床旁边,之前人鱼睡觉的干草上放着几根腿粗的长木,用做了给幼崽们磨爪子的地方。
巴掌大的猫崽蹲坐在干草上,两个前爪有一搭没一搭地缓慢往木头上招呼。
那动作比生锈的机器还迟钝。
好好的一个幼崽,磨个爪子愣是磨出了一副老年迟暮的感觉。
白争争有些看不过去。
外面冷,哪能长待。
“雁,不磨去兽皮底下呆着。”
雁爪尖用力,勾下来一块树皮。巴掌大的猫崽背对着白争争,俯首长叹一声,随后晃悠悠地起身离开。
石床边缘,兽皮毯下,对着干草这边露出小脑袋的猫崽跳了下来,接替了雁的位置。
前一个走了,后面就蛄蛹着补充上来,在兽皮下露出个小脑袋。
白争争看到兽皮毯动了几下。
他还以为有幼崽对八爪鱼有兴趣呢,结果挪了一下就没了动静。
若是他掀开兽皮看,就清楚幼崽们此刻正排成长条,靠着假模假样的磨爪消磨时间。
“哎!”雁爬上床,重新趴在队伍的最后。
“哎——”前头排着队的猫崽齐声一叹。
白争争搅动着杂菜汤,五指紧了紧。
“吃饭了。”
“争争,不饿。”
“我也不饿……”
“我们都不饿……”
清打着哈欠,四肢泛软地从兽皮底下钻出来。“争争,我也不怎么饿。”
白争争看他一身凌乱的毛发,放下汤勺,拿了烤串放在石板上。
“真不吃?”
“一点点。”年扑腾起来,往火堆旁边挪。
下雪后,他们受不住寒冷,已经在兽皮毯下呆了好多天了。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不止幼崽无聊,他们也无趣。
白争争盛了汤,看着幼崽来吃。
幼崽的饭量小了不少。
原先巴掌大的一碗能吃大半碗,现在吃一半都勉强。白争争换着花样来做,都提不起幼崽的兴趣。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既然闲不住,那就找点活儿干。”白争争起先能不让幼崽下地就不让幼崽下地,这样看来是不行。
约束太过,比坐牢还难受。
“那做什么?”雁从碗里抬头,舌尖舔过鼻头,小胡子上也干干净净。
白争争道:“就之前那些事儿,想做什么做什么。”
幼崽们点点头,几下吃完,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已经商量起来了。
白争争:“不能把自己弄生病。”
“知道。”幼崽冲着他抬了下爪。
白争争没指望他们能干出个什么名堂,只是想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除了幼崽,还有一条鱼需要操心。
人鱼已经躺了半个月了,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鳞片陆续长了出来,暗红近黑,又隐隐带着珠光似的,光线映照下很是华美。
但外伤渐愈,人鱼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
白争争放凉了一碗杂菜汤,端到人鱼旁侧。
人鱼在恢复期,却没有进食的能力,消耗的全是自己的身体。白争争现在每次吃饭都试图给他灌点东西,往往巴掌大的一碗汤,也只能灌下去三分之一。
他坐在人鱼身后,扶着他靠在身上。头微抬,捏着木勺子往他嘴里塞。
清蹲在一旁,对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
人鱼消瘦是显而易见的。
这么久了也没醒来,再这样下去,他只会一直躺着到死。
清觉得,人鱼或许熬不过这个冬季。
……
让人鱼吃了点东西,白争争又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汤汁。
山洞里此时叮铃哐当响个不停,幼崽们已经在推石头,刨树皮了。
洗碗锅,收拾了碗筷,白争争回到人鱼身边。
清看着白争争又在摸人鱼尾巴,耳朵动了动,转个身,脸一下子埋在了身后年的毛毛里。
年舔了一下清的脑门,爪子抱着他,下巴搭在他两个耳朵中间盯着白争争。
清拱着脑袋在年的毛毛上擦了擦额头上的口水,又把自己团了团,窝在年身上打盹。
“争争,你做什么?”年问。
“看他尾巴上的板子能不能拆了。”白争争道。
兽人的恢复速度很快,人鱼尾巴骨头在慢慢愈合,他又一直不动,板子放不放影响不大。
白争争摸了尾巴一会儿,还是决定把板子拆了。
他将草绳解了,双手托着人鱼尾巴:“年,帮忙抽一下。”
年凑近,爪子一勾,将板子抽出来。
白争争尽可能轻地将人鱼尾巴放下。
手松开,又摸着尾巴有些干燥,白争争将他敷尾巴的那块兽皮取下来。
“咯吱咯吱……嚓嚓嚓……”山洞里动静有些大。
白争争直起身扫了眼,雁领着十岁以下的幼崽一堆在用爪子磨骨片。看那样子,是要做骨针。
圆领着十岁以上的幼崽在砸石头。
由于白争争不准他们变做人形,两个猫爪垫不是很好使。但也不妨碍幼崽们干活的激情。
至于风那四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们,正踩着那块河里捡回来的黑曜石,商讨着做些捕猎的武器。
他们都围着火堆,挨得很近。
各有各的事儿,总算听不到那叹气声。
“别烧到毛毛了。”白争争提醒。
幼崽们看了眼火堆。
烧不到。
他们还没火堆围着的那一圈碎石头高呢。
白争争拎着兽皮去浸水。
部落用水是用那有裂缝的石锅盛的,安置在火堆边。若离火堆远了,它就会结冰。
白争争将水舀了些出来,将兽皮浸湿,回去给人鱼敷尾巴。
“哐当哐当……咔嚓咔嚓……”
有些吵,但山洞中也有了点生机。
烬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有了意识。
年正坐在兽皮上,圈着清给他取暖。他看着人鱼发呆,却不想在白争争放下兽皮的那刹那,人鱼的手指好像颤了一下。
“动、动了!”年惊得坐直。
清一爪子压在他肚皮上,让他安分着当肉垫,转头盯着人鱼。
一时间,洞里乱七八糟的声音骤然消失。
白争争一动不动,保持着敷尾巴的姿势,盯着人鱼。
一息……两息……许久,都没见人鱼动过。
哪怕是睫毛都没颤一下。
清爪子掏了掏年:“你是不是看错了?”
白争争蹙眉:“确定动了?哪儿动了?”
年躲着清的爪子,忙道:“手、手指动了一下,很小很小的一下。真的动了,你们别不相信!”
“哐当哐当,咔嚓咔嚓……”洞里又重新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
风爪子勾着砸下来的黑曜石片,小声道:“没准看错了。”
“也可能真的动了。我睡熟了的时候还会动嘞,不一定是清醒了。”雁道。
白争争有些认同。
植物人也会动,是身体的自然反应而已,不代表就醒了。
白高兴一场。
“都躺了这么久了,哪里轻易能醒。”清说了一声,转头踩了踩年的肚皮,躺下去团着。
“也是,哪能这么容易醒。”白争争将兽皮糊在人鱼尾巴上。
烬闭着眼睛,在一众嘈杂声中,分辨出一道带着失落的叹息。
他第一反应是,他没死。
活了下来。
但活下来的感受也并不算太好,意识恢复那一瞬间,四肢百骸的疼痛侵入神经,仿佛有个利爪在他身体里搅动,勾断筋骨,撕扯皮肉,痛得他仿佛在抽搐。
他不知自己伤到什么地步。
只有疼,疼得他好不容易清醒一点,还没辨别此时的处境,就又没了意识。
他短暂地醒来,又悄然沉睡。
*
幼崽们有了事做,活儿也干了,饭也吃了,好像恢复了原样。
但白争争还来不及欣慰,却见幼崽们开始鼻尖干燥,食欲下降,连爬出兽皮的力气都没有。
几个成年兽人都急坏了。
“争争,这么下去可怎么办!”清在猫崽中间走动,挨个检查身体。
白争争摸了又摸,没发烧,没畏寒,也不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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