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说过让温黎回家住,但都被温黎以给闻辞治病而否决了,老父亲十分纳闷,也想不明白自家小白菜怎么就那么舍不得那个小魔王呢。
温黎睡回了自己的小屋子,感觉无比安心。
第二日一早,温黎起床去给阿爹请安的时候撞见了虞苑。
虞苑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阿黎……”
温黎的表情微微有些动容,但还是努力地克制着,“虞大人安好。”
虞苑的笑容凝滞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这时温书礼走了出来,笑道:“阿黎怎么起这么早啊?”
温黎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穿梭,然后点了点头,“嗯,阿爹早上好,我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便脚下生风似的跑掉了。
虞苑看着温黎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然后对温书礼道:“我先走了。”
“不多待几日吗?”温书礼拉住了虞苑的衣袖。
虞苑有些赧然地偏了偏头,衣襟微动,白皙的脖颈上露出来半抹红痕,“我只是过来办事顺道瞧瞧你,把生辰礼物给你而已,不能耽误太久了。”
“就待一日吧,”温书礼的语气轻轻浅浅地,好像祈求一般,“眼见着天色好像要下雨了,你旧伤在身,遇上雨季是更加疼痛的。”
温书礼见虞苑有些犹豫,又道:“你不想多和阿黎说说话吗?”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没有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更没有起到一日照顾的作用。”虞苑眼底满是愧疚,内心复杂到了极致。
虞苑垂下脑袋的模样与小温黎一模一样,都让温书礼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肩膀,“那也不是你的错……”
“没有什么对与错,只是我没有尽到我该尽的责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黎。”
温黎每生病一次,虞苑的内心就会煎熬一次,痛苦万分无法排解。
当年他出使衍朝,不慎被人暗害又下了药,被温书礼捡了回去,度过了一段堪称美好安宁的生活,可他的使命没有完成,必须要回到渊国,于是不告而别,单方面和温书礼分道扬镳。
可是没想到再回到渊国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已经五个月了,男子怀胎闻所未闻,虞苑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去买药打掉,可是把自己疼得差点儿丢了半条命都没有把孩子打下来。
等温书礼找来的时候,虞苑已经形容枯槁,千般万般地养着才养好了一些,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次暗杀,虽然死里逃生却动了胎气。
温黎是早产加难产,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若非用闻言殷送来的一颗千年人参吊着命早就已经夭折了。
沈清远是个疯子,为了皇权为了大业,对他们赶尽杀绝。
虞苑的一生活在水深火热、担惊受怕之中,他抛弃不了自己的国,给不了温书礼和孩子任何承诺,也给不了他们安稳的生活,只能放手。
后来沈清远身亡,小皇帝登基,沈清泉为摄政王,虞苑为镇国将军,同时坐镇肃清了外敌,开始为稳定内乱而做长久的斗争,然而重压之下让他片刻不得喘息,从衍朝传来的书信是唯一支撑着他的动力。
虞苑将自己的大半人生都奉献给了渊国,如今渊国归于平静,举国上下一片祥和仅仅有条,可他也没什么脸面出现在他们面前,总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胆小鬼、负心汉,所以也不会再索求什么。
“下雨了。”温书礼伸出手接住了几滴雨水,眼眸深深地望着虞苑。
温黎躲在一旁的墙角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满地撇了撇嘴巴。
阿爹是笨蛋。
下午,闻言殷来访,一进了温书礼的书房就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舒服地叹了一声气,“还是你这儿清净,让朕很安心呐。”
“臣还在禁足呢,又逢雨季,陛下也不挑个好日子来。”温书礼又给闻言殷添了一杯。
闻言殷随手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就吃,“就是这样才好呢,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朕,朕都快被那些老臣吵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是让朕立后纳妃,就是把主意打到阿辞身上,阿辞才多大啊。”
温书礼瞳孔一震,连忙把一碟子都端走。
那是温黎中午亲手做的点心,他自己还没舍得尝一个呢,眼见着闻言殷都两个下肚了。
“哎哎,朕还没吃完呢。”闻言殷眼疾手快地又抢了一个,“味道是真不错啊。”
温书礼把桂花糕放到了离闻言殷很远的茶桌上,面无表情道,“殿下也确实到年纪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
闻言殷最不喜欢凡是都牵扯到孩子们身上,不过他知道温书礼是故意说这话的,于是也故意道:“朕瞧着阿黎也挺好,如今也十八了,又是青年才俊,相貌又是一等一的出挑,为京中贵女所倾心,朕的妹妹福缘公主正当妙龄,与阿黎甚是匹配,还有亲族中清月郡主……”
“陛下。”温书礼出声制止,又向闻言殷颔首,“好了,是臣的错,臣不该提及此事。”
“哼哼~”闻言殷扬了扬脑袋,一副赢家姿态。
“不过说实在的,你怎么孤身一人呢?”闻言殷挑了挑眉头,话里话外都在打趣着,“朕来的时候可看见虞苑的身影了,你怎么忽然开窍把人留下来?他那个倔强脾气也被你安抚好了?”
温书礼微微怔了怔,旋即道:“只是恰逢雨季,行路不便才会留下的。”
闻言殷一副“知道你在嘴硬”的表情,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嘴巴,气定神闲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口是心非呢?”
温书礼不欲在聊这些话题,于是话锋一转,“陛下今日怕不是来与臣讨论儿女婚事的吧。”
“城西谣言已经查清,但朕又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将当年“弑兄”之事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陛下并没有“弑兄”,此事实属无稽之谈。”
闻言殷咬牙切齿着,“这若是换了从前,朕何须这般畏手畏脚,直接将那些有异心之人通通铲除。”
“可今时不同往昔,陛下要好好爱惜自己的名誉,谣言既然已经传出,就不能再助长了。”
“朕自然知道,陈相已经去做了,抓了几个带头散布流言的带回去严刑拷打,但都服毒自尽了,什么线索都没有。”闻言殷瘫在太妃椅上,一副颓然的模样,“他们也就只会这么点招数了。”
“他们”指谁,温书礼心知肚明,“不过你可有想过,燕王依附你而生,何必要铤而走险做这些事情?”
闻言殷直起了身体,“起初朕也是这么想的,人心叵测啊,就像当年如此信任何家,到头来他还不是背叛了我们,让你差点死在蜀地,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猩红了双眸,眼底的恨意浓浓地燃烧着,“所以现在哪怕是有一丝疑影,朕都不会放过。”
温黎从温书礼那儿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静静地坐在秋千上发呆,眼睛看着淅沥沥的雨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该喝药了。”阿淮端着汤药走了过来。
温黎回过神来,视线停留在黑乎乎的药液上,忽然产生了逆反心理,他不想喝药了。
“我有些冷,你去屋里帮我拿件披风。”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阿淮回了里屋,温黎趁此时机伸手端起药碗倒进了一旁的盆栽里。
此时此刻,墙外的树叶“刷刷”地响了两声,紧接着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闻辞从墙上一跃而下,跳进了院子里,“阿黎!”
第27章 老父亲风中凌乱
闻辞看见温黎在倒药, 满满的一碗汤药就只剩下了一点药渣子了,他脸上的笑容尽失,一把抓住了温黎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温黎怎么都没想到闻辞会翻墙而来, 还正巧看见了他倒药的全过程, 支支吾吾地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你抓得我好痛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人欺负你了?还是药里下毒了?!”闻辞松开手就要去抢碗, 被温黎躲了一下, 碗没有拿稳, “吧嗒”一下摔得四分五裂。
阿淮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着急忙慌地出来就看见太子殿下一脸愤怒得好像要吃人模样, 而自家小公子眼睛水汪汪的,表现得惊慌失措又担惊受怕的。
温黎生怕被人发现了,赶紧把闻辞拉进了里屋,在关门前闻辞又火急火燎地叮嘱了一句,“刚刚的药不小心被你家公子打翻了, 你再去端一碗来。”
阿淮愣愣地眨巴眨巴了两眼,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 两个主子就跟一阵风儿似的进了里屋。
闻辞把温黎摁着坐在椅子上,两手撑着把手,困在方寸之间,让他避无可避,“为什么要把药倒掉?里面有毒?还是又嫌苦不想喝?”
温黎心虚地别开了脸,“没有。”手指不安地揪着衣角,底气不足道:“我是不小心的。”
这样的神情和慌张的动作出卖了温黎,一看就知道是有什么事情故意瞒着他。
闻辞轻轻地捏着他的下巴将脸掰正过来,面容沉静, 眼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正极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后槽牙都咬得紧紧的,“你当我是瞎子吗?”
虽然闻辞处在生气的边缘,怒气即将喷涌而出,但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将坏脾气留给温黎,导致温黎都要忘了他本身是个怎样的人了。
在温黎的眼中,虞苑是因为没有给自己一个好身体而故意躲着不见他,也因此不愿多和父亲相处,同时他也讨厌自己这样的身体,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么多年过去了喝了那么多的药都没有见效,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喝了又有什么用呢。
温黎红着眼睛瞪着闻辞,瘪了瘪嘴巴,“为什么要质问我?我就算是不喝药又怎么了呢!”
闻辞愣怔住了,温热的泪水滴在了他的手指上,烫得他不禁缩了缩,“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但是这药真的不能不喝啊。”
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滑落到了嘴唇上,嘴巴里都是咸咸的味道,小鼻尖都哭红了。
温黎扯着袖子用力地擦拭着眼睛,泪水是没了,但眼圈更红了,像染了云霞一般,袖子都湿濡了一片。
闻辞赶忙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乱动了,轻声地哄着,“好阿黎,你告诉我吧,为什么不喝药呢,好不好?”
温黎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耷拉着脑袋,有些不敢看闻辞的眼睛,“要是我生病的话,说不定他就会留下来了,就像小时候那样,他还会给我唱歌呢。”
“这我就要好好地批评你了,再怎么样都不能把药倒了啊,装病就行了,何必让自己真的病了呢,”闻辞简直是哭笑不得,在屋里来回踱步着,“你傻不傻啊,万一他不留下来,你不是白白痛苦了一遭?”
温黎不语,只有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像是受训的小朋友一样,乖巧得不像话。
闻辞捧起了温黎的脸蛋,眼神深深地望着他,十分认真地说道:“这一招只会对爱你的人管用,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可爱你的人怎么舍得看你这般糟.蹋自己呢,下次不能这样了。”
温黎对视着闻辞深邃的深眸,从瞳孔里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他点了点头,轻声道:“嗯,我知道了。”然后外肾脑袋看着他,“那我要怎么留下他呢?”
一副求知好学又想寻求帮助的呆萌样儿真是看得人心痒痒的,闻辞轻轻地咳嗽了两下,装得一本正经的模样,“咱们要装病,不能真的病,生病会很难受的,而且我们阿黎确实是病了啊,还没好全呢,刚刚就咳了好几声。”
“可是装病会被揭穿的,那样不好。”温黎微微蹙着眉头,他觉得撒谎不好,不是身为君子的所作所为。
“只要他留下不就成了,管他好不好呢。”闻辞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他只知道温黎不可以生病,又忍不住吐槽道:“你阿爹就是个怂包,就不能大胆点吗,媳妇跑了都不知道追,还要你来帮忙。”
温黎的整张小脸儿都皱巴起来,十分不满地看着闻辞,“我阿爹不是,不许这么说我阿爹。”
闻辞立刻噤声,瘪了瘪嘴巴,很是不高兴,但又不能说什么。
这时,阿淮将温了一遍的药送过来,发现小公子眼睛红红地,脸颊上挂着亮晶晶的泪痕,一看就是哭过了,而一旁的太子殿下则是一脸不悦又凶巴巴的,好像想发了一通大火的模样,哪怕是陪同小公子一起在东宫待了许多还是看得他一阵心惊肉跳,直呼不好。
闻辞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吹汤药喂到了温黎的嘴边,“小哭包,快张嘴吧。”
“我自己喝。”温黎伸手就要去接。
闻辞把手举高了一些,让温黎碰不到,打趣道:“我来吧,别又不小心给倒掉了。”
温黎幽怨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张开了嘴巴含住了勺子。
这是温补的药,没有那么难喝,里头加了茯苓和甘草,喝起来还有一点甜丝丝的味道,只是还烫着,得一点一点吹凉了才可以喝,闻辞就这样不厌其烦地喂着,照顾起温黎来可谓是得心应手。
等喝到一半的时候,闻辞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你确定他真的是你阿娘吗?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啊,我还是觉得这很匪夷所思。”
温黎抬起眼眸,缓缓地瞥了他一眼,并未言语,那小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是笨蛋,我不想和你说话”一样。
“怎么了?我没有说错啊。”闻辞眨巴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又“求知若渴”的模样。
温黎轻轻地叹了一声气,“殿下无事的时候可以多去藏书阁看看。”
闻辞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阿黎你是在笑话我读书少吗?
温黎勾了勾嘴角,脸颊上的两只小梨涡若隐若现,眼眸里染满了笑意,“没有啊,只是有些事情超乎我们认知之外而已,未曾见过不代表就是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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