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这么一通骂,没人敢说什么了。李文康倒是忽然转了性子,也不出去调皮了,每日就从家里拿些油渣核桃花生,来找溪哥儿出去玩。
贺尧川把弟弟看的紧,生怕被带坏了,对李文康这小子颇有不满。
周淑云没给她儿子留面子,“还说别人,你小时候干的混账事,可比这些多多了。”
贺尧川顿时紧张,捂着林榆的耳朵不让他听,“娘,那都多少年钱的事情了,我现在不好吗?”
林榆嘻嘻抱着周淑云的手臂,撒娇道:“娘你给我讲讲,我想听。”
“不许听!”贺尧川凶巴巴捂着林榆的嘴,故意逮着林榆,手搭在林榆腰间挠痒痒。
林榆笑的眼泪都出来,躲也躲不开,发现周淑云和小溪都笑着看。林榆笑个不停道:“小溪,你也不帮帮我。”
溪哥儿哈哈乐,也加入战斗,抱着他哥哥的腿往外拉,一大一小反过来欺负贺尧川。
周淑云没说,毕竟还得在儿夫郎面前给他这傻儿子留点面子。
到了晌午,林榆系上襜衣和周淑云在灶房里忙活。之前村里送的拱猪肉太多,怕天气太热放坏,他俩干脆做成腌肉。
裹上各种调料香料,挂在梁下风口处吹干,现在正好能吃。或蒸或煮,或炒菜或烤,全凭个人的喜好。
他俩手上有点小钱,还去隔壁村买了几斤筒骨回来,晌午顿一锅大骨汤,往里面加各种时鲜的蔬菜,便是一顿体面丰盛的饭。
林榆也有拿手的,那便是做腌笃鲜。五月是春笋最后一茬,许多已经长成了竹子。林榆背上小箩筐,去山里掰了整整一筐,回来掐头去尾留下最鲜嫩的部分。
咸肉下锅炒至微微变色,加新鲜的骨汤炖煮,洗好的春笋加入锅里,再根据个人口味放豆皮结和白芸豆,小火慢炖的汤色像牛奶一样白。
咸肉也好极了,用筷子夹起来,肥瘦相间层次均匀,上面一层淡淡的汤汁油花。
做好饭,贺家大房和二房陆陆续续来了。
“弟妹,老远就闻见香味了,勾的我们馋虫都快出来了。”
周淑云忙在襜衣上擦擦水出去迎客:“哪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家常便饭。族叔你们快坐,我让大川打酒去了。”
赵惠笑着进来,不用打招呼,自己就系上襜衣进灶屋帮厨,切菜洗菜都麻溜。
家里来客,又都是亲戚,林榆洗洗手也出去打招呼。就看见君哥儿提着针线篮子来了,还有做了一半的虎头帽子。
林榆坐下休息,和君哥儿说话。看见院子又来人了,是三个汉子,带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
他们都很沉默,又拘束腼腆。看见院子里人多,显得有些局促。但因为是自家人,又不是陌生人,又发自内心的笑。
林榆赶紧起身招呼客人:“二伯祖父,二堂叔和二堂哥来了,你们快坐。”
他们难得出门,贺大广带着儿子迎上去,拉着他们要坐下聊天喝酒。
林榆看一眼四岁的圆圆,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一看就是被爹带大的。圆圆很胆小,缩在一角独自站着。
林榆便去找溪哥儿,溪哥儿正和二狗玩,二狗是贺尧峰的儿子,今年才七岁。他俩拉着旺财和花花正在过家家。
林榆招招手:“你圆圆妹妹来了,今年哥哥们都忙,你就是家里的小大人,帮哥哥们和阿娘照顾一下妹妹好不好?”
溪哥儿乖乖点头,带着二狗去找圆圆。他看圆圆一个人站在那里,捏着手不知所措。溪哥儿走过去伸出手:“我们在玩过家家,你和我们一起玩吧。”
圆圆有些怯怯的,但还是小心翼翼伸出手拉着溪哥儿。
林榆远远看一眼,心里放心了。
难得聚在一起,比过年都还热闹。周淑云和赵惠曹芳在灶房里忙的脚不沾地。贺长德和贺长树一家人喝酒吃花生,说起以前的往事。
贺尧川就带着他大堂叔去转院子,来人都夸他们院子改的好,比瓦砖房都好看,贺尧川只说都是夫郎的功劳。又看了鸡圈,砌的像模像样。
晌午摆了两桌,旁边单独放了一个小方桌,三个小娃娃单独坐一桌,等大人们动筷子后,三个娃娃也开吃,还学着大人的模样,用茶水干杯。
自家人坐席不分男女哥儿,能喝酒的一桌,不能喝的又一桌。林榆挨着贺尧川,也浅浅喝了两口。
一走神的功夫,碗里的菜都堆成山了,他还没吃几口,贺尧川就不停的往他碗里夹好吃的。
贺长林他们都看不下去,笑着打趣:“原来我们大川还是一个耙耳朵。”
他们管怕媳妇的叫耙耳朵,贺尧川不怕夫郎,他爱听夫郎的话,别人这么说他也不生气。
林榆也低头偷笑,脸色红红的,在桌子下用脚偷偷踢贺尧川,让贺尧川别给他夹菜了。
吃饱喝足,他们一起出发前往乡里,今天路上都是人。路过的姑娘小哥儿爱美,身上挂着彩色的艾草香包,有人将艾草编成花环,插几朵野花戴在头上。
龙舟摆在杏花乡旁边的堤坝上,长长几艘船很气派。说是龙舟,但为了避免冒犯皇帝,船头都雕的是虎头或者猫头。
因为都是乡里自发组建,就为凑个热闹,不会划的人也很多。旁边站了好几个会游水的,有人掉进河里就能救。
贺尧川也上阵了,他和同村的汉子一条川。林榆挤在人群里呐喊助威,只差跳起来喊。贺尧川旁边那条床逐渐偏离航线,越划越远。
后面的船划着划着翻船了,幸亏被救的及时,上岸后的人都一阵分析懊恼。
最后贺尧川他们船赢了第一,人手一只鸡,都高高兴兴的提着。鸡小小一只,看着营养不良,毕竟是乡里自费举办的活动,能给一只就很不错了。
天色渐渐接近日暮,他们慢悠悠往庙会去。旁边就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来了都了,各自进去拜了拜。
一枚平安符五文钱,林榆给家里人都求了一符。他跪在蒲团上,看着威严肃穆的神像,心里默默又求了一句。
盼望那个时空的亲朋好友,都能平安喜乐。
林榆和过去做最后的告别,以后这里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快乐,健康,自由。
离开寺庙,他们往庙会走。乡里的庙会简单,长长两条街,旁边挂着彩色的灯笼,两边的摊子上卖各种小玩意。
行人拥挤,贺尧川抱着林榆,在人群中穿梭前行。他俩买了各种小玩意,又大包小包提着零嘴吃食,最后心满意足返家。
玩一天也是累的,回家后,林榆舒舒服服缩在桶里泡艾草澡,热腾腾的蒸汽熏的他脸微红。他趴在桶边动也不想动,眯着眼睛想睡觉。
贺尧川用外衣将林榆一裹,裹的严严实实抱回房里。林榆困的不行,被贺尧川摆弄着穿好里衣,他缩进被子就睡了。
贺尧川还想给林榆擦脸,看林榆困成这样,他无奈一笑,吹了灯抱着林榆睡下。
第50章
蝉鸣在树梢, 地面暑气蒸腾,扑面而来一股热风。
林榆换上一身单薄的烟青色短打,用同色系的发带束了头发, 飘飘地垂在脑后。他不会束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 就是拿着小梳子找贺尧川。
早上起来,太阳已经照在院子里,林榆穿的无比清凉。他推开院门, 远山斜坡一片金黄,没被照着的南面清凉起风。
清晨雾气重, 周淑云一看大雾天, 就知道今天是大太阳, 早饭一吃雾气就能散去。
林榆用自制的牙刷沾沾牙粉刷牙, 没来得及吃饭,他先去鸡圈里看看鸡群。野鸡要和家鸡一起养, 才能褪去野性。
上次买砖花了二两银子,鸡饲料花了五百文, 林榆手里还剩下五两银子。他又去找葛花婶子买了三只家鸡回来养, 全部丢进鸡圈。
夏天太热, 林榆怕鸡中暑, 把砖房前后的竹帘放下。竹帘中间的缝隙大, 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吹的一阵凉快, 还能遮蔽太阳。这法子是贺尧川想出来的,为了编竹帘,贺尧川熬了半个月的夜。
太阳出来之前,鸡群还在山坡上啄食, 现在全部躲回鸡圈里,或者睡在树荫下。
贺尧川两手各提一桶鸡饲料过来,他用苞谷渣和碎叶菜搅拌,又出去割了一背篓野草回来,鸡吃了粮食和野菜籽,每天的产蛋量陡然增加。
他俩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出门打草,然后回来照看野鸡。
林榆扒在鸡窝旁偷偷看,他招招手,轻声喊贺尧川过来:“有一只蛋要破壳了,你看。”他极小声,怕惊吓了野鸡。
贺尧川站在林榆身旁,他也看见了。淡蓝色的蛋,和家鸡蛋个头差不多,周围一圈蛋壳已经破碎,就等小鸡仔自己出来。
这是家里第一只孵出来的小鸡,林榆和贺尧川比谁都紧张,一天三次去鸡窝旁边看。又怕小鸡被母鸡踩到,他俩提心吊胆的。
贺尧川有养鸡的经验,他道:“下午再来看一次,要是还没破壳,我们就将蛋拿出来,把小鸡仔取出来。”
有的鸡崽位置不正,身体压着头部出不来,如果不人为干预,只能憋死在蛋壳里。
林榆满眼担忧,捏着馒头站在鸡圈前,咬一口就看一眼,怕小鸡仔中道崩殂。
贺尧川看夫郎眼巴巴瞅着,不忍心把人拉回来。他把菜挑进碗里,走过去给林榆嘴里塞一口,道:“破壳需要时间,等会儿换我来看。”
这才第一只,以后只会更多,哪能天天这么看着。他俩养鸡,做好了承担风险的准备。
山间吹来凉风阵阵,俩人坐在大树绿荫下乘凉,树梢里的蝉声聒噪,连连不断叫着。林榆躺在竹椅上,用蒲扇扇风,扇着扇着困了,蒲扇搭在腿上眯了一小会儿。
贺尧川坐在旁边,侧身拿蒲扇给小夫郎继续扇扇。
周淑云出来看一眼,儿子儿夫郎都闲着。她也没什么事,带着溪哥儿坐在廊下绣手帕,溪哥儿年纪虽然小,但绣花这些以后都能用上,早学会是有好处的。
贺长德戴上草帽说一声:“昨天去田里看过,田里的水快晒干了,今年天气热,我问问村长什么时候开水车放水。”
他们家三亩秧子长的绿油油的,也是因为贺长德经常照料通沟,田里水足了秧苗才长的好。这可是一家人的口粮,周淑云放下针线篮子:“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清闲对于农家来说是不存在的,林榆浅睡片刻,被旺财一声声叫醒。旺财体型越来越大,整只狗扑上来,能把林榆扑地后腿半步。
它黑乎乎的前爪踩在林榆的鞋面上,留下两个狗爪印。调皮之后又狡黠地跑开,把正在打盹的花花叫起来,一狗一猫鬼鬼祟祟钻出门,又跑的没影了。
贺尧川从柴房出来,热风迎面而来,树荫落在他脸上,眉目在树荫下显得深邃浓黑。
他用竹扒给鸡圈扒粪。林榆搁下蒲扇,拿小铲子去搭把手。
他俩养的鸡多,每天的粪便也不少。别说一天,一晌午不清理,那味道都能飘到院子这边,人闻多了都想吐,还容易生病长虫。
铲完的粪倒进粪坑里沤肥。林榆把剩下的艾草挂出来,能驱散味道。天气太热,他热的话也不想说,拿起桌上的水碗咕噜咕噜喝。
面前什么东西忽然落下来,吱呀吱呀的枯燥声在耳边响起。林榆僵硬地低头看,一只硕大的黑糊糊的蝉落在他手背上。
“大川!”林榆碎了
贺尧川刚把鸡粪收拾完,猛然听见夫郎的惨叫。他扔下竹扒就跑过去,然后哭笑不得看着林榆。
林榆下意识甩手,把那只蝉甩了出去。贺尧川低身捏着蝉的翅膀放在手里,他见林榆害怕,忽然扬唇一笑,拿着蝉逼近林榆。
林榆是真的害怕,他惊恐地跑回廊下,抱着柱子咬着唇生气道:“你再来,我晚上不和你睡了!”
贺尧川顿时刹步,不和夫郎睡是不行的,他诚恳地知错了,道:“它不咬人,以前每年夏天村里人都会上山捉蝉蛹,新鲜的蝉蛹拿回家过油干煸,比肉还好吃。”
林榆咽了咽口水,依然四爪并用抱着柱子。
表情出卖了他,贺尧川最爱逗夫郎玩,他不依不饶继续道:“炸出来的蝉蛹酥脆干香,你若是爱吃辣,便用干辣椒炝炒,闲了还能当零嘴吃。”
林榆肚子咕噜一声,不由自主想象起这种滋味,片刻后他猛摇头,打消这可怕的食欲。
贺尧川不逗他了,笑着说:“这时节正是吃蝉蛹的时候,你若是想尝尝,今夜就带你上山抓,娘最会做这个菜了。”
刚说完,周淑云和贺长德就带着小溪从田里回来。刚出去溜一圈,小溪就晒黑了一点,说什么也不想出去了。
听儿子儿夫郎聊的开心,周淑云也好奇问,贺尧川说今夜带林榆上山捉蝉蛹,周淑云顿时乐了。
“是到了时节了,往年你大哥最爱吃这个,每年都央着我上山。今年大山和月华不在,倒忘了这回事。若想吃也简单,带上蜘网笼子,今夜就去山里逮。”
溪哥儿也馋馋的说:“石头哥哥家里也给他炸蝉蛹了,昨天刚吃完的。”
贺尧川看一眼道:“你的石头哥哥这次没给你带好吃的了?”
溪哥儿的小脸皱巴巴:“石头哥哥家里来亲戚吃完了。”他又乐呵呵笑起来:“不过这次换我给石头哥哥拿。”
贺尧川皮笑肉不笑,他家的乖弟弟,以后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臭小子。
抓蝉蛹不算干活,玩玩耍耍就能捉一小筐。贺尧川用自制的竹圈粘一层房梁上的蜘蛛网,可以用来粘蝉。
君哥儿和董老夫郎也过来约着一起捉蝉蛹,两家人打着火把上山。到了山上才发现,也有其他村民来抓,半边山坡照的亮堂堂的。
林榆好奇跟在贺尧川后面,他拉着贺尧川的手左看右看。白天落下的那只蝉被贺尧川关在蝈蝈笼里,林榆隔着笼子看了一下午,勉强打消对蝉的恐惧。
夜里不太看得清,他俩拿火把靠近树枝,才发现一只。贺尧川伸手一抓扔进篮子里,再抬头发现高处也有,他用自制的竹网去黏,轻松取下一个。
贺尧川放低了声音说:“有人爱吃成蝉,我和娘都不吃这个,若是遇见成蝉也能逮了卖。”
林榆最大的接受限度就是蝉蛹,那种已经长成虫的他无法接受。
但一听说能卖钱,林榆心动了,戳戳贺尧川:“你去抓。”
贺尧川点头,抓着林榆的手继续往前走。前面这一片都被其他村民捉过,只剩下两三只遗漏的,贺尧川也没放过。
他俩收获满满,见君哥儿和董老夫郎在前面,提着小篮子也收获不少。怀孕的夫郎妇人也能吃蝉蛹,君哥儿要忌口的东西多,唯有蝉蛹能吃,他早馋的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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