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爱呢,林榆眉眼一笑,这么小就知道为家里人分担农活。林榆看见角落里的竹篮,顺便也挂在手腕上。
这时节山里的野菜最多,能挖一些回来晒干,自己吃或者拿去卖都可以。
山坡上开满不知名的野花,风一吹悠悠摇荡。林榆把水牛拴在木桩上,牛低头自己就吃起来,鲜嫩的青草在嘴里嚼出脆响,旁边就是小水塘,吃了就能喝水,林榆不再管它,和溪哥儿在不远处割草。
青草压了满满一背篓,林榆又蹲下挖野菜,连根拔起带着泥土,林榆蹲在水塘边把泥巴清洗掉,放进篮子提上。
“小溪,我们回去了,”林榆伸出手,左手拉着小溪,右手牵牛。
走到一半,牛突然不肯走了,见路边也有鲜草,低头慢悠悠吃起来,林榆拉都拉不动,无奈的说:“吃了半晌,还没吃饱吗?”
小溪哥儿笑起来:“榆哥哥,牛吃的可多了,知道自己下午要耕地,可不得多吃。”
“是呢,牛比人都聪明,”林榆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牛吃够了才走。
到院门口时,正遇见父子三人从山上下来,都各自扛着一截树干。贺尧川将树干扔在地上,院外有木马,架在木马上用锯子锯开再劈。
他看向迎面走来的林榆,抿着唇没言语,埋头锯起木头来,只是眉间不再皱起,瞧一眼就能看出几分松和。
这点温和被林榆察觉,林榆浅浅一笑,带上溪哥儿先回去。等他走后,贺尧川才抬起头,看着林榆刚才站过的地方,微不可察顿了片刻。
到家时,周淑云和孙月华也在,见林榆挖了不少野菜,她一边补衣裳一边说话:“正好,叫你嫂子晌午煮一盆凉拌了,多少算是一道菜。”
说完,周淑云低头把线头咬断,这是给林榆那件旧衣接长的。
林榆把野菜摊在院里,抬头问道:“婶子,镇上有人吃野菜吗?”
“倒是有,去年收成不好,我和你嫂子也去卖过,有小老太太爱卖,两三捆也才一文钱。说起来,明日你德柱叔要去镇子上卖货,我问问他能不能帮着卖,若卖出去了,给个一两文辛苦钱。”
赵德柱走街窜巷,很多小巷子的老太太老夫郎节约,说不定就有人买便宜的野菜吃。
周淑云又继续道:“不是还挖了许多麦冬,正好送去医馆。”
她说完,林榆神色一亮,眉眼都带了笑:“婶子,我想上山多挖一些回来。”
“去就是,山里多着呢,”周淑云没阻止,能卖几文钱也是好的。前天大房刚赔了三两银子给他们,老两口不敢抢这笔钱,周淑云有了银子心里踏实些,但不妨碍能赚一个铜板是一个。
溪哥儿捏了半块馒头吃,他见林榆要走,赶紧抓着镰刀跟上去:“榆哥哥,我也去。”
林榆拉着溪哥儿的手,两个人结伴往山上去。出门时,林榆和贺尧川迎面相对。贺尧川看一眼林榆,侧身让开路。
林榆眉眼带了笑意,提起篮子道:“我和小溪去山里采麦冬,婶子说,能送去医馆卖钱。”
言罢,贺尧川点点头。林榆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失落,带着溪哥儿离开。
说是采麦冬,两人其实在山里玩了两刻钟,林榆教溪哥儿弹“弹珠”,两人玩的乐不思蜀,随后才想起正事。
山坡上的麦冬被挖完,林榆把果实洒在地面,来年又能长起来。他往山坡上走,前面是一处断崖,不算太高,崖下面就是自家的苗田。但断崖陡峭,摔下去可不是好事。
林榆正打算往回走,余光中忽然瞥见一抹黑红,十分眼熟的东西。林榆探过去,赫然发现是一朵灵芝!
林榆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即便是在上一世,他也没吃过这种药材,最多在网上见过。拇指粗黑色的根茎,同样黑红色的扇状伞面,看起来十分像。
就那一株,还长在陡峭的山坡和树根间。
“榆哥哥,你在看什么?”溪哥儿独自挖了一篮,看见林榆便走过来。
林榆带着惊喜抬头,“小溪!快来看,这里有灵芝!”
古时候种植技术不发达,这种药材多半只能上山采,小溪听说赶紧跑过来,他没见过灵芝,好奇地道:“这就是吗?”
林榆也不确定:“只见过书上画的图……不管,先摘下来。”
山坡稍微有些陡,林榆小心翼翼踩在坡上,左手扶着树干,右手拉住旁边的藤条,努力用手去触碰,然而还是差了一截。
溪哥儿有些害怕,“榆哥哥,我们还是回去找大川哥来吧,”他怕林榆掉下去。
林榆摇头:“小溪你离远一点,别摔下来,我可以采到。”
他又往下探出脚,察觉山坡有些湿滑,林榆把脚卡在树缝间,终于碰到那株灵芝,他惊喜一笑拔起来,黑乎乎一颗紧紧攥在手里。
下去容易,上去却有些难,林榆慢慢转身,好不容易才爬上坡。回头一看,心里顿时后怕,断崖陡峭,虽然不高,摔下去摔不死,但也能摔断一条腿。
“我们回去,问问婶子这是不是。”
院里升起炊烟,林榆看见二房的人都在院子外面,锯木头的锯木头,劈柴的劈柴。林榆怎么都掩饰不住眼里的喜色,赶紧走到周淑云身边。
周淑云见林榆神神秘秘,还一边跑一边傻乐,她放下斧头,看见林榆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灵芝!”周淑云和刚才的林榆一样震惊。
“我不确定是不是,才拿回来给婶子看,”林榆鬼使神差轻咬一口,只尝了味道,入口的一瞬间是苦的,他赶紧呸呸呸吐出来。
周淑云笑的不行,道:“你这虎孩子,药材是能随便吃的吗?以前见隔壁郎中也采过,我下午拿去问问,若真的是,也能卖些钱。”
话说完,贺尧山和孙月华也走过来,见林榆手里的东西,同样惊喜。这可比麦冬值钱多了,听说一斤就能好几两银子,普通人家都吃不起。
林榆美滋滋做起发财梦,脑海顿时浮现出电视剧里那些价值千金的灵芝。
周淑云提醒他:“好好藏起来,可别被老两口瞧见,”什么好东西被两个老的看见了,都要想方设法搜刮去。
林榆点点头笑意不减,忽然看见远处埋头做事的贺尧川,他喜滋滋跑过去分享自己的东西,“贺尧川,你看。”
贺尧川抬头,撞上林榆期待的目光,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干巴巴不知道说什么,便问:“哪里来的?”
林榆有些小得意:“我在后山采的。”
“嗯,不错,”贺尧川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句话藏着莫名的亲近,他脸色又绷直了起来。
林榆愣了一下,捏着灵芝顿时有些无所适从,习惯了贺尧川冷脸,忽然被夸他也稍显局促,匆匆说了句“你先忙”,然后转身逃开。
贺尧川劈开干柴,又想起那时背对着脱衣裳的林榆,以及林榆说话时的一举一动,他手里的斧头差点劈歪。
随即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贺尧川心生恼怒,暗暗觉得自己卑劣,非正人君子的行为。他甩甩头驱散,决意以后少跟林榆说话。
灵芝并没有如林榆所想价值千金,只是山间一株较为普通的灵芝,但好在品相还可以,隔壁老郎中一百文收下了。
余下的麦冬托赵德柱拿去医馆,整整一口袋,才卖了六文钱。反倒是野菜值钱些,还卖了八文。给赵德柱两文辛苦费,赚了十二文。
林榆看着叮当作响的铜板,直感叹古代赚钱不易,怎么和小说里的盆满钵满完全不一样呢?辛亏有灵芝,还卖了一百个铜板。
林榆把钱拿出来给周淑云。
周淑云不明所以,林榆:“婶子,都是给你的。我在贺家白吃白住,也不好意思,这些钱就当食宿费,等以后赚了我再还您。”
“你自己赚的,自己拿着就是。多你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粮食,这钱留着以后你出嫁,也是一笔保障。”周淑云没要,至今心中怀有愧疚。
不仅没要,她连带着送出一个荷包给林榆,不至于揣着揣着丢了。
第10章
山里冷意袭人,林榆缩在小薄被里,迷迷糊糊睁开眼,见草帘后影影绰绰。贺尧川依旧按时起床,穿衣叠被出门。
趁太阳还没出山,一家人扛锄头赶牛出门干活,家里还剩溪哥儿、林榆和孙月华,孙月华负责一日三餐,比别人出门都晚。做饭比下地干活轻松,她知道这是婆母迁就她。
溪哥儿年纪还小,和爹娘睡在一个房间。他醒来见身边没有人,自己学会穿衣穿鞋,叠好小棉被,饿了到灶房拿一个馒头吃。
林榆蹲在廊下刷牙,再掬一捧温水洗脸,恰逢一丝晨风吹来,一整天的干劲都上来了。
“榆哥哥,”溪哥儿喊他一声,跑过来坐在林榆怀里,拿了一个馒头,一分为二给林榆。
林榆低头一咬,抱着溪哥儿摇摇晃晃,道:“阿嫂今日怎么没起床?”
溪哥儿捧着半个馒头吃完,想起大嫂来,他摇摇头不知道。林榆察觉一丝不对劲,正要牵着溪哥儿去敲门,便看见郑彩凤走到孙月华门口,拍门的声音砰砰响。
“我说大山家的,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饭,是想饿死我们一家人?别以为进了门就可以偷懒了,一院子活摆着呢。”
说完,门被打开,孙月华气色难看,虚虚道:“许是昨夜受了风寒……我这就去。”
“谁家媳妇没个三灾六病,还不是要乖乖起来干活,都是泥腿子,还想学镇上小姐哥儿那样娇气?命根子浅就别硬享福。”
话里话外透着阴阳怪气,孙月华想说话,嗓子一阵干痒说不出来。
林榆把溪哥儿放在凳子上,过去拦下郑彩凤:“堂叔母站着说话不腰疼,生病的人又不是你。阿婶和大嫂每日都要下地忙活,还得回来伺候一大家子?到底是谁娇生惯养?我看命根子浅硬享福的人是你才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乞丐想吃饭还得瘸着腿爬两步呢,好好一个人连叫花子都不如。”
一口气连珠炮似的,叫郑彩凤连插话的机会也没有,被骂完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怒声道:“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有爹生没娘养的,教你学会以下犯上了,这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爹娘只教会我堂堂做人,没教我学堂叔母的刻薄做派!”说完,林榆拉上孙月华离开,才不让大嫂看见大房家的嘴脸。
郑彩凤在后面指着林榆骂,乡下骂人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不知是哪一句话惹了林榆,林榆眼眶一红,抓起墙角扫帚就走回去,“堂叔母还想继续打架吗?”
郑彩凤陡然噤声,脸色惶惶往屋里走,边走边喊赵春花。
虽然骂的凶狠,林榆却没生气,犯不着为了这种人伤身体。他扶孙月华坐下,挽起袖子往灶房走:“阿嫂只管歇着,早饭我也能做,你在一旁指挥我便是。”
前世没少自己下厨,不管做的好不好吃,能填饱肚子就行。后来渐渐的,也琢磨出一些做饭的门道,能操持几样拿手好菜。
孙月华虚弱点头,道:“米在左侧柜子里,煮一锅粥便好。”
煮粥简单,林榆捧来一把柴叶,用火石点燃塞进灶膛,掰断几根树枝扔进去,待火势稍大,再塞一根劈开的大柴,灶膛的火越来越旺。
洗好的米倒入锅中,快煮熟的时候放上蒸格,把糙面馒头热了。贺家一大家子人多,每顿便要吃十几个,咸菜也得切一大碗。
林榆轻轻松松做完,站在院里吹风,想起以前学过的广播体操,手脚不由自主动起来,溪哥儿好奇,跟在林榆身后学习。
“榆哥儿你在做什么,动作倒是奇了。”孙月华咳嗽两声,看着林榆小溪打起一分精神,似乎也想跟着一起。
林榆一边伸展运动,一边道:“体操……就是强身健体的,阿嫂你容易生病,许是体质太差,早晨起来跳两下,活络活络身体。”
蹦蹦跳跳一刻钟,浑身上下都暖和,太阳也渐渐从山间升起,淡淡的光照在院里,三人说说笑笑,一扫早上的阴霾。
没人注意的身后,郑彩凤蹑手蹑脚,偷偷走到狗窝边,打开木门放出来财,咬牙切齿看向三人。
林榆正给孙月话讲笑话,惹的孙月华溪哥儿乐呵呵笑,只见笑容戛然而止,两人一脸惊恐,“榆哥儿快躲开!”
贺家养的狗仗势欺人,被郑彩凤喂过几顿肉,便成了一丘之貉。来财是一只干瘦的土白狗,汪汪两声涎水下流,对着林榆一顿狂吠。
林榆僵硬一笑:美好的一天,从被狗追出二里地开始呢。
苗圃里,贺家几人弯腰扯苗,今日要将辣椒苗和青瓜都种下。周淑云直起腰,抖抖青瓜苗上的土,放进背篓里。见村长家的孙子抗锄头迎面走来,她笑着打声招呼:“孙彦,去地里?”
孙彦个头高挑,模样周正,十七岁的小伙子瞧着也精神,见了周淑云便喊人:“周婶子早,我陪爹下田挖沟。”
“成,你先忙,改日来家里做客。”
他们家和村长家关系不错,孙彦也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小伙子,还在镇上读过两年书,认识几个字,比别人都斯文些。今年正是说亲的年纪,周淑云娘家倒是有几个侄女。但都是泥腿子出生,和人家读过书的不太相配。
孙彦正往前走,目光里便迎面奔来一位熊猫眼小哥儿,小哥儿清瘦,被一条狗追的哭兮兮,他还从未在村里见过这个陌生哥儿。
风吹在耳边,林榆拼了命的跑,来财始终跟在身上。林榆小时候被狗咬过一次,因此十分惧怕,尤其是龇牙咧嘴的土狗,如何打都打不跑。
心脏过度收缩怦怦直跳,林榆很不争气掉出一滴眼泪,直到看见贺尧川。林榆仿似抓住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奔向贺尧川,瞬间破涕为笑。
“贺尧川救我!”
熟悉的声音响彻山间,贺尧川正放下锄头,转身怀中便撞入一具温软削瘦的身躯,贺尧川瞳孔一震,活了二十年,第一次与小哥儿近距离接触,他耳廓通红,但神色骤然恼怒,想推开林榆,便看见一条狗追来。
林榆怕极了,自然不敢撒手,眼泪在风中直飙,赶紧躲进贺尧川背后,就差跳到贺尧川身上。
来财不足为惧,显然是随了欺软怕硬的郑彩凤,一见贺尧川,便夹着尾巴呜呜后退,龇牙咧嘴看一眼林榆。贺尧川举起锄头,眼中充斥凶狠,将来财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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