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为兄不小心,”沈盟愧疚地弯腰为他捡起书本,“还是让为兄来收拾吧。”
就在这时,一册话本倏然映入眼帘。
只见上面写着一串大字:周国揭秘,权臣贵公子与皇太子被翻红浪私密夜话。
第40章
沈盟:?
他停下敛书的动作,将那话本捡起来,书册挪开,只见下面又多出两本类似的书。
分别是《不小心与教书先生一夜缠绵怎么办》与《霸道王爷爱上陪嫁男侍》。
沈盟双眉紧锁,颤抖着将手中那本‘私密夜话’翻开,浅浅掠过几眼,心中犹如火山呼啸,震撼不已。
这里面倒没有什么特别翔实的描述,但故事的主人公却是不折不扣的两名男人,随便看几眼便知这些主角言语行动间气氛暧昧、轻浮浪荡,再结合书名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旁的沈雪枫仍背对着他认真捡书,完全没发现身后投射过来一道饱含复杂与担忧意味的视线。
沈盟将那几本书叠好,装作自己没看到的样子,重新放回书箱内,默默地收拾起别的书本来。
“多谢堂兄帮忙。”
沈雪枫笑着提回自己的书箱,直接交给随同而来的白桦,随后头也不回地和沈雨槐进了沈家大宅,瞧上去神色颇为自然。
沈氏祖宅要比远在皇都的沈府更加豪奢气派,毕竟天高皇帝远,饶州官府上上下下每年还要靠沈氏上交的赋税养活,对于宅院的修建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他们如何设计。
大姬王朝允许各州府私下营矿,秉持“听人私采,官收其税”的政策,饶州背靠连山,凡所能探到的铜矿,基本上都被沈氏承包了。
也因此,沈家除了沈榄有意从仕之外,其余后辈长大成人后鲜少有往皇都跑的,基本都愿意留在南方辅佐沈氏铜矿继续扩张发展下去。
永泰郡主带着一对儿女穿过沈宅内的荷花池小筑,一路所见皆是精致秀美的亭台楼阁,比之皇室行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迈入大堂,她一眼便在众人之中瞧见许久未见的宁亲王与宁王妃,便摆摆手让姐弟二人对长辈见礼。
沈祖父与沈祖母同样坐在上首,周围则坐着大房与三房中的年轻小辈。
宁亲王面色和蔼,瞧上去慈眉善目,因是外姓,干封帝多年以来从未针对过他,好在他只爱与王妃一同游山玩水,朝政事一概不过问。
沈雪枫跟着姐姐坐下来应付了一会儿长辈们的问话,见到众多至亲是很兴奋,但话说多了难免疲累,没过多久便只想回房间休息睡觉。
他不过今日才到饶州,坐了许久的马车,体力尚未完全恢复。
沈祖母倒很关心他们姐弟俩在皇都中的表现,听闻沈雨槐如今马上升迁至大理寺,脸上笑逐颜开,又转而问道:“雪枫如今可有谋到什么差事?”
面对一众亲戚或信任或好奇的目光,沈雪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祖母,我正在准备生徒考试。”
这时沈雨槐适时开口解围:“雪枫如今是当朝三皇子的伴读,正打算参加下一届的科举,若此事进展顺利,日后也可在朝中为父亲助力,比我这种闲散武官要好上不少。”
沈氏众人听罢,纷纷说好。
沈祖母关怀道:“雪枫读书要多注意些身体,你一向体弱,凡事量力而为。”
沈雪枫点点头。
正站在一旁侍候祖父的沈盟听了这段对话,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面上露出忧虑的神色。
雪枫如今做了伴读,却还爱看那些什么与皇太子、王爷、教书先生之流谈情说爱的话本……难道他对皇宫中的某个男子心有所属?
思及此,沈盟露出严肃的表情。
若真如雨槐堂妹所说,雪枫在宫中上学,那教书先生必是朝中德高望重的文臣,至于皇太子、王爷诸如此类的皇室中人身份就更尊贵了,可不是轻易能招惹得起的。
喜欢这种人定然为情所累,不被世俗所接受,所以雪枫才暗中看些话本聊作安慰。
沈盟沉思半晌,心道这样下去不行,作为堂兄应当劝弟弟迷途知返,他要找个时间和雪枫好好聊一聊。
“盟儿,盟儿?”
“盟儿,你这是怎么了,祖父和你说话呢。”
沈盟恍然从梦中惊醒一般,发觉四周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就连座中的沈雪枫也是。
“咳咳,”他耳根微红,当即弯腰问道,“不知祖父有何吩咐?”
沈祖父倒没怪他什么,招招手道:“你去后厨瞧一瞧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若是齐了便叫下人摆桌,今日我们在园中用饭。”
“是,孙儿这就去。”
沈盟稍稍欠身,转身快步离开大堂。
用过晚饭,沈府一家坐在小筑中玩起了叶子戏,这东西别名又称马吊,在沈雪枫眼里和上辈子自己玩的扑克牌大同小异。
沈家人个顶个的腰缠万贯,永泰郡主更不消说,他们几乎每一把下注数目都不小,沈雪枫心疼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只玩了三四把便推脱说累了,要回去歇息。
沈盟见他在牌桌上不住地皱眉,还以为这个堂弟不擅这种玩法,正要寻机会好好教一教他,却见他直接起身离开了。
宁亲王多嘴问了一句,永泰郡主宽慰道:“也该到雪枫服药的时辰了,他舟车劳顿一天,早些回房歇息也是好的,父王不必担心。”
听到这句话,本来要起身的沈盟也悻悻地收回脚步。
随后沈雨槐又连赢几把,见好就收地起身道:“娘,我去看看雪枫。”
在众亲戚此起彼伏的阻拦声中,她脚步飞快地步出小筑,掂着沉甸甸的钱袋摸去沈雪枫的寝房。
此时沈雪枫才刚刚沐浴更衣完躺回床上,听到门外传来亲姐姐的声音,他将手中的书册放在枕边,咳了几声才说:“姐姐直接进来吧,我还没睡。”
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沈雨槐才走进来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药味,她余光瞥见小几上喝得空荡荡的药碗,见怪不怪地走上前去,将手里的钱袋往沈雪枫怀中一丢。
“姐姐,这是什么?”
“这是你今晚输的钱,”沈雨槐挑眉,“平日里不是惯会考试么,怎么玩个叶子戏还总是输钱,这几日其
他房中的兄弟姐妹少不了要约咱们出门游玩,你身上不可短了钱花,这钱你收下吧。”
沈雪枫受宠若惊,当即在床榻上坐直身子问:“那姐姐的钱袋给我了,自己又要花什么?”
“我自己有俸禄养,平时替长公主做事也得了不少赏赐,不必担心我,”沈雨槐转身,“行了,若无其它事便早些歇息吧,我也要回去了。”
沈雪枫目送活菩萨离开,指尖挑开捆着钱袋的细绳,霎时被里面白花花的银子闪到眼睛。
他将钱袋与书卷一齐摆好,这才吹灭了床边小几的灯,闭上眼沉沉睡去。
往后四五日果真如沈雨槐所说那般,与他们平辈的兄弟姐妹热情邀请二人在饶州各处游山玩水,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没有课业,不必早起,此处山清水秀,沈氏又如土皇帝一般,不论去哪儿都是上宾待遇,沈雪枫歇在沈宅这些天面色红润许多,真是来了就不想走了。
不过这清闲日子过久了心也慌,尤其是知道姬焐此时定然已经去岭南那处偏远县地受苦了,再鲜香的菜肴吃到嘴里也淡去几分味道。
沈雪枫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劳碌命,怎么才享乐几天内心就忍不住开始挣扎。
近日沈氏三房次子要与饶州卢氏长女定亲,沈家的兄弟姐妹一大早便约好去挑礼物,途中几人前后走进当地赫赫有名的乐楼,还未入座,沈雪枫便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转过身,只见沈盟面露纠结地道:“堂弟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雪枫不明所以:“好、好啊。”
沈盟颇为阔气地从袖中掏出银子递给乐楼的管事,低声命他挑处安静的位置给二人看座。
两人登上二楼,这里雅座与雅座之间隔着屏风,桌上放着新鲜的蔬果与甜酒,视野极佳。
楼下搭好的红幕台上,几名貌美的舞女正随着乐伎的鼓点翩跹起舞,塞外胡曲激越飞扬,那正中央的舞女裙裾飞速旋转起来,一圈又一圈,宛如仙女下凡一般批帛飞扬,夺去台下一众看客的视线。
沈雪枫找了个正中的位置坐下,他环顾一周,发现这里除了自己与堂兄,还有一个雅座坐着人。
隔着屏风,他瞧不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依稀透过屏风下露出的乌皮六合靴与银线勾勒的如意云纹玄色下摆看出此人非富即贵。
“堂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盟也注意到两人旁边坐着一个陌生男客,但话到嘴边,此时再不说未免太过忸怩。
他便直言不讳地道:“堂弟,我知晓你为情所困,为兄今日正是想与你商讨此事。”
“什、什么?”
沈雪枫还以为是楼下的琵琶声太大了,自己听错了沈盟的话,便又问了一遍:“堂兄能否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不必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沈盟蹙眉,“堂弟,你是何时开始看那些东西的,且不说你年纪尚小,看这些不三不四的书籍容易影响心智,若日后你真的无法娶妻
生子,叔父与叔母该有多伤心?”
“……”沈雪枫像看鬼一样看着他。
为什么堂兄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却是那么的难以理解?
沈雪枫笑了笑:“我到底看什么了,堂兄能否说明白一些?”
“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谨慎,我会替你保守好秘密,”沈盟叹了一息,“那与皇太子被翻红浪、私密夜话的书卷,不是从你书箱中掉出来的?”
沈雪枫睁大眼睛辩解:“我什么时候——”
“还有那王爷与男侍的情爱故事,与教书先生春风一度……”沈盟越说越羞耻,他当即反问,“雪枫,难不成你喜欢上了你们崇文馆的某位教书先生?”
他话音刚落,隔壁屏风内立时传来茶盖关合的清脆瓷响。
沈雪枫语无伦次地说:“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教书先生了,那王爷与皇太子又是怎么回事?我可从来没看过这些东西!”
沈盟痛心道:“可我分明看到那些话本从你书箱中掉了出来。”
“不可能!”
此时此刻沈雪枫早已忘却自己亲姐收拾行装时顺手往箱子里塞了那几本书,只因这一路沈雨槐并未主动找他索要,且里面又装着不少课本,翻着翻着那些书便被压在箱底,只有掉落时才抖搂出来摆到地上。
还正好让沈盟看见了。
沈雪枫斩钉截铁地道:“堂兄一定是误会我了,我并无喜好男人的癖好,怎么可能看这些东西。”
而且主角还是皇太子、王爷什么之类的,教书先生就更不可能了。
“当真?”沈盟半信半疑地问。
“千真万确,”沈雪枫从座位上站起,“若是不信,堂兄现在便与我回一趟沈家,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读过这种东西。”
他语气十分笃定,倒显得沈盟一脸懵逼。
可是,可是他分明记得当时看到了这些东西没错啊。
沈雪枫长相颇具欺骗性,他只消皱一下眉,做出一副被冤枉的委屈表情,便再也不能让人对他起疑。
望着那双盈润清澈的杏眼,以及堂弟低头时那略显尖削的下颌,沈盟叹息道:“罢了,得雪枫一句保证便好,求证的事日后再说也不迟,今日便不打搅大家观乐的兴致了。”
说罢,他摆摆手先一步离开了二楼。
真是奇怪。
沈雪枫还想让他留下来两人继续掰扯掰扯,谁知沈盟一溜烟跑得比谁都快。
他灌了一杯热茶,也准备起身离开。
走到楼梯扶手旁时,一名蓝衫小厮悄悄跑到他身边。
“沈公子,我家家主有请。”
这小厮操着一口饶州本地口音,音调柔婉,身上的衣料也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
沈雪枫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番,确信自己并不认识任何一个饶州本地人,遂拒绝道:“真是不巧,家中某位兄长今日定亲,我正要回去观礼。”
谁料那小厮并不气馁,接着摆起笑脸邀请:“家主说一定要请您过去,还望公子莫要为难小的。”
沈雪枫还想再度拒绝,谁知小厮直接递来一张字条。
他接过一看,立刻把那张纸揉在手心,道:“在哪儿?带路。”
两人又返回先前的座位旁,沈雪枫目光盯准定位到来时曾注意过的那扇屏风,径直走了过去。
座上坐着的不是姬焐又是谁?
“殿下?”
沈雪枫怔怔地看着他,彷佛在饶州见到姬焐是什么梦里发生的场景一般。
姬焐的穿着与往日低调的风格大相迳庭。
只见他身着柞蚕丝绸质的墨色衣衫,如瀑的青丝由一支镂空岫玉雕簪束起,腰间一条鎏金宝钿带,是从未见过的通身华贵,珠光宝气。
姬焐那张俊美的脸也被衬得优雅从容,眉目间少了几分惯有的阴鸷。
他好整以暇地盯着眼前怔愣的少年,提醒道:“雪枫在外应当唤我什么?”
第41章
一旁侍候的小厮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沈雪枫陷入回想,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地道:“对对对,我应该叫湍……湍兄,湍哥哥。”
姬焐的字是湍,这点他从前说过的。
沈雪枫走到姬焐对面的位置坐下,自然地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状似轻松地问:“是不是岭南一行不太顺利,所以湍、湍兄才来了饶州?如果有什么需要沈家帮忙的,尽管开口就好。”
座上的姬焐支着额,一副意懒的模样。
沈雪枫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手上,入眼的那枚玉扳指青翠透亮,一看便是不俗之物。
如今姬焐在饶州改名易姓,连行事风格都好似完全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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