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公子有所不知,当年沈小公子拒绝大殿下,毅然决然做了三殿下的伴读,此事还在皇都中传了许久。”
“嗯?”齐逾舟更好奇了,他俊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还有这事儿?”
“自然,当时谁都不理解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公子怎么会和三殿下混到一起,谁知这几年风水轮流转,据说前日陛下都将东宫令暂交三殿下代为掌管了,看来沈小公子的眼神毒辣,颇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
齐逾舟对他说了声多谢,提著书出了铺子。
他边走边低声道:“我说我这个任务怎么这么难做,原来是因为沈雪枫。”
这个疑点重重的NPC背叛了大皇子阵营不说,还帮三皇子走了不少重要剧情,齐逾舟看了眼游戏接口,上面显示距姬焐登基已走了60%的进度条了!
姬长燃的才只有40%。
齐逾舟暗道,以后有机会定然要问问这个沈雪枫,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背刺了他们大皇子党。
这样游戏真的没法玩了!
第72章
齐逾舟回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城东一处狭窄的小院。
大姬王朝2077是个开放度很高的角色扮演游戏,玩家降临到这个世界时,除了一个角色账号和一点新手资金,别的什么都没有。
齐逾舟现实生活中是个高中生,平时没多少时间玩游戏,只有放假了才能玩一玩。
这回他肝了好久才肝出科举线,GM不开氪金管道,想开挂拿到金手指都不行。
没金手指也就罢了,怎么沈雪枫还给他把这号玩成地狱模式了呢……
临下线时,他没忍住又调开角色文件看了一眼,姬长燃的阵营进度仍然是40%,姬焐的已经缓慢上升到63%了。
齐逾舟顺手点开GM聊天框,决定和客服好好说道说道。
“……”
沈雪枫捧著书本回到对街的首饰铺,见永泰郡主正拿着几枚玉胚子瞧来瞧去。
“雪枫,你去哪儿了?”她对着儿子招招手,“快来,看看你喜欢哪个成色,拿去给你打几支簪子。”
沈雪枫将书本递给白桦,走上前看了看,伸手拾起其中一块蓝玉,脑海里浮现出姬焐今天穿的蓝色衫袍。
殿下偶尔穿一穿浅色的衣裳,也是很好看的。
“娘,这块胚子能不能直接买下来,”沈雪枫问,“我想自己拿去找人雕花纹。”
永泰郡主由着他去,转身点了几种不同的簪样,店铺老板笑着将胚子装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沈雪枫又问:“娘,我已考完了三天的试,那我可以出府玩了吗?”
“明年入春就要省试了,你还有多少时间玩?”永泰郡主板起脸,“这几个月在家乖乖念书,无事不得出去。”
“……哦。”沈雪枫撇撇嘴。
回到家里,他坐到自己的桌案前,将买来的书本摞在一旁,翻身找了一块干净的砚盘,将新买的墨沾了水,试了试颜色。
想起白天在街上写的那几个字,沈雪枫又翻开书册去找自己叠起来的宣纸。
然而找了半天都找不见。
奇怪,去哪儿了?
他把所有书本翻遍都没找到那页纸,脑海里忽然晃过在书店撞到的书生,才意识到那时候就弄丢了。
幸好只是写了几个字母,他人捡到也看不懂。
沈雪枫转眼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他从枕头底下取出一枚小钥匙,打开衣柜里一个木质的小箱子,将里面仅有的几页纸取了出来。
上面用炭笔密密麻麻写满了他记忆里仅存的剧情线,时日已久,他对前世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唯有将这些东西记下来,日后才好派上用场。
对于府中的下人来讲,沈雪枫基本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初时这些纸被白桦瞧见,然后大剌剌地被整理在书桌正中央,让他倍感窒息。
当晚他就找姐姐要来一个带锁的箱子,将这些东西尽数锁了进去。
然而钥匙也常常被下人们翻出来,放在妥帖的位置,沈雪枫又不能日日出门带着这把小钥匙,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知道下人们究竟有没有偷偷看过。
如今买了这块墨,暂时可以防止别人窥见他写的东西了,这箱子里面除了一些剧透,还有沈雪枫自己闲来无事的碎碎念,到底也算得上是隐私。
他从笔架上取来一支极细的狼毫,开始誊抄起来。
炭盆发出细小的哔卟声,室内暖意融融,沈雪枫一直陆陆续续奋战到天黑,吃过晚饭便伏在案前睡着了。
他做了个简短的梦。
梦里,他成了姬长燃的伴读,两人在崇文馆一同读书,千秋宴上,姬长燃大放异彩,琗华山祭祀,他发现了阴阳皇陵的秘密,后来两人又在岭南歼灭了动乱的叛军……
这一切,姬焐只是一个默不作声的旁观者,每当沈雪枫在人前接受众人的追捧与祝贺时,角落里都有他无声无息伫立的身影。
不对……这些事情难道不是他和姬焐的经历吗?
睡梦中的沈雪枫试图反抗这种走向,但却只能缩在那副躯体里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下去,很快,他和姬长燃的画面淡去了,场景变成金碧辉煌的宫殿。
他穿着紫色的圆领袍衫,腰间挂着金鱼袋,望着倒在脚边的男人——是一身龙袍的姬长燃,死不瞑目地看着他,鲜血浸染明黄色的衣衫,浑身上下破了许多个口子,表情是如此的不可置信。
他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惊讶?
沈雪枫的灵魂在挣扎,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离开这里,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探向姬长燃的脸,试图将那双眼睛闭阖起来。
“你再碰他一下试试。”
一道瘖哑的、满含暴戾与占有欲的怒吼声打断了沈雪枫的动作。
他转身去看,只见太极殿外站着浑身是血的姬焐,他头顶祥云白玉冠,墨发随风扬起,露出那张充满攻击性的五官。
暗色的玄衣滴着血水,姬焐手持长剑,迈开修长的腿踏进来,一错不错地盯着沈雪枫。
走到青年身前,他将手中的剑直直插入姬长燃腹腔中,温热的血溅了两人一身。
“陛下这又是何必,”沈雪枫柳眉轻轻皱了一下,抹去了指尖的血迹,叹道,“姬长燃已经死了,如今天下都是陛下的,何至于和一个死人斗气。”
“是么?”
姬焐冰冷的眼神如毒蛇一般黏附在沈雪枫如玉的脸庞上,危险地眯起眼睛:“那这天下当中,包不包括沈爱卿?”
一阵寒冷的风吹过,沈雪枫惊醒了。
他皱着眉坐起来,小臂睡得发麻,略有一瞬间的错乱。
哪里来的冷风?
沈雪枫抬起头,只见桌案前的窗户向外推开,寒风呼啸着向温暖的室内席卷。
黑夜里,姬焐站在窗前,正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睡醒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沈雪枫心脏骤停,当即惊吓地捂住心口,面上勉力维持着镇定。
……怎么会看到姬焐了?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黑漆漆的夜景中,寝屋透出的光打在姬焐脸上,令他俊挺的五官呈现出明暗交错的阴影,温柔的表情显得有些晦暗。
“吓到你了吗?”
他伸手捏了捏沈雪枫的脸,指尖凉冰冰的:“路过沈府来看你一眼,没想到你睡得正香……为什么这副表情,方才在做噩梦?”
沈雪枫抬手碰了碰姬焐的指尖,意识到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之后,迷迷糊糊地应道:“的确不是什么好梦。”
姬焐轻轻一笑:“你梦到了什么?”
为何方才一直在喊姬长燃的名字。
沈雪枫胡乱摇摇头,应付道:“没什么,睡醒就不大记得了。”
姬焐收回了手,点点头,视线扫过桌上散乱的白纸,便揭过这个话题:“雪枫这是在习字?”
“随便写写,”沈雪枫拿出那块墨,又放了一盏灯在窗台,献宝似地凑上去给姬焐看,“这是今天我在街上淘到的好东西,字痕只有在遇水才能显现,干了以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神奇吧?”
他写了两个人的名字上去,风一吹,字迹便消失了。
一点小把戏,还玩得这么开心,姬焐心中的不快消散了几分,唇角也跟着勾起来。
“这几日朝中事忙,你的考试顺不顺利,有把握拿到生徒资格吗?”
沈雪枫倚在窗边,懒洋洋地说:“肯定没问题,偌大的学堂,还有谁像我一般一人写两份课业写了这么多年?”
听到这话,姬焐表情凝滞了,随后咳了咳,道:“那就好,等放榜那日,我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沈雪枫问,“现在不能说吗?”
“一切要等放榜后才知,现在还不能说。”
沈雪枫又问了几遍,总也套不出什么话,只得作罢,这时姬焐开口说:“我要走了。”
他心里一紧,眼巴巴地看着窗外的人:“我们才刚刚见面,你就要走。”
“要去兴乐坊走一趟,替长公主做些事情,”姬焐解释道,“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沈雪枫的视线落到他腰间的玉佩上:“听我娘说,殿下现在代行东宫之权了?”
姬焐颔首:“也只是暂时罢了,待长公主痊愈,这权力还要交还回去。”
看来两人这些日子都很忙。
他们凑到一起说了会没营养的话,无非就是这几日吃得好不好、睡得怎么样,小圆子听不听话,姬焐蹙眉道:“这几日小圆子总往外跑,他好像看上了礼部尚书家养的小犬。”
沈雪枫问:“那老师家里的小狗长什么样子?”
“等你改日出府,我带你瞧瞧。”
沈雪枫又缠着他说了会儿话,等到风又开始刮起来,他才放开姬焐的手臂:“天冷了,殿下还是快走吧,不要着凉。”
二人互道再见,姬焐扶着窗边,弯腰作势去吻少年的唇。
沈雪枫跟随习惯闭上眼睛,静静地等着那个吻落下来。
就在这时,院落门口传来一声尖锐的剑啸。
沈雪枫立刻睁开眼,姬焐短暂地亲了亲他的唇角,面色倒是十分泰然自若。
就见沈雨槐提着剑,一脸震惊又恼怒地看着窗边卿卿我我的两人。
“三殿下,未经允许私自翻墙越府,是否有些无礼?”
她快步走上来,冒火的双眼紧盯有些呆愣的沈雪枫。
“还有你,沈雪枫!我从前都对你说过些什么!你们两个真是太过分了!”
第73章
沈雨槐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打从弟弟入宫做伴读起,她就对伴读这桩差事充满了抵触,不论是冷嘲热讽还是好生劝说,弟弟就是不依不饶地要留在姬焐身边。
当时她怎么说来着,姬焐心眼这么多,要是落到他手里还不得把人坑死。
真是一语成谶。
沈雨槐提着剑走上前来,姬焐已转身将窗户推了回去,对少年道:“在里面坐好,不许出来。”
院中只剩他两人。
姬焐淡淡瞥了沈雨槐手中的剑,云淡风轻地笑问:“一点小事,不劳沈大人提剑要挟吧?”
沈雨槐看了眼手上的长剑,转身将它送回剑鞘中,闭了闭眼:“才下值,是气急了才将剑抽出来的,殿下莫怪。”
“哪里,沈大人若是想教训我,直接来便是,”姬焐挑眉,“更何况你是雪枫的姐姐,我没理由对你还手。”
沈雨槐将剑扔在地上,语气冷硬地说:“不论如何,还希望殿下开恩,放过我弟弟。”
姬焐默了默:“依沈大人之见,我要如何放过呢?”
“……”沈雨槐貌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似乎觉得这个反问有点无赖,“恕我直言,殿下与雪枫都未及冠,实在不宜在这种年纪如此胡闹。就算雪枫真的喜欢男人……也不该是和殿下。”
姬焐顺着她的话颔首,笑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难不成沈大人心里有别的人选?既然有,直说便是,我不会拿那人怎么样。”
听他的语气分明不会善罢甘休,沈雨槐悄悄在心里说,我信你才是我蠢。
这时那扇窗户推开一个小缝,露出沈雪枫那双杏眼:“那个,姐姐,你不是经常看卖腐的话本吗……应该能接受这种事吧。”
虽然不知道卖腐是什么意思,但沈雨槐依稀听出他的话中之意,脸上浮现几丝薄红。
少年怯怯地补充了一句:“而且姐姐你还看过学堂的本子,跟我和殿下也没什么很大的区别——”
姬焐瞥了眼身后,好奇地问:“雪枫说的什么本子,能否与我也讲讲?”
“不止这些,我姐姐还看过皇太子和权臣的话本,上次被我堂兄发现的就是这个。”
“沈雪枫你给我闭嘴!”沈雨槐太阳穴隐隐作痛,“那能一样吗?话本是话本,现实是现实,这中间还是有区别的。”
“的确有所不同,”姬长燃认同道,“如果是因为我并非太子,此事也不算难以解决。”
沈雨槐瞪大眼睛:“……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沈雪枫思索道:“那姐姐还对殿下哪里不满意,可以全部说出来,将这些问题全部解决就好了。”
沈雨槐被两人一唱一和堵得哑口无言。
“笨蛋,我还不是怕你被人骗,”她走上前来,将窗户拉到最大,揪着弟弟的衣领道,“我早说了,你这么天真单纯,被人耍了也不知道,殿下是皇子,且不说以目前境况来看,即便获封太子。
这个位置也坐不稳,日后御史台一天十封奏章让他娶妻生子,你怎么办?他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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