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正在眉心,不偏不倚,像点上去的,弱化他硬朗深浓眉眼带来的视觉吸引,带来一丝不伦不类的艳色。
寻笛盯着这颗痘,越看越觉得违和、奇怪、甚至有些可爱,但一想到背后的辛苦,寻笛心里又泛起酸酸涩涩的无奈和心疼。
身上的热度随时间流逝退散,寻笛沉沉吐出一口气,颓丧栽回床上。
他翻了个身,伸出胳膊把陈寒远搂进怀里,蹭了蹭:“就欺负我吧......”
寻笛唯一能做的窝囊报复就是:“你今晚别想好好趴着睡了.......在我怀里睡吧,坏东西......”
第62章
事实证明,陈寒远不趴着睡也能睡得很香。
寻笛刚闭眼没多久,早上五点的闹钟猛地在床头响起来——
才响一秒钟,寻笛迅速睁眼,摁掉!手速快得像个特工!
没睡几个小时的头脑很清醒。
寻笛赶紧转头去看另一侧趴睡的陈寒远。
闹钟的动静让陈寒远动了下,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很快又发出平缓的呼吸。
寻笛松了口气,小心翼翼下床,动作很轻、很快地收拾自己。
他要趁早赶回自己的酒店。
这次米姐也跟着过来了,晚上他从酒店偷溜来找陈寒远,要赶在她们起来前回到酒店,再装作刚起。
时装周的秀在傍晚,早上七点半约了妆造,之后要转场多个著名风景点拍摄广告和相应物料。
寻笛穿着卫衣被早上欧洲的冷风冻得够呛,自认为天衣无缝,回了房间后,又赶紧睡了半个小时,直到被小杨敲门叫醒。
之后就是像被塞满馅的香酥牛肉饼一样满满当当的工作。
寻笛已经习惯,中间物料采访的时候困意达到巅峰,他一边对着镜头微笑,一边使劲掐手心提神。
米姐没想太多,以为他就是倒时差累的,提醒:“掐自己的时候表情有点僵硬,实在困了车上抓紧睡会。”
在转场的车上断断续续眯了二十分钟,中餐是咸芝士火腿三明治,寻笛没怎么吃,抓紧时间补觉,终于熬到看秀。
昏暗闪烁的灯光和急促卡点的音乐中,寻笛坐在第二排,自认没有什么时尚品味,看秀就像小狗追球,模特去哪他头转去哪,不需要微笑营业,他脑袋放空。
看秀后是晚宴,寻笛努力撑着品牌代言人的场面,但还是在双语转换中显得慢一拍。
凌晨一点结束晚宴,寻笛在商务车上眼皮沉得一直要掉下来。
米姐看着内场粉丝拍的视频批评他:“我该给你去请个英语老师了,等下你的黑粉要黑你讲英语老卡壳。”
小杨赶紧为自家老板鸣不平:“那人家英语里掺法语,寻哥有什么办法。”
米姐没进去所以不知道,又开始絮絮叨叨别的:“这样吗?行吧。寻笛,你剧本挑好没?休假休够了吧?你说说哪个当红的生敢像你现在这么歇,人家恨不得三百六十五天都住在剧组,回去你就给我——”
实在太催眠了,一旁的寻笛早已支撑不住,歪头呼呼大睡,人事不知。
......
时差、缺觉、繁忙的工作,铁打的年纪也扛不住,寻笛第二天发起烧,睡得昏昏沉沉。
酒店房间窗帘关着,漆黑一片,他意识迷迷糊糊,醒来以为还在夜里,嗓子又干又哑,习惯性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摸到一只人类软趴趴的手——
“啊——”寻笛从喉咙里发出嘶哑不成句的惊喊,一个激灵坐起来——
小杨赶紧出声:“寻哥,是我!”
昏暗的视野中,小杨一下打开床头灯。
光线猛地亮起的那一刻,寻笛难受地挡住了眼睛。
他缓了一会,放下手臂,看见小杨一脸关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探身问:“哥,你一直不接电话,米姐叫我上来看看,果然是发烧了。”
寻笛听到自己发烧后,立刻颅内变得昏沉,喉咙的痛感也越来越明显,连带着手指都在痛。
小杨说:“刚刚测了体温38.7度,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难受?要不要去医院?”
“唔......不用......”寻笛倒回床上,闭眼缓了一会,哑着嗓子又问:“几点了......我手机呢?”
小杨把他的手机从枕头底下抽出来,递过去:“中午快十二点了。对了,米姐说哥你先不急着回去,让在欧洲休息几天,等退烧了再回去。她和小周他们先飞回去帮你对接其他工作了。”
“哦......”寻笛恹恹应声。
他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接过手机,一个没握住砸在鼻子上,砸得他鼻软骨一酸,眼眶瞬间直冒泪花。
小杨赶紧帮他拿起来:“没事吧哥?”
寻笛嗯了声,再次拿起手机,这次学聪明了,侧过身,把手机借了点力架在枕头上。
他昏昏沉沉,半边眼睛顶着枕头,只用一只眼睛去看——在无数的未读消息的红点里,他很快找到置顶的陈寒远的聊天框,干干净净,一个红点也没有。
那个坏东西竟然一条消息也没发来过......
寻笛鼻子顿时更酸了,眼眶泛红。
他怕小杨看见,掀起被子,捂住头。
“咋啦?”小杨不明所以:“是嫌太亮了吗?那我把灯关了?”
“别管我......”寻笛从被子里发出堵塞沉闷的鼻音:“你回去吧,我没事......别到时候传染你了......”
小杨知道寻笛不习惯房间里有人,赶紧起身:“行,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寻笛在被子里闷闷嗯了声,听见小杨穿着拖鞋往外走的拖拉脚步声。
说起打电话,小杨手摸上门把手,脚步停了下来——
他有点迟疑,因为他突然想起半小时前他帮寻笛接过一个电话,备注是“坏东西1号”。
他不知道“坏东西1号”是谁,也不知道寻哥为什么会给人家搞一个这么奇怪的备注,又怕耽误了事,当时接通后喂了一声就径直说:“你好,寻哥还在睡觉,有什么事要转告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说:“没有。”
于是小杨就干脆利落挂了。
小杨有点纠结,想着要不要现在跟寻笛说一下,但他看着床上那一大团沉闷拱起的被子,裹得隔绝全世界的样子。
心想:算了,等晚上上来送饭再报告吧。
寻笛烧了两天,中间数次腰痛到睡不着,嗓子像有刀片在割里面的肉。
身上不舒服,又突然空闲下来,他心里更难受。
酒店房间空空荡荡,小杨送来的餐虽然换着花样,但依旧难吃的惨绝人寰。寻笛突然就很想念苏城家里妈妈做的青菜年糕汤,又咸又鲜。
他吃了止痛药逼迫自己入睡,昏天黑地,刚开始还有效果,后面睡多了又开始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想去摸手机。
他置气,这两天一直没给陈寒远发消息,陈寒远竟然真的也一条都没发回来。
米姐倒是时不时发来询问他身体状况的短信,又紧接着问他剧本挑得怎么样了?
在和米姐的对话框输入又删除,寻笛最后什么也没发出去,肿着眼皮抱着枕头哭。
他自己为自己辩解,是发烧太难受了才哭的,不是因为某个坏东西。
窗帘拉着灰暗的房间,他的声音很小很细,哽咽:
“喉咙好痛......真的好痛啊......”
身体的疼痛会随着止痛药的咽下而缓解,但心里疼痛不会因为刻意的逃避而消失不见。
又睡不着的时候,寻笛脑子里断断续续闪回过很多画面,不受控制——
陈寒远这几个月对他的态度很明显了,看似温柔纵容,其实都是假象。
就像陈寒远在高尔夫球场温柔擦过自己眼角的泪,嘴里却无情笃定:你会后悔的。
寻笛那时不以为然,如今生病心理防线脆弱,在这样的怅然中一遍遍回味,嘴里泛苦,品尝到陈寒远的谶语。
自己的目的昭然若揭,陈寒远知道,于是一直在姿态圆滑地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逗开心,不惹怒,能躲则躲。
是啊,强迫来的关系,陈寒远躲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打电话过来关心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呢?
寻笛没办法自己哄好自己了,他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像只被抽空棉花芯的玩偶熊,软绵绵在床,失去灵魂。
他蜷缩着,抬手擦了擦眼角忍不住滚落的眼泪,不得不承认在陈寒远身上,他越竭尽全力,越感到力不从心。
陈寒远是一座硬邦邦的冰山,冰山的视角,哪怕是愿意为之付出生命代价的企鹅也显得微不足道。
寻笛反复发烧,半夜又做了个噩梦,梦见一年后自己依旧弥足深陷,没皮没脸抱着陈寒远的大腿不让他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陈寒远依旧看似温柔,手上动作毫不留情推开他,叹气再祝福:好了,就到此为止吧,寻笛,你值得有更好的人生,祝你未来和更好的人相携一生,再见。
寻笛在高热混沌的半梦半醒间抽噎,疲倦、乏力、脆弱的黑色情绪将他吞没:
原来陈寒远的话语其实从来不是难解的谜题,他游刃有余的迷雾来自于他从未动过的心。
......
这样颓废的状态持续到终于退烧能上飞机了。
寻笛在vip候机室接到曾宝笛的电话,她从米姐那得知自己生病了,一直着急问怎么样。
寻笛本来都好的差不多了,听见妈妈关心的话语眼睛一下红了,隐忍着喉咙哽胀,说没事就是感冒。
曾宝笛转头就跟寻建国说要提前结束度假,从澳洲飞欧洲去看儿子。
“不用不用,妈,我都好了,正准备上飞机回国呢。”
寻笛好一通安抚把曾宝笛安抚下来:“你们就放心度假,好好玩,你儿子好多人照顾呢,大家都围着我转,把小寻捧得像小皇帝嘿嘿。”
“真的?”
“嗯,真的。”寻笛吸了吸鼻子:“哎呀不说了,要登机了,爱你妈妈。”
寻笛挂断电话,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眼眶很红。
小杨四处环顾一圈,除了自己没看见亚洲面孔,有点心虚,问:“哥,要不要喝冰可乐,我去给你倒一杯。”
寻笛撇过头,嗯了声。
“收到!”小杨立刻跳起来,蹦着去了。
寻笛有个习惯,喜欢回忆感到幸福和温暖的瞬间。
他眼睛红红点进通话记录,想再感受一下妈妈来电带来的温度,然后他就在通话记录里看见了一个“坏东西1号”的来电。
在通话列表显示的是接通过的黑字,不是未接错过会显示的红字。
通话时长12秒,时间在两天前。
寻笛很快反应过来,看着不远处小杨蹦蹦跳跳的背影,磨了下牙。
“......”
小杨端着一杯冰可乐加一个冰激凌杯高高兴兴往他们的座位走,就看见他寻哥盯着他的眼睛,带着点森森的意味。
小杨脚步一顿——
寻笛朝他很慢、很慢地招了两下手。
小杨赶紧走近。
寻笛用那双浅色瞳孔锁定着他,一字一顿咬牙问:“杨——你是不是接过我电话忘了说?”
小杨一愣,这才想起来这档子事,赶紧点头:“对哦!我忘记了!有个坏东西1号给你打过电话,就你刚发烧那天,我说你在睡觉,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事,然后我就挂了......”
寻笛眼睛瞬间瞪大,表情里带着点难以置信,他看向小杨,意识到一个有点难受的现实:自己还从来没有舍得先挂过陈寒远的电话,小杨做到了。
寻笛摘下鸭舌帽,撩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又站起来,看着小杨从喉咙里发出莫名的“呵!呵——”的古怪声音,像某种愤怒又奇怪的卡通人物。
小杨心虚死了,以为自己犯了弥天大错,话音越来越小:“哥,我这是挂了谁的电话......是嫂子的吗?嫂子怎么叫坏东西1号啊......”
“......”寻笛深呼吸,仰头看向机场明亮的天花板,足足缓了三分钟,才终于舔了下后牙,叮嘱:“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跟我说......”
“好的好的!”小杨连连点头:“我罪无可恕,下次保证不再犯!来,哥,喝可乐!吃雪糕——”
这趟航班vip休息室没什么人,寻笛叹了口气:“行了,你自己吃吧,我去回个电话。”
“好的好的!你赶紧去!别让嫂子担心!”
“......”
第63章
寻笛站起身,走去窗边,回拨陈寒远的电话。
不出意料,连着三个没人接。
寻笛低头垂眼,焦灼咬着嘴巴皮。
他思考的时候习惯盯着一个点,瞳孔却不聚焦,虹膜里的晕影散开,更显得颜色浅和纯真,但眼底的光线其实很暗。
玻璃窗外是机场跑道,天空湛蓝,一架飞机正要起飞,发动机发出的轰隆隆的轰鸣,橡胶轮划过跑道发出“嗡——”的噪震。
寻笛的瞳孔动都没跟着动一下。
他又开始啃指甲盖,拧眉思索:陈寒远不接电话在干嘛?回国了吗?
陈寒远那天给他打电话干嘛?
要知道,陈寒远几乎从不主动打电话过来。
难道是想问他们晚上还见不见面?
可为什么只打了一个?不继续打了?
......
窗外的飞机逐渐远离候机楼,震动与轰鸣随之减退,寻笛的瞳孔伴随着脑内浮现的念头突然颤了下——
而且.......陈寒远什么时候会主动问他要不要见面了?
像突然在陈寒远布下的迷雾中窥见一点猫尾巴尖似的踪影,一纵即逝,寻笛嘴角难以自抑地微微上扬,心脏和耳朵都泛起点痒意。
瞳孔视线突然聚焦,看清玻璃倒影里一脸恋爱脑傻笑的自己。
寻笛嘴角的笑意迅速又被僵硬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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