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了两口鲜醇的鱼汤,冰冷的胃里熨烫出暖意,陈寒远思索时瞳孔颜色显得更黑,下垂的睫毛平静延展。
寻笛突然又嘿嘿笑了两声,陈寒远被吸引回神——
寻笛的手机正刷到一条猫猫科普的视频,营销号的可爱女音语速很快,从手机听筒中传出,飘进陈寒远的耳中——
“你们知道为什么猫猫总是摸着摸着突然回头咬主人一口吗?明明看起来被摸得很舒服啊!其实是因为猫猫天生自带防沉迷系统哦,太舒服会让它们失去警惕,它们是天性敏锐的野外猎手,不是娇滴滴任人抚摸的小猫......人类,让喵太舒服喵也是会捶你的哦!”
寻笛弯着眼睛越过手机屏幕——他的手机壳是超级马里奥的,衬得他的眼睛也很卡通可爱,圆圆的瞳孔反着一点狡黠的光亮:“陈寒远,你过得太舒服不会也突然咬我吧?”
陈寒远喝汤的动作一滞,莫名其妙看了寻笛一眼。
寻笛朝他弯了下眼睛,有点像挑衅。
陈寒远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收回视线,目光慢吞吞往下,问:“咬你哪里啊?”
比起内涵深意,谁能比得上陈寒远这个语言大师?
“......”寻笛果然僵住,用力瞪了他一眼,两个手臂比出一个大大的叉,挡住又开始泛红的脸颊:“达咩!光天化日,禁止调戏良家妇男!”
陈寒远忍不住又笑了。
陈寒远最近几周都会留在苏城,之前以为会很难熬。
现在却过得很舒服。
白天谈商务,晚上被“金主”照顾,做饭、铺床、洗衣、睡前还给按摩。
寻笛又研究了新的按摩手段,买了火山石,先热敷,再推着石头按背。
不得不说,每次寻笛推出的按摩新花样都能伺候得陈寒远舒服,肩背舒展,睡眠转好。
有时候按着按着,陈寒远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听到小年轻在他身后发出吭哧吭哧的呼吸,一脑门的汗,时不时要停下来抬手擦擦。
陈寒远知道,给人按摩这么久其实是一件很累的事。
在舒展的骨头和经络带来的愉悦中,陈寒远的确有过一瞬的念头:好像也不是不能一脚踩进这样的温柔圈套,让这么棒的按摩师傅进入自己的生活久一点,毕竟你情我愿......
但他又很快回神,闭上眼睛,轻笑:
做个人吧,陈寒远。
别和陈家豪一样总当畜生。
第65章
白天和苏科的谈判大多是在高尔夫球场进行的。
失去雷霆那笔单,接下来要洽谈的项目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不过陈寒远吸取教训,没打算让陈阳生得意第二次。
兰濯被从港市叫了过来,他不擅长打高尔夫,但擅长用背后似有若无兰家影子和别具一格的穿衣打扮“招摇撞骗”。
绿茵场上,蓄着中长发的男人,一身缎面带领素袍,挥杆时手腕上过长的菩提串珠一直往杆上撞,发出细碎的碰响。
苏科的市场战略部总监的视线时不时被那串珠子吸引,忍不住多嘴:“兰总,要不摘下来打?这手串一看就贵,别磕坏了......”
兰濯调整姿势,笑笑:“身外俗物,来去都是缘。”
那总监看兰濯眼神顿时更敬佩了,转头跟身旁的秘书竖起大拇指:“兰家人果然一个比一个非同凡响!”
陈寒远今天没下场,在旁边饶有兴致看着。
他穿着浅蓝色POLO衫,领口是灰色,戴了顶遮阳帽,一双英俊的眼睛陷在帽檐的灰影里。和煦春风吹鼓他后背的衣服,腰线倾斜,手肘撑着白漆栏杆,姿势懒散。
看着兰濯一脸平静挥了三杆才终于把草坪上的球击飞出去,陈寒远低头笑了下。
兰濯击完球,一脸平静下场,接过陈寒远抛过来的水,一口气喝下半瓶。
他抻了抻挥杆挥得发麻的胳膊,略带情绪瞥向陈寒远:“笑什么?”
“没什么。”陈寒远摘下遮阳帽,理了理有些乱的额发。阳光一瞬将他侧脸皮肤衬得莹白,下颌轮廓也瞧着圆了些,嘴角弧度微微上扬。
兰濯盯着他看了一会,若有所思:“陈寒远,你是不是胖了?”
陈寒远讶然侧头,像是想说什么,却突然咳嗽了两声——他手上的动作同时把遮阳帽再次扣上,眼睛重新陷入灰暗阴影,看向兰濯的目光略带不赞同。
于是笑意来到了兰濯嘴角,拖长音揶揄:“看来苏科的小少爷厨艺不错。”
“......”陈寒远无奈:“你又从哪听来的?”
兰濯转过身,手臂伸展,撑着栏杆:“你们都敢去古东那个大喇叭的局了,还怕不人尽皆知?”
陈寒远低头叹气:“古东做电影制片屈才了,他应该去媒体小报。”
两人都笑了,清风吹拂面颊碎发,春日的草场令人身心舒爽。
兰濯手腕上的串珠被他晃了下,掂进大拇指和食指转着,看着一副清心寡欲修士样,飞速转动的串珠却尽显八卦:“认识你这么多年都没见你脸上长过几两肉......这次是真栽了?”
“栽什么?”陈寒远依旧不动声色:“真这么关心我就多留几天,明晚李青山答应过来,他要是也点头,这单基本就稳了。”
兰濯倒是也想多留几天再多看看老友的好戏:“后天我弟生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要知道我不去给他庆生又跟你混在一起,能把家里天掀翻......”
陈寒远想了想:“也是,那帮我带给你弟一句生日快乐。”
兰濯知道他在开玩笑,手上转着的串珠微顿:“对了,听说陈阳生也会赶过来,他想对你赶尽杀绝,小心点。”
“嗯,我心里有数。”
聊起陈阳生,两人面上的笑意都散去不少。
陈寒远瞭望远处草场,眼神很黑,下意识摸向口袋,想起场地里禁烟......喉咙发痒,又咳嗽了两声。
兰濯瞥一眼:“感冒?”
“老毛病了。”陈寒远不以为意。
兰濯“啪”一声收回串珠,嗤声:“什么老毛病,你一累就这样,别不当回事。看来苏科的小少爷还是照顾得不到位,改天带过来见见,我批评他。”
陈寒远笑了下:“给你弟挑好礼物了吗?”
这次的转移话题太过明显,兰濯不吃他这套了:“陈寒远,我认识你十几年,能把你养胖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如果是正缘就珍惜点,别让人家小朋友没名没分一直跟着。”
春日的阳光灿烂挥洒,映照陈寒远侧脸,眼睫漆黑,薄唇轻抿:“你又知道了?喜欢给人当哥哥的瘾又犯了?”
“啧。”兰濯胳膊肘顶了他一下。他是清楚陈寒远家里那些糟心事,也了解陈寒远是个怎样对自己狠的人:“这世上又不是所有人都跟陈家豪一样烂心烂肺,有时候矫枉过正也是一种钻牛角尖......”
风拂在耳侧,一时静谧。
兰濯等待陈寒远的后文,没等到,胳膊肘顶了他一下:“说话。”
陈寒远突然笑了下,直起腰,抄起兰濯随手放的球杆试了试。
他侧眼看了兰濯一眼:“我看你也适合去媒体小报。”
说完他走下场,打球去了。
“......”
晚上结束饭局,送完兰濯去机场,陈寒远回到寻笛的公寓,在门口看了下表。
电子表比起机械表看时间要更简单,一眼便能看到数字:21:52。
宇航员托着星星在数字下上升,看不清面容的头盔,陈寒远总下意识联想里面是寻笛的脸。
他停下脚步,拐去安全楼道的窗台,点了根烟。
烟雾下,他又开始咳嗽,之前在欧洲连着通宵毫无察觉,骤然放松一阵,咳嗽的毛病又冒了出来。
可能他就不适合过松缓的日子。
陈寒远有一搭没一搭想着,也没太多闲暇给他挂念这些琐碎,吸烟时松弛的大脑又转回生意场的正事。
抽完这根烟,宇航员托举的时间数字已经来到:22:10.
陈寒远把抽完的烟头扔进门口角落的半截可乐罐里,去摁指纹开锁。
借着开锁成功的提示音,他又咳了两声,推门进去——
玄关亮着柔和昏暗的进门灯,一眼就能看到花里花哨的客厅。
投影正开着,画面五颜六色卡通风格,从拥挤的卡通人物猜测出,这可能是一个游戏,停留在暂停界面......沙发和茶几的中间垫着两个被坐扁的枕头,寻笛却不知所踪。
空气中还有一股没散尽的泡面味......
陈寒远坐上玄关的矮椅,换鞋的动作放轻了些,听见阳台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顺着走过去,不必走到阳台,坐在沙发上就能听清。
是从那副藏獒国王的油画框里传来的,寻笛躲在秘密基地里打电话,可惜油画框的隔音并不好。
年轻人模糊的话音听起来带着点心虚的意味:“可能还要再休息几天,昨晚又发烧了,打算明天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来着......”
“不——真不用!怎么好劳烦米姐不远万里飞过来陪我去医院!”
“什么啊?我真没骗人!骗人是小狗!”
“......啊?”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寻笛沉默了一会:“知道了......”
他一放低声音就带着点不自觉的咕噜音:“嗯,麻烦米姐了,那帮我订明早的机票吧......试镜我会做好准备的......”
陈寒远坐在沙发上本来还想再听一会,喉咙又开始犯痒。
他站起身,走去吧台喝水。
吧台上有个奇形怪状的长颈鹿形状杯组,下面圆胖的是水壶,玻璃叠着两个水杯作为长脖子,长颈鹿头是盖子。
陈寒远已经没有第一次见这个壶的好奇,熟练拿起杯盖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两口水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痒意。
他回头看了阳台一眼,瞳孔墨黑,很快又被垂下的睫毛敛住。
仿佛寻笛那些话于他而言并没什么实际的意义,就像只是看了眼确认了冷冰冰会流逝的时间,现在是22:22,寻笛是明早的飞机。
他掩嘴又咳了两声,咳清喉咙里残余的痒意,平静走进浴室洗澡。
寻笛打完电话出来,一脸恹恹,一屁股栽回地上已经回弹的枕头,仰天长叹:“啊——”
果然在这个宇宙里,平衡工作和家庭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拖着没挑剧本,米姐直接帮他答应了其中投资最大的那部电视剧的试镜......
这次试镜要是顺利,至少有三个月都得泡在组里......
仔细算算时间,他和陈寒远的约定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月,要是再扣除三个月,就只剩下一半了......
可陈寒远至今看起来对他仍是毫无动心......
等进了组,陈寒远估计会跑得影子都看不见。
“唉......”寻笛叹气,在脑子里做着美梦:要是陈寒远明天睡一觉起来突然开窍,主动跟他求婚就好了......
想到陈寒远,他摸起手机嘀咕:“几点了?这坏东西还没回来?”
正要去拨号,寻笛的耳朵动了动,听见浴室传来的水声——
“好啊,坏东西回来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寻笛皱眉,站起身就要去浴室找人算账,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吧台被拆开的长颈鹿,脚步一停。
寻笛皱眉思索了几秒,转身退回门边——
想知道陈寒远几点回来的很简单,寻笛点开电子门铃的监控查看,很快重构出了陈寒远的时间线。
意识到陈寒远可能听见了自己打电话,寻笛心脏咯噔一下。
但寻笛很快又平复过来,心中自嘲:慌什么?我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只是接下来两个月不能再给他按摩、做饭、洗衣服......那坏东西少了个贴心保姆和按摩师傅罢了!
寻笛哼了声,略带不满,往浴室走去。
甚至很快寻笛觉得陈寒远听见了也好,那样这个坏东西就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
什么?这是道德绑架?
拜托!放下个人素质,才能享受缺德又幸福的人生!
......
寻笛想了想,走到浴室门口浴室门口蹲了下来,他理了理身上的小狗T恤,抱着膝盖,摆好表情,看起来真像一只可怜的小狗,等待主人出来抚摸安慰。
誓要让陈寒远觉得愧疚,答应他进组后每周飞来横店陪自己几天!
要是陈寒远不答应就干脆锁链一捆,直接绑腰上带走好了!
寻笛一边想着,一边听着浴室的动静,在淅淅索索的水声中敏锐听到了一两声咳嗽。
他刚开始没想太多。
浴室的水声停了,里面的陈寒远安静了没半分钟,又开始咳:“咳咳咳——”
寻笛一下皱眉,站起身,贴着门的磨砂玻璃去听——
寻笛恍惚想起,昨晚半夜好像也听见了几声咳嗽。他忍耐不住,抬手敲门:“陈寒远!洗完没?”
咳嗽的声音骤停——
寻笛又敲了几下,陈寒远打开了门。
他擦着湿润的头发,棉质睡衣外露出的皮肤泛着粉色,眼神略带疑惑,问:“着急上厕所?”
寻笛皱眉盯着他,像是想通过肉眼直接观察出陈寒远身上的病灶:“你怎么一直在咳嗽?是不是感冒了?”
陈寒远愣了下,而后很快恢复如常,毛巾慢吞吞擦着头发,含糊应声:“唔,刚刚不小心呛了两口洗澡水。”
“......”
寻笛发誓,自己这辈子还没听过这么白痴的借口,露出一个白眼:“哥哥,你觉得我像傻子吗?”
陈寒远因为他的表情笑了下。
寻笛直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发烧没——”
寻笛的手落了空,因为陈寒远转身躲开,绕去洗手池说要吹头发。
寻笛的眉头一下皱得更深,在他身后发出威胁的声音:“陈寒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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