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有了。高嘉璈叫醒村民,恳请他们把洞挖开。
几个村民看了一眼就明白,告诉他说:“洞已经被泥石流填了,挖不通的。”
回到村里,高嘉璈一言不发,大家一看他这样,也都明白了,默默不说话。
村长小声问村民有没有什么收获,村民们只摇头。
年轻那个村民说:“下水坪村当年的地道都被埋了,太恐怖了。”
“地道?”村长奇怪,“又不是平原地区,下水坪哪儿有地道啊?是山洞吧,水坪村小学背后那个?”
年轻村民小声说:“就是那个,我们定位都定了好久。”
村长嘿了一声,说:“那个山洞外高里底,像城里的下水道管子一样,怎么可能会埋了?”
高嘉璈脚步一顿,转身问村长道:“怎么说?”
“我也没去过,但我听说下水坪以前村长说过,那洞埋不了,泥石流堵进去会自己吐出来。”
高嘉璈浑身颤抖起来,他拉住村长:“帮我找人通开可以吗?”
“这个……”村长看了看陈彤。
陈彤一直担忧地看着高嘉璈,点了点头,“通吧。”等他把一切能做的做了,或许才会接受现实。
村长说干就干,和节目组连夜带人回到那个山洞口开挖。
山洞真的神奇,他们一边挖,洞一边慢慢往外把泥推出来,似乎在嫌弃他们速度不够快似的。
等基本通开,看着漆黑的山洞,没人说话没人敢动。
梅盛如果活着,最有可能在天坑,那里有水有草,可以抵挡泥石流。
是的,他一定在天坑、一定活着。
想到这儿,一股暖流穿过高嘉璈身体,他拿过手电筒,不顾阻拦,冲了进去。
洞里弥漫着极其闷燥的味道,让人难以呼吸。
高嘉璈跑下石阶,脚步却缓缓停住。
眼前有三个洞口,他不知道往哪儿走。
他跑回洞口,一把拉住村长,急迫地问道:“怎么走,怎么去天坑?”
村长一脸懵:“什么天坑?什么怎么走?”
高嘉璈意识到,他没来过,他不知道,于是拉起村长的手:“打电话给下水坪的村长,求你,打给他。”
村长感到莫名其妙,却还是听话地拨通电话:“喂,老马……”
高嘉璈接过电话,说:“马村长你好,我们现在在救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下水坪小学后面的山洞怎么通到下面天坑?”
“山洞?天坑?”马村长想了一会儿才说,“哎呦,我以前是听说有一条路可以通天坑,但是没走过啊,我们全村只有一个人认得。”
“谁?谁知道?”
“梅盛,现在丰和集团老总,不过那么晚了,他应该已经睡……”
高嘉璈把电话还给村长,沉默地又转身进洞里。
海儿担心不已,但又不知道怎么制止。陈彤对她摇了摇头,低声说:“只能等希望全部破灭。”
高嘉璈下到洞里,看着三条路,深吸一口气,先往左边那条路走去。
左边的路没走很久,又遇到三个岔路,像生死门一样,对着高嘉璈“呜呜”地叫。
三个洞都有风,往哪儿走呢?
高嘉璈站在中间,环视四周。
忽然,一抹不一样的色彩出现在余光中。
高嘉璈走到一个洞前,手电一照,地上有点点血迹。
“这血滴一路,哪怕你迷路了,也可以跟着血迹找到我。”
第28章
高嘉璈想起梅盛那晚在河边的话, 心里刺痛,那时怎么都不会想到,一语成谶。
他顺着血迹往山洞深处走去, 每看到一滴血心就跳得更快, 越往里,血滴落下得越频繁, 好像嘀嗒的时钟,在为梅盛的生命倒计时。
但高嘉璈的脚步却没有加快, 反而减慢。
因为他看清了地上的血迹, 很枯黄, 已经在地上很久了,绝对不是近期留下的。
绝望, 绝望。
高嘉璈靠到洞壁上, 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头, 逼迫自己快想, 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但当他把所有可能性想完后,发现最可能的结局, 是在泥石流中找到他的遗体。
他彻底绝望了, 蹲下身, 发现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心里堵着一块, 让他忘记了怎么哭怎么笑。
半晌后,高嘉璈缓缓起身,用手电扫了扫前后两条路。
他不想去天坑了, 他只想去一个和梅盛无关的地方。
但回去, 他也不想见到任何人,他们会可怜自己,但没法感同身受。
想了想, 还是觉得大自然更可爱些。
顺着血迹,高嘉璈钻出山洞,来到天坑里。
天坑一片黑暗和寂静,只有风声。
他无法克制地想起梅盛,这才发现自己并非胆子大,只是因为那时有梅盛在身边,让人安心,好像他可以解决林子里的任何事情。
身边的草丛动了动,高嘉璈手电扫过去,一条棕蛇正立起盯着他。
他忽然觉得命运在捉弄自己。
棕蛇张开血盆大口,对高嘉璈示威。
高嘉璈不想理它,正要往前走,蛇却像是被惊了,一跃而起,朝他的腿咬来。
高嘉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弯腰一把抓住蛇的脑袋下面。
滑腻的蛇在他手中挣扎,有力的尾巴一下下地打着自己。
原来当时他抓蛇是这种感觉。
高嘉璈苦笑一下,把蛇丢回草丛,蛇灰溜溜地跑了。
他回头拜了拜观音菩萨,顺着天坑攀上去,这里的草密了许多,高嘉璈也不管有没有蛇或虫了,把草扒开,走了出去。
林子外面是对岸黑压压的山、波光粼粼的大江、银白色的河滩、坐在河滩上的背影……
有个人,静静坐在河边。
等高嘉璈意识到自己看见什么时,他第一反应是梦。
“梅盛……梅盛。”
那道背影一愣,转过头,月光下,他的脸一半暗一半亮,是那么熟悉。
高嘉璈全身颤抖起来,在河滩上跌跌撞撞地跑起来,短短数十米,他感觉自己跑了一个世纪。
他几乎是跪倒在梅盛身边的,石头在他膝下就像云彩一样软得不可思议。
看着月光下那张沉默的、温柔的、熟悉的脸,高嘉璈颤抖着 伸出手。
手蓦地被抓住。
“高嘉璈。”
当这个声音响起,高嘉璈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念梅盛。泪水随着脸颊落下,砸在河滩的石头上,恰似那晚梅盛的血。
梅盛叹了一声,“过来。”
高嘉璈扑到他怀里,头埋到他肩上,紧紧地、死死地抱着他。
是真的,是真的。自己梦醒了,那个关于梅盛死了的梦醒了。
梅盛一下一下地拍着高嘉璈的后背,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高嘉璈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似乎他这两天的泪都涌了出来。
“梅……”高嘉璈怎么都喊不出这个名字,一说,就要哭。
“我没事,高嘉璈,”梅盛把他抱得更紧,手轻轻顺着他的后颈,“我没事。”
高嘉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
梅盛的腿断了,脑震荡了,身上被划了几道口子,饿得脱水了,除此外就是一些皮肉伤。川省的救援队在黎明到了,简单做了处理,马不停蹄地给梅盛送到县里医院。
到了晚上,手术做好,梅盛一条腿被挂着送出手术室。
高嘉璈一直等在门口,海儿杨梅轮番来劝他休息,他都不听,固执地站着,要等梅盛出来。
村长和陈彤是最高兴的,陈彤又开始嘻嘻地笑,夸高嘉璈是“村子的救星、综艺的救星”。
村长则说:“梅总是有大福之人,我们这条山里面已经掉下去过好多村民,没有一个能活下来。梅总做了那么多善事,这是他的善缘啊!”
杨梅却说:“梅总的福气是嘉哥,要不是他没命地找,说不定梅总真回不来了。”
高嘉璈坐在病房里,听着外面的说话声,不想去争论,默默坐在梅盛病床边削苹果,苹果皮断的时候,梅盛醒了。
他没有出声,安静地看着高嘉璈。
等高嘉璈削完苹果,抬起眼时,才触到梅盛的目光。
“吃苹果吗?”高嘉璈轻声问。
梅盛看着他,“嗯”了一声。
高嘉璈切下一块,递到梅盛唇边。
梅盛低头瞟了一眼,那苹果被削得坑坑洼洼,肉都快被削没了。他浅笑了一声,握住高嘉璈的手腕,低头吃下苹果块。
“很累了吧,”梅盛问,“为了找我。”
梅盛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差点死了,却还是要去担心别人,弄得高嘉璈泪水又往下掉。
梅盛不解,抬手轻轻帮他擦去,还是说:“对不起。”他为自己又让高嘉璈哭而抱歉。
高嘉璈抽泣着说:“你当时、干嘛要救我,你不怕真的死了吗?”
梅盛没答,他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泥石流轻而易举地把车推下山崖,像龙卷风一样卷着车,一下一下重重砸在树上、地上、石头上,压力把车窗炸开,泥浆涌入车内。
梅盛的头狠狠撞到气囊上,但泥浆涌入让他缓缓窒息;泥浆里面混杂的石头和树枝像尖刀一样划在他身上,他没有挣扎,因为没地方给他逃。
他就这样闭上眼,遗嘱早已拟好,公司哪怕缺了他也还有姐姐,只是高嘉璈……
梅盛叹出口气,不知道高嘉璈会不会哭,不知道会不会在清明时为自己祭奠。
他感叹命运,明明都要碰到了,却在这时让自己离开,让两个人心伤。
梅盛就这样睡了过去,等再醒来,阳光明媚。
他坐直身体,发现双腿泡在江里,其中一条腿上有个十多公分的伤痕,被水泡的发白。他试着动了动,已经毫无知觉。
梅盛双手杵着石头往后,把腿挪出水里,看着这荒无人烟的江边,重新躺倒在地。
还不如一死了之呢。
他渴了就喝水,饿了就睡觉,到第二天夜里实在饿得睡不着了,就爬起来看江水。
他很后悔,应该早点告诉高嘉璈自己的心意,这样哪怕死了,也不留遗憾。
他想得脑袋发昏,四肢的知觉逐渐消失,大限将至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呼唤。
看到高嘉璈时,梅盛只以为是幻觉。
直到那双泪眼婆娑的眼靠近、那只温暖的手握紧时,他的心才重新跳动起来。
高嘉璈听到一半就睡着了,他太累了,两天一夜不眠不休,或者说,他也不想再记起这几天的事情。
梅盛轻轻拿过他手里削得乱七八糟的苹果,几口啃完,觉得这苹果甜得不可思议。
……
一周后,出院日,全剧组的人都来给梅盛搬东西——是的,梅总一住院,整个农业界的商人、学者、官员都吻上来了,礼物送了一屋子。
梅盛坐在轮椅上,让嘉宾们把礼物分给他们自己、剧组人员和村民们。
嘉宾和剧组人员高呼:“梅总万岁!”
高嘉璈推着梅盛的轮椅,心想几个礼物而已,人没事就好。结果一看礼物清单,各种各样的奢侈品,还有定制西服,国宴级燕窝……最便宜都的是近十年的茅某台。
高嘉璈冲向剧组工作人员:“给我留一个!”
陈彤本来打算不继续录了,毕竟签约的时间也到了,但所有人总感觉有点虎头蛇尾,哪儿哪儿不对劲。
正在这时,阿云亲自送来了婚礼请柬。
她红着脸,对剧组所有人说道:“我爹妈和弟弟都回来了,我和刘山也在一起三年了,打算和他就在明后天结婚,你们,可以来吗?”
这是好事啊,刚好可以给综艺画上个完美的句号。陈彤正要答应,又觉得这事还是要问梅盛。
所有人看向梅盛。
“新婚快乐,”梅盛微笑着说道,“我们会去的。”
“耶!!”
西瓜地村今天热闹非凡,鞭炮声从一早就响起来,小孩子们被鞭炮声唤醒,洗漱完毕后,你约我我约你地跑到阿云家,高兴地喊着:
“刘哥要结婚,新娘是阿云!”
刘山逮到几个小孩,锤了他们的脑袋,“再喊下刘哥试试呢?”
小孩跑到阿云身边撒娇,“阿云姐姐,你老公打我!”
陶莺提着洗好的粉扑刷子进到堂屋,赶走小孩们:“去去去,今天是阿云姐姐的日子,你们别添乱。阿云姐,小嘉老师呢?”
阿云笑说:“去村口小卖部买胶布了,红毯准备了,结果忘了胶布。”
“谁在叫我啊?”
阿云听到声音,放下上了一半的粉扑跑到外面,扑进高嘉璈怀里:“小嘉老师!”
高嘉璈拍了拍她,把她放下来,笑说:“原来是小陶莺。”
“小嘉老师,梅老师好一些了吗?我的好多朋友都在问。”陶莺忧心忡忡地说道。
高嘉璈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多了,只是还不能下地,他说他找你父亲谈过了,你父亲有改变吗?”
陶莺用力点了点头,“他给了我爹好多好多钱,我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就点头了,同意我跟梅老师去D市!梅老师说,要供我读书到大学,等我赚钱了再还他!可我有点难过小嘉老师,我爹是不是把我卖了?”
高嘉璈叹了口气,心想,今天不卖,等你长大也要把你卖给别的男的嫁了。村里的女孩,不是每个都有阿云这样的好运气。
“阿莺,你怎么画一半跑了?”阿云在里屋大声问道。
陶莺朝高嘉璈吐了吐舌头,忙跑进去。
“嘉璈,这几张桌子放哪儿?”白子慎和周晓文抬着张大桌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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