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了清嗓子,坚定地说:“母亲,我这次会参加茶会,但我对你邀请的女性有要求。”
蒙丽娜的尖耳朵微微一动,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什、什么?”
接着,她惊喜地尖叫起来,高跟鞋直跺地板,说:“哦天哪!我没有听错吧,宝贝你终于想要找个妻子共度下半生了吗!”
蒙丽娜激动得拉过管家确认:“宝拉,你也听见刚才那句话了吗?”
“听得一清二楚,夫人。少爷说会出席您的茶会。”
然而,蒙丽娜的笑脸还没有完全绽开,希金斯就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母亲,我想要见的对象不是跟你要好的阿姨们的女儿。她们都太聒噪和平庸,叽叽喳喳得像一千只鸟儿同时关在笼子里,只会吵得我神经衰弱。”
蒙丽娜忙不迭点头,道:“哦哦,那当然,我的宝贝永远有资格挑选最合心意的妻子。”
生怕希金斯反悔,她赶紧让管家拿来钢笔和记事本,催促道:“宝拉,你现在要好好记下少爷的要求,我们就按这个标准来发出邀请函。”
“好了,宝贝,这下你可以跟妈咪说你要选什么样的女孩了,妈咪一定会给你找来。”蒙丽娜期待地望着希金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希金斯无声地抿起薄唇,回想起伊洛里剔透的碧眸、温软的微笑唇、彬彬有礼又如春风般温润的谈吐以及总是显得很可爱的纤小身形,心里逐一画上了红叉。
这些都是我不需要的。
沉默良久后,希金斯推了推眼镜,平静道:“我只喜欢个子很高、出身优越,性格冷僻古怪、没有礼貌,并且皮肤苍白的蓝血女性,请按这个标准来寻找。”
他咬住舌尖,着重强调“蓝血”这一个词,下定决心要以此跟任何不符合这个要求的人撇清关系。
蒙丽娜被希金斯提的一连串要求给弄晕了。
她的笑容僵在嘴角,不敢置信地问:“儿子,你确定你喜欢那样的女孩吗?”
“比一切真理都确定。”希金斯毫不犹豫道。就是这个标准,我会选择一个跟伊洛里截然不同的女孩,证明我并没有对他动心,更不是非他不可。
“这、这……”蒙丽娜再伶牙利齿也一时间有些语塞,这样的女孩可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浪漫想象呀。
但她看向茶桌上已经写了一半的邀请名单,还是一咬牙:“好吧,既然你喜欢,那妈咪就也喜欢。”
她下定了壮士断腕的决心,心里难过地哀悼自己没办法得到一个跟自己有共同话题的可爱淑女做儿媳。
“另外,我有位朋友也会来参加茶会,”希金斯说着,随手拿起一张空白邀请函,利落地在上面签下伊洛里的名字和住址,“他不知道这是相亲活动,希望母亲你也不要告诉他。”
希金斯将邀请函还给蒙丽娜,眯起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冷光,道:“如果他不肯来,就多请几次,他总会心软的。”
蒙丽娜看看邀请函上那个陌生的名字,又抬头看看希金斯,秀气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宝贝,你真把我弄糊涂了,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希金斯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宛如呼出一声叹息,“可以的话,我也想知道为了什么。”
“晚安,母亲,我想先回房间休息了。”
说完,希金斯没再看蒙丽娜,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他锁上门,摘下眼镜随手扔在床头,手指用力按住眉心,仿佛要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一并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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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跟希金斯度过的、那个奇奇怪怪的博物馆之夜后,伊洛里在家待了两天,这期间他都尽心地陪伴在家人身边,同时也小心不让他们发现自己手臂上的刀口,否则他没办法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又受伤了。
到第三日清晨,伊洛里检查了伤口,发现伤口处的结痂已经硬化,愈合的速度比预期要快。
伊洛里呼了一口气:“这下就不用担心伤口会无缘无故地裂开了。”
他想了想,拉开书桌的抽屉,里面的一角放着一个牛皮纸袋,打开了看,数十粒药片安静地躺在袋底,洁白、平整,像一粒粒无害的方糖。
【每三天吃一粒,一定要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伊洛里想着伦奇的叮嘱,捻起一粒药片含进口中,用臼齿碾碎了,苦涩的药味一下子席卷了口腔。
“嗬,虽然早料到了,但还真是苦。”伊洛里皱了皱眉头,喉结滚动,忍耐着把这些碎末都咽了下去。
都准备妥当后,伊洛里打开房门,其他人此时都还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家里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见斯诺的咳嗽声。
因为昨天已经跟爸妈、珍妮说过自己今天要去见加文,所以伊洛里进厨房做好他们三人份的早餐,就自己出门了。
推开公寓大门的瞬间,晨风裹挟着露水的气息迎面拂来。伊洛里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整个人清醒不少。
杰拉尔恰好从人行道经过,见到他,立马像只活泼的金毛犬一样向他招手问好:“早上好啊,教授!”
“早安,杰拉尔,你也好。”
小伙子从自己的挎包里翻出一封印有火漆的信件,笑容爽朗地递给伊洛里,说:“今天没有您家的报纸,但是有您的一封信,上面还粘了朵浅绿色的小花,瞧着可讲究咧。”
“给我的信?可是我不记得最近有跟谁通信啊。”伊洛里纳闷地接过,揭开火漆,一张边缘烫着金边的硬质卡片滑落掌心。
卡片开头显眼的“德莱尼夫人”即刻映入伊洛里的视网膜——
【致伊洛里·亨特(这里是我宝贝儿子写的,相信我,我是绝不会这样生硬地邀请一位亲近的朋友的。我打赌他在你面前也总是板着脸,很严肃地说着复杂的话对不对?XD):
如你所见,我是希金斯的妈妈,蒙丽娜。(他肯定从没跟你提起过我吧?毕竟那孩子连夸人都别扭得很,更别说表达爱意了~)
虽然我们还没见过面,但听到希金斯第一次主动跟我说他有一个朋友时,我激动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因此,下周四下午三点,请务必来参加我无比华丽的“清凉时光”主题茶会!你将会看到:
加了超级多花瓣还会冒烟的魔法茶,(喝一口耳朵都会开心得跳起舞来)
现场手作花朵书签,(相信我,甜甜花香味能环绕你一整天)
不那么严肃正经的希金斯。(或许会有,可能性很低,但满怀期待)
P.S. 希金斯说他“随便你来不来”,但昨天他已经连续三次来问我把邀请信寄给你了没有。
所以快回复我告诉我你要来!(或者下周四魔术般地出现在我的花园里!)】
落款是:“你真诚的(且很喜欢热闹和认识新朋友的)未来茶友——蒙丽娜”
第172章
拿着蒙丽娜的来信, 伊洛里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封可爱得甚至有些犯规的邀请函。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希金斯那个刻薄、严厉、严重缺乏幽默细胞的家伙,会写这种信?
他脸色古怪地对杰拉尔道谢:“谢谢你, 杰拉尔,这似乎、确实是给我的信。”
杰拉尔开朗地说:“教授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我很开心能帮上忙。那我先去接着送信了。”
“好的, 明天再见。”伊洛里看着杰拉尔跑开, 想了想,还是把邀请函揣进了口袋里,准备先去跟加文见面, 迟些时候再写回信。
作为记者,加文经常忙到深夜,反而早上还更清闲些,因此趁着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他约了伊洛里在一间会提供培根、煎蛋等早餐餐点的咖啡馆见面。
伊洛里走入咖啡馆,环视一周,很快就发现在一棵假棕榈树底下坐着的加文。
加文还是老样子,发型凌乱,穿着一件铅灰色的灯芯绒外套, 一只手撑在咖啡桌上,哈欠连天地跟服务生点单:“一杯热巧克力, 多放点砂糖,哦, 还要一份大份的苹果卷。”
“都记下来咯, 还要点别的吗?”
“嗯……我瞧瞧,应该差不多了吧——”加文说着,余光瞥见伊洛里, 他当即精神不少,嘴角咧开细微的笑容,“伊洛里,我的好伙计!”
“我们多久没见了?”他起身拥抱了伊洛里一下,说道:“我感觉我又有一个世纪没见到你,像被遗忘在家的孤寡老头,都快记不清你的样子了。”
“我刚才出门前还跟阿加莎说,要是我赴约的时候认错了人,她就该带我去医院检查,看看是不是喝的太多咖啡让我的脑子不好使。”
伊洛里被逗得露出笑容,拍拍他肩膀,说:“我也很想你,以及你夸张的幽默感。”
加文沧桑地瞥他一眼:“那不是幽默感,是我的心声。”
伊洛里:“太好了,见你还这么有活力真让我安心。”
他在加文对面坐下,随便扫了一眼菜单,对服务生说:“我要这个红茶和吐司配橘子酱套餐就好。”
“好咯,再加一份经典套餐,很快就到。”服务生撕下写好的点单纸,转身跑去后厨。
伊洛里寒暄道:“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我看你们报社的报纸,好像你们在忙着报道地精王国的金融改革?”
“哦,你说那个,”加文有点懒洋洋地说,“不知道那群蔫坏的地精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天天用金融工具劫掠其他国家的强盗,现在却自愿接受我们的监管?呵,这般’善举‘,怕是连全能|神都要为之显灵了。”
“总之,其他人是开心,我倒觉得没这么简单。”
加文天生带着怀疑主义的棱角,对任何信息都本能地竖起警惕的尖刺——这种近乎偏执的质疑精神,恰恰成了他记者生涯最锋利的笔尖。
伊洛里心情轻松地听加文谈及任何阴谋论,手指点了点桌面,对服务生说:“帮我把红茶满上,谢谢。”
“好的。”
很快,负责点单的服务生把两人的餐点都端上来了,他对伊洛里微笑道:“先生,您的经典套餐,并且还有随餐附赠的一份报纸。”
报纸的照片发出声音,记者们围堵住刚从圣明大教堂出来的夏洛蒂,七嘴八舌地问:“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可以回应一下4月20号的猎场事件吗?有人拍到了您骑着狄法大公的马回到了营地,并且大公还为您牵马,两位在林中密聊许久,这意味着好事将近了吗?”
“传闻您脚踝受伤,大公很上心地为您搜罗伤药,还常常入宫看望您,这是真的吗?”
“这、这我不方便回答。”夏洛蒂露出一个羞怯却又甜蜜的笑容,躬身进了紫金马车。
看着夏洛蒂宛如胜利者的微笑,伊洛里的食指蜷缩了一下。
加文也听见了这段对话,嗤笑一声:“顶级贵族与皇室结合,好极了,又是一道压在普通人身上的枷锁。我都不愿意听见这种新闻,这些人倒好,天天追踪报道。”
他鄙夷到甚至不愿意将这些不入流的记者称为自己的同行。
伊洛里抬头看他,问:“你也认为这是真实的消息吗?我的意思是,只有不起眼的小报才提及过斯图亚特和卡斯德伊联姻的事,缺乏权威的信源。”
加文耸耸肩,拿着餐刀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说:“伊洛里,我的伙计,这个不是真假问题,而是逻辑问题。”
“消息真假无关紧要,甚至它就是捏造的也无所谓——只要联姻有利可图,对那些精明的蓝血贵族来说,百年世仇也能下一秒变亲家。”
加文的脑袋里总飘着一朵小乌云,时不时就下点“人心很幽暗”的毛毛雨。这朵小乌云有时能让他像侦探一样,一眼看穿那些虚伪的客套话,但偶尔也像现在,乌云的雨只是把周围人都浇成落汤鸡,连向阳的向日葵都要被他传染忧郁症。
伊洛里没介意加文的消极,好笑地摇摇头,道:“请原谅这次我不能赞同你了。我很确定蓝血贵族不都是些冷酷的算计家,他们中有人更愿意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嗯嗯,是会有傻子。”加文囫囵地咬了一大口苹果卷,并不执著争执对错。
“不过如果他们足够聪明,只要有一幢空置的别墅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这又是什么说法?”
加文瞟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嗯……就是用来豢养情人的屋子。这样,有真爱的贵族既能得到婚姻的好处,又能兼顾感情的需求了。”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报纸上笑靥如花的公主,倦懒的声线里带着一丝看透人心的阴郁:“就好比,哪怕狄法公爵不爱夏洛蒂殿下,他依旧能娶她来巩固爵位,自己则另找情人消遣。”
他的手指在报纸的铅字间游离,幽幽道:“瞒得够好,殿下这辈子都不会察觉,即使察觉了,遭殃的也不过是那情人罢了,他本人不会遭受任何损失。”
“人隔一层皮,谁知道其他人皮底下藏什么心思。”
加文没有别的意思,但那双忧郁的下垂眼透出的晦暗却令伊洛里脸皮刺痛,心脏如被蝎子尾蛰中一样,生起烧灼的痛感。
伊洛里的笑意从唇边隐没,很轻地说:“或许吧,只是我不认为这行得通。”
至少,这套对我行不通,我不愿意沦落到这么可悲的地步。
后面加文的话,伊洛里没再认真听,他看着盘中热气腾腾的吐司,忽然失去了所有胃口。
吃过早餐后,伊洛里跟加文道别,手指向跟加文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方向,说:“我走这边,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加文看着那条陌生的路,疑惑地侧了侧头,问:“那边好像不是你公寓的方向,你要去哪儿呢?”
伊洛里没料到他会这么问,登时卡了一下壳:“呃、我还约了一个朋友,现在要去见他。”
加文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又问道:“挺好,我就乐意见到你多点跟其他人来往,这对你有好处。对了,他是我也认识的人吗?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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