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坐下,才注意到同桌的伊洛里,冷淡地问:“这位是?”
伊洛里被浓烈的香水熏得头晕,一时没察觉茶桌旁多了个人。直到听见问话声转头,对上伊丽莎白的面容时,他下意识眨了眨眼,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他是我的朋友,伊洛里·亨特,他是第一次来参加茶会。”希金斯介绍道,同时转过头去观察伊洛里的反应,却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伊洛里对伊丽莎白的恍惚,像被窈窕淑女吸引住、一见倾心了的傻瓜似的。
希金斯最先涌出的情绪是讶然,然后就是无法解释的气恼。他唇角下压,忽而动作幅度很大地侧身,挡住伊洛里看向伊丽莎白的视线。
他压着恼羞成怒的情绪,像吃错了枪药一样,带着隐而不发的恼意拉了拉伊洛里的衣袖,尝试把他的注意力拉到自己的身上,道:“伊洛里,这位是伊丽莎白小姐,恕我啰嗦一句,她目前还是未婚的状态。”
他言下之意是,提醒伊洛里不要这样失礼地盯着一位未婚的小姐看太久。
此时此刻,希金斯深深怀疑起自己做错了安排,以至于撮合了伊洛里跟喜欢的女孩相遇。
伊洛里则完全没留意希金斯的懊恼,注视着伊丽莎白苍白的侧脸,莫名觉得很熟悉。这明明是一位标致的淑女,怎么会让他想到不论外形还是气质都更为冷峻的狄法?
希金斯捏紧了手指,见伊洛里的眼神都快要粘在伊丽莎白的身上,他想说:别看了,非要让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在意我吗!
伊丽莎白也皱了一下眉,她已经习惯别人对她流露出带着渴望和爱慕的视线,但是伊洛里看她的眼神,比起那些情绪,更像是一种难以理喻的震惊。
她冷声道:“这位先生,我们之间见过面吗,为什么你要这样看着我?”
伊洛里才如梦初醒一般,他羞愧地捂着发晕的头,说:“啊不,真抱歉小姐,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所以我才盯着你看……”
他越说越尴尬,刚才洒落的奇异香水味似乎让他的大脑变得不清醒,连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
“我现在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呃、我想自己是时候该走了。”说罢,他就要起身。
希金斯拉住了他的手腕,说:“没必要现在就离开。”
入手的肌肤细腻温热,是希金斯先伸出手,他却倒像是被吓到的那个人,猛地颤了一下。
希金斯松开伊洛里,咬肌鼓了鼓,说:“我是说,茶会才刚开始,你还没有享受到任何乐趣,这么快离开并不合算。”
伊洛里想说,他现在都脑袋晕乎到把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士看成自己的恋人了,再待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失态的举动。
但他只能低声说:“我已经喝了好几杯茶,茶会的一切都很好,你帮我向伯母转达一下谢意,很多谢她的招待。”
希金斯:“那我送你回家。”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伊洛里正要拒绝,话语却蓦地停住了,目光直愣愣地越过希金斯的肩膀,望向花园另一头——
是香水造成的错觉吗?不然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见到狄法?
狄法穿着一套伊洛里之前没见过的纯黑长衣,黑金腰带收腰,从腰带垂落的银链随步伐泠泠作响,衬得身形更显挺拔,而镶嵌着宝石的发珠落在前襟,添上几分瑰丽的色彩。
他的步伐从容不迫,湛蓝和赤金的眼眸交相辉映,周遭姹紫嫣红的花丛都在他脚边匍匐成阴影。
伊洛里无法形容这一瞬间涌出来的欢喜,仿佛血脉贲张,心脏都在擂鼓。
他完全顾不上希金斯,快步走向狄法,惊喜地笑:“这是我在做梦吗?你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伊洛里觉得口渴,眼前的狄法充斥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想要更贴近,更近、更近,直至皮肤都湿粘着相贴……索取更多。
狄法接住了伊洛里,闻见他身上似有若无的甜香,再看他仿若微醺的酡红面色,眼底本就莫测的眸色又暗沉了几分。
这应该是……爱情花露的气味吧?
他记得,如果一个人闻到爱情花露,就会让其对心仪对象的情愫变得更加浓烈,甚至是无法抑制内心的爱恋。
所以,是谁让伊洛里闻到爱情花露,甚至连衣服都沾满了这股恶心的气味?是想让伊洛里对谁动心呢?
这比狄法原本预想的情况还要令人烦躁,不管是谁做的,这种做法有点惹恼他了。
狄法贴近伊洛里耳边,轻语着循循诱导:“伊洛里,你身上有好闻的香味,是谁让你染上的呢?”
伊洛里半截身子都酥了,觉得身心都轻飘飘得如在云端,望着狄法不舍得移开视线,笑得人心软,道:“刚才我摔碎了一个香水瓶,可能是那时候香水沾上了衣服。”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说完,他又立刻反驳自己,“哦,不对,你不应该知道我在这里,是也收到了邀请函吗?可是你又怎么会跟希金斯相熟呢?”
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迟钝了许多,甚至无法理清楚当下的情况。
狄法微微低头,面不改色地说谎:“我原本也不想打扰你跟朋友相聚,但我的黄金热状态不好,实在是等不到晚上了。”
他一边说着,拇指一边在伊洛里腰窝摩挲。
这是谎言,他的黄金热已经因为伊洛里而得到了更好的控制,他在用谎言操纵伊洛里对自己的关心。
但伊洛里不知道,他对狄法的谎言信以为真,一听就抓着狄法的手臂,神情紧张地问:“你还好吗?”
狄法没说自己好不好,只是搂着伊洛里,道:“我们先走吧。”
“好,我这就能走。”伊洛里忙不迭应道。
希金斯这时走了过来,惊异的眼神在伊洛里和狄法之间游移不定地逡巡,“伊洛里,这是……”
怎么回事?为什么卡斯德伊大公会出现在自己家的花园里?母亲一个小妇人,不可能能邀请来这种人物。
希金斯没忘记之前狄法在沙龙上说过自己跟伊洛里认识的事,但两人这样亲昵地交谈,显然远超朋友范畴了。
他望着伊洛里,迫切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第175章
伊洛里晕乎乎的, 一时没察觉到两人间紧绷的气氛,还在对狄法毫无阴霾地笑:“狄法,我跟你介绍, 希金斯他是……”
狄法淡漠地瞥了希金斯一眼,按住伊洛里肩头, 说:“不需要介绍, 我记得之前在沙龙的时候, 已经跟希金斯先生见过了。”
“沙龙……有吗?”伊洛里费劲地回想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哦、对哦,是希金斯第一次带我去的时候, 我记得那天你晚一点到了。”
然后他又摇摇头,低声咕哝道:“我可能有些香水过敏,头晕得一下没能记起来。”
伊洛里话还没说完,忽而踉跄了一下,狄法及时伸手,从后边扶住了他,道:“小心点。”
伊洛里恍惚地眨了眨眼睛,看看差点面朝下摔到的石板地面,又看看近在咫尺的狄法。他下意识攥紧手掌, 指尖传来布料细腻的触感,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摔倒。
伊洛里声音透着浓浓的犹疑, 道:“抱歉,我、我晕得太厉害了,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狄法神情从容, 耐心地纵容伊洛里此时的笨拙和迟钝,低声道:“没关系,我们这就回去。”
狄法握住伊洛里的手腕, 偏凉的体温让人想到一块透白的冰——散发的凉意顺着脉搏渗入血管,竟缓解了伊洛里内心深处的焦渴。伊洛里觉得头皮都要炸开,盯着狄法苍白的指尖看,甚至不知道自己应了什么,只一味要跟他走。
另一旁,希金斯觉得狄法牵住伊洛里的场景很碍眼,从心里就抵触,眼见两个人要离开,他下意识喊住伊洛里:“等一下,伊洛里——”
但手刚伸出去,就被狄法挡开了。
狄法冷眸微眯,盯着这不知死活的富家子,森然道:“谁允许你碰他?”
对上那双非人的异瞳,希金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到恐惧,狄法身上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与肃杀的寒意,整个人如同一柄正滴下鲜血的长剑,锋利的剑尖直抵他的咽喉。
“你的身上……”他听见狄法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压低,冰冷的压迫感如山般倾轧下来,说:“全是令人作呕的爱情花露的气味。你做这种小动作,以为能从我这里偷走什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伊洛里是属于你的吗?
希金斯呼吸一滞——狄法的眼底,分明盘踞着择人而噬的漆黑恶意。
那一瞬间,希金斯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狄法是在警告,对伊洛里伸手的代价大到他承担不起。
他死死盯着狄法将伊洛里带走,胸口如被荆棘扎穿,坚硬的刺穿透了他最引以为傲的自尊心,流出的不是血,是泪水。
狄法走过的地方,白色的冰晶迅速蔓延,花枝伏倒,青绿的茎干出现淤黑的冻伤痕迹。
看着地上的狼藉,金发贵公子脸色变幻不定,最后狠狠地骂了一句,“该死!”
希金斯转过身,轻易就望见像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的蒙丽娜,小妇人依旧咯咯娇笑,亲密地跟闺蜜谈笑。
希金斯走向蒙丽娜,阴翳地问:“母亲,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好哦,怎么了吗?”蒙丽娜恍然不觉,抬眼看到希金斯难看的脸色,才吓了一跳。
“我希望您能够诚实地回答我,您是不是在香水里掺入了爱情花露?”
蒙丽娜一时语塞。
看见她这副神情,希金斯已经能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了。
“可是那、那花露只在面对自己有好感的对象才会起作用,让自己更明确对其他人的爱意而已。”蒙丽娜心里忐忑但又忍不住好奇,问:“怎么了?突然问这个,儿子,难道……你是对伊丽莎白动心了吗?”
“那怎么可能?”希金斯咬住牙齿,一字一句道:“我对任何人都不会感兴趣。”
但他只是嘴上强硬,无法抑制住心中涌起的失落和渴望。
他颓丧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个茶会全无意义,只是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伊洛里。
从希金斯家离开后,狄法没有把伊洛里带回位于王城的、一直用于举办沙龙的别墅,而是带到了林郊的白桦庄园。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白桦庄园才是卡斯德伊家族的祖产。
伊洛里像极被海妖蛊惑住的水手,狄法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进了庄园的主卧室中。
狄法让伊洛里坐在床沿上,说:“伊洛里,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浴缸里的热水满了,我会告诉你去洗澡。”
“等把身上的香水洗掉,你就会感觉好很多了。”
伊洛里控制不住地觉得开心,乖顺道:“好的,呵呵~”
狄法得了回应,去衣柜拿一套伊洛里能穿的替换衣服,但还没走出几步就停下来了。
他侧身往下看,伊洛里正用食指柔柔地圈住他的尾指,拨弄戴在上边的那枚昂贵的蓝钻戒指,没意识到自己如同喝多了的醉鬼,在不自觉地撩拨人。
狄法反握住伊洛里作乱的手,半蹲下身,耐心地询问:“怎么了,你还想要什么?”
在爱情花露的影响下,伊洛里很认真地端量面前矜贵的公爵,看他深邃的眼窝、异色的眼眸、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施施然露出浅浅的笑容。
“其实从以前开始,我就一直……一直都觉得……你真的好俊美。”
伊洛里用不染情欲的视线描摹狄法的眉宇,由衷地赞叹:“即使是神话的辉煌篇章中传颂的美男子,大师们精心雕琢的太阳神像,都远不及你万分之一的英俊。”
这番大胆又露骨的情话完全背离了伊洛里平日内敛的性格,但他浑然不觉,依旧热烈地吐露真心。
狄法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紧接着他意识到这是爱情花露的作用。
狄法牵住伊洛里的手,让他摸自己的脸,不动声色地引导:“再说详细些,我哪里俊美?”
“什么哪里,当然是都好看啊。”伊洛里被逗得乐呵呵直笑,指腹划过狄法的眉梢,一直往下,碎碎念道:“眉骨、高鼻梁……还有这双眼睛,就没有哪里不好,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造谣你脸上有丑陋的瘢痕。”
狄法顺应他,解开了衣服,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只要你喜欢,可以随便摸任何部位。”
柔韧又苍白得过分的肌理让伊洛里恍觉自己在触摸一尊有温度、会颤动的石膏像。
伊洛里又咯咯笑了起来:“这幅场景比我做的所有梦加起来还奇怪。”
他知道自己此时不正常,但就是停不下来。
看着半跪在自己身前的高大恋人,伊洛里的大脑一刻不停地运转:我在发疯,居然会觉得这样子的狄法可爱,摸还不够,甚至还想亲他。
“不、不,我真不该这么做。”伊洛里咬住口腔里的软肉,想给理智刹车。
“为什么不该?我又不介意。”狄法却按住伊洛里的手,当着他不可思议的眼神,咬住其中一根食指,用舌头舔湿。
“嘶——”伊洛里倒吸一口凉气。
葱白的食指和禁欲的薄唇,从指尖传来的痒痛和湿热——无数多杂乱的感觉和情绪,顷刻击中伊洛里的神经。
他睁大双眼,看着迷了,甚至忘记要缩手,放任狄法沿着指根一路舔到小臂,留下一道暧昧的水痕。
狄法注意到伊洛里起了反应,起身将他压进床褥,脱下他的衣服,扔到地板上。
伊洛里口干舌燥,几乎是立即想起之前狄法给予自己的那些甘美滋味,反应变得更强烈。
狄法却是不急着拥抱他,游刃有余地摘下手上的戒指,说:“我现在的状态不太好,所以今天会有点痛,你受不了要跟我说。”
谁也不知道他看见伊洛里和别人站得那么近时的心情,他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嫉妒,而是某种更为原始的、更为暴烈的情绪——就像巨龙看见盗贼触碰它珍视的宝物时,想要将入侵者撕成碎片的纯粹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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