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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善终(古代架空)——西飞陇山去

时间:2025-06-05 07:28:42  作者:西飞陇山去
  不少人后来为此大骂特骂,说:
  沈厌卿这士林败类死而不僵,连一贬到底离开京城还要这么大排场!
  沈厌卿实是冤枉,这些全是陛下的意思,他一个戴罪之臣哪有资格管这些呢?
  但他也没精力去分辩——自上元夜后,他这没来由的病愈发严重,时常昏睡不醒,正担心自己是否有命走到文州。
  早上出宫时,内侍哭着说他脸上都没个人色儿了。
  他怕陛下拿这个借口扣人,还找宫人借了点胭脂擦上,权当粉饰。
  回那些在城外送别的人时,他也不敢掀开马车帘子。
  唯恐回头传出什么他“时日无多行将就木苍天果然有眼作恶注定短寿”的谣言,只能压着咳嗽,简单客套几句。
  这些人在他当少傅时,一个个被打压得十分不爽,如今终于熬到他被贬出去,不知道要开多大的宴庆祝。
  如今勉勉强强来送他,估计都只想着再委屈最后一天就可逍遥自在,光是听都能听出来嘴角压不住了。
  哭的真心实意的只有一个,是个跟着御史台台端来的年轻小孩儿,拽住窗框嚎啕几欲断气,险些把窗帘掀开。
  沈厌卿咽口茶,打起精神劝慰,等他咳得实在劝不下去了,那小孩才从窗户扔了本书进来,他扫了一眼:
  ——《弹叔颐集》,久闻大名。
  若他此时精神好,定然拿香灰擦过手认真拜读一遍。
  御史台的防盗做的太好,饶是他也没能弄到一本,这本大概是小孩自己任上发的。
  虽然里面的内容他都看过,但是有本关于自己的集子,还被兢兢业业刻录印成教材这种事,无论如何都还是让人好奇的。
  他温声道:
  “多谢。”
  那小御史又爆发出一阵哭声,窸窸窣窣从窗帘下面再递了一件东西,外面台端连劝带拽也没拦住。
  沈厌卿伸手去接,摸到一根新绿的柳枝。
  折柳相赠,一向的传统,今天他却只收到一枝。
  他抚了抚,嫩叶微卷,叶尖还积着露水。
  窗外人大声打着哭嗝:
  “沈大人,我殿试前一天晚上还在看弹劾您的新文章!您一定要回来啊!我等着您!!!”
  一句话冲淡了周身惨淡的气氛,沈厌卿失笑出声:
  也不知台端收了这样的人才,半夜醒来会不会悔得出门锤树。
  但,“等他回来”这种话,还真的只有两个人对他说过。
  所有人都叹息他的遭遇,眼泪掉得十分熟练,心里却巴不得他死在文州永远不得翻身。
  而那两个真诚点的,一个是眼前这个素昧平生的小御史,另一个则是……
  姜孚。
  他要走时,小皇帝再不顾什么天子气度,紧紧拽着他的手不放,凝视着他,好像要用两道目光刺探到他心里去。
  沈厌卿别开头,称罪说时辰将要误了罪臣请退。
  姜孚却仍不放手,一字一字认真说着:
  “朕等着老师回来。”
  ……
  沈厌卿其实不明白,姜孚为什么这么信任他呢?
  十四岁的小皇帝,身量还没长起来,却人精似的,一抬眼睛就能把人看个剔透。
  从旷日持久的夺嫡中杀出来,踩着兄长们的血,谁也不敢说这少年帝王稚嫩好欺负。
  因此姜孚拉下脸时,群臣照样跟看见先帝似的,该闭嘴闭嘴,该立正立正。
  唯一的变数,就是沈厌卿这位从姜孚七八岁起就跟在身边的帝师。
  一路扶持小皇帝至此,功劳不可谓不大;扫除异己杀了许多人,手段不可谓不脏。
  性格上又格格不入,时笑时不笑的,令人难以亲近;
  喜好难以捉摸,对着上赶着讨好的人爱答不理,开口闭口都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
  尤其是,此人上朝时侧身站在半阶的位置,比国舅爷站的还高,下面说点什么都有被他截住的风险。
  谁敢说他的坏话?
  这样一个太子少傅,留在京城也只会掣皇帝的肘,塞百官的路。
  因此,崇礼二年他滚出京城时,哪怕是曾经把自己暗中划到少傅一党的人,也没有不拍手叫好的。
  都以为清了沈厌卿一个挡路的,他们的官运就能一片坦途。
  那么,对姜孚来说,褫夺沈厌卿太子少傅的名号,送去文州解决那棘手的麻烦,理应也是一种解脱。
  先帝和先太后都早逝,帝师又一贬到底送到天边——小皇帝即将迎来的,是完全的权力和完全的自由。
  从今往后,再没人能影响他的决定了。
  姜孚为什么不愿意呢?
  ……
  宫里宫外的人都亲切慰问了上元夜被沈厌卿甩了脸色的御前大太监,愤慨得好像沈厌卿那一巴掌是扇在了他们脸上。
  这位大太监倒是低调,没趁机会朋比结党,几乎是一声不吱。
  大概身处皇帝身边那么近的位置,也容不得折腾那些。
  然而,尽管这位总管尽力夹着尾巴做人,再听到沈厌卿三字时态度不偏不倚全当不认识,崇礼二年正月后一直小心翼翼伺侯着皇帝,还是没能逃离顺风顺水后阴沟里翻船的结果。
  崇礼二年四月的某一个清晨,百官低着头入朝时,听见了陌生的声音,年轻尖细,与之前那中年的嗓音完全不同。
  不少人按捺不住心中震惊,猛地抬头,与圣目直直对上——
  在意识到冒犯了天颜并且满头冷汗地缩起脖子之前,他们还是看见了陛下身边的新人:
  依然是御前总管应穿的紫色,穿着的人却变了。
  那个看起来与圣上年纪相去不多的小太监,眼神清亮,正努力仰头藏起胆怯的样子,口中朝仪喊得洪亮。
  这就是后来的“安芰”了。
  沈参军离开京城还不到三个月,在掀倒沈厌卿的斗争中当了排头兵的大太监就被悄无声息地换掉了。
  能换到哪去?
  贴身侍奉陛下的人,知道那么多事情……
  群臣互相看看,都摇摇头。
  各部本来紧绷了两个月,见无事发生终于敢放松些,此时又嗖一下绷回了最警觉的状态。
  白天上班也畏畏缩缩锁着门,唯恐有人上门一宣旨,某位同僚就被架走处理掉了。
  崇礼二年还没过去一半,皇帝身边两个最近的人都消失了。
  穿着龙袍的小孩儿坐在龙椅上往下俯视,一副孤高凄凉的做派,下面的人却只有惶恐:
  贴身伺侯了八九年的大太监,尚且能被悄无声息地贬到地府里去;
  为陛下启蒙的沈厌卿,也被送到文州生死不知;
  放眼整个朝廷,究竟还有谁的位置还是稳当的?
  许多人数了两个数,数到第三个时悄悄摸摸地看向国舅爷,为其捏了一把汗。
  杨戎生对此毫无察觉,他正在为儿子闹着不肯读书的事气的七窍生烟,连上朝还留了半颗心想着回去把那混小子吊起来削。
  至于被陛下猜疑?
  不可能的事。
  他是外戚不错,可先太后都去了,陛下和杨家的最近的联系已经断了,什么事都轮不上他们插话。
  况且杨家又没野心,只想着领俸禄混日子,没事还朴素地帮衬帮衬外甥。
  这么一个侯爷,对圣上来说有比没有好,怎么会想着把他也弄下去呢?
  只能说正月的时候大家在斗沈厌卿的时候凑热闹凑的太高兴,骂人骂过头了。
  眼下有了反噬的风险,一个个都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但凡那个时候上过折子的,现在半夜醒了都要扇自己巴掌,唯恐有陛下的人蹲在梁上盯着自己——想到此处还要下手更用力些。
  本只想随大流捡个漏的,怎么到了今天这地步了呢!
  有聪明人想着补救,琢磨琢磨,又抻着脖子上疏替沈厌卿伸冤。
  说:
  处罚太重,建议把沈参军调回京城。
  而且,应当给一个高些的职位,但不要恢复少傅的头衔,好让其体会圣恩的同时好生反思。
  听说陛下看了一眼就撕了。
  说是,小皇帝扔了笔起身离座,亲自掀开炭盆盖子,把已经是碎片的奏折扔进去烧了个干净,也不知是真是假。
  总之约莫从下半年开始,沈少傅和那位御前总管的名字逐渐再没人敢提,以至于大部分把后者都彻底忘干净了。
  所有人都当陛下边上本来就是空的,从来没有过什么帝师或是上任大太监,也没人再去猜皇帝的态度。
  朝中氛围逐渐解禁,一段时间再没人倒霉后,大家又没心没肺地过起日子来。
  接着打着哈欠,抱着笏板,在早朝上扯皮;好像正月的事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然而接下来几年,有只无形的手一点一点把这段往事抹了个干净,让后来的人再没机会知道。
  其实这也很简单,只要没人敢说、没人敢提就好了。
  沈厌卿在文州住了六年,做了什么,有无效果,消息都只直递宫中,从无外漏。
  遭过崇礼二年那一劫的官员都暗暗认定了,就是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们听,他们也不想知道。
  只要文州不起事,不打到京城,就和他们没关系。
  真打来了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
  ……
  但沈厌卿刚到文州时,关心的人还挺多的。
  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京官们都希望沈少傅滚,但是等他真的二品变七品滚到文州去了,竟无一个人担心此人在怨怼之下投敌谋逆。
  毕竟沈厌卿的忠心确实朝野皆知……
  这是更早的事,不宜在这展开。
  此时更重要的事情,是讲清楚:
  这位临时受命的沈参军,究竟是如何和文州皪山上那位前朝宗室鹿慈英混到一起;
  并且关系好到了同吃同住,临别前帮着熨烫衣物,并且一送送出几十里的程度呢?
  杨驻景看了看为了救他正口若悬河把自己说成和鹿慈英关系最近最可能有谋逆之心之人的沈厌卿,又看了看脸色逐渐靠近锅底灰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味试图把老师从地上拉起来的姜孚,顿时觉得:
  关于这件事,原本应当占了独家消息的圣上,竟比他还好奇一万倍。
  
 
第14章
  来的最早的消息是:
  沈厌卿虽往文州去了,但太守根本没接到这个人。
  文州太守出身世家,为人清正,自科举一路上来可谓平步青云,是众多官员仰慕钦佩的对象。
  结果赶到四十岁这个坎儿上,碰上了慈英太子教,一朝愁白了头。
  眼见着一窝未来反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天天饮酒作乐发牢骚,太守打也打不得,抓也抓不得,往上报也得不着明令儿;
  只好每天早上在府衙大院拿着木剑练功,喊要为国杀贼还得压着声音。
  ——因为人家还没造反呢,疑罪从无,他先要打人家算哪门子道理?
  无奈文臣柔弱,太守想靠自己一个人杀穿皪山毕竟不大可能,文州驻军也不能平白无故出兵。
  可怜老人家终日搔首苦思,竟不得一点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维持着和那群人的平衡。
  当然,这只是单向的。
  皪山上的人可从没觉得有一点儿紧张,喝醉了都在山顶迎着风抽簪解发,浅吟低唱大意为“能活活不能活就死”的酸诗,不知该说是丧气还是豁达。
  养了几年胆子肥了,还敢给太守下请帖。
  说:蒙您老人家历来辛苦照拂,能不能赏个脸一起喝酒,最好再留点墨宝,他们定然往高处供奉。
  太守大书一个“滚”字,夹在原信封里令人送回。
  日子过久了,还真都以为他是好脾气!
  他堂堂一州长官,当年也是乌台出身,虽因为笔力太过温婉被同僚排挤,不过御史台的精神还是深种在心的。
  即使身不在庙堂,照样有着揽月拿云的志向。
  太守冷哼几声,接着苦熬,终日狠抓文州教化治安。
  生怕治下子民哪天背上贴着鹿人像,喊着某些经典口号就跑到太守府门口来了。
  又往皪山周围拼命加派人手,监视慈英太子教一切动向。
  鹿慈英一点不避,大大方方任他们看着。
  结果就是,听了这群前朝余孽开着宴饮着酒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有志向的也跟着落泪,没志向的被美酒贿赂得醉醺醺分不清南北东西。
  太守怒道:
  难道要我亲自去盯梢吗!
  也罢,管着你们这群没用的,我这条老命是不得不豁出去了!
  实际上文州太守作为个白首儒生,又会做诗文,内心比常人更是敏感脆弱。
  连半夜做噩梦,都是鹿慈英那厮穿着前朝的龙袍大摇大摆踏进州府大门,叫他从上首的位置滚下去。
  次次醒来都是一身冷汗,爬起来还要听二门报皪山那边又送信来了请您去呢。
  这样一位勤勤恳恳的父母官,在精神紧绷中捱了四五年,崇礼二年初听到京中终于要来人的消息时,竟抱着堂柱哭的老泪纵横,任谁劝也劝不住。
  太守哭的伤心,谁也不理,嚎啕声听得后院新柏上的乌鸦都振翅疾走,避开这终于在沉默中爆发的是非之地。
  太守拿朝服蹭着脸上横流的涕泪,高声吼道:
  我这是高兴的哭啊!
  顺风顺水了半辈子,昔年连考试都没拿过第二名,一朝遇上这群能折腾的贼人,终日如履薄冰,谁知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啊!
  等他哭够了,一展开圣旨及迁调人员档案:
  原太子少傅?
  好得很好得很,能爬到那么高,一定是个有办法的人。
  御前失仪?
  不打紧啊不打紧,咱们这山高水远,一年到头连京城的城门头都见不了两次,再也不用担心泼酒泼到皇帝身上了。
  朝廷公敌?
  哎呀!真没关系!
  庙堂有庙堂的风气,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沈参军在京中越不得志,来了文州越能感受到上下全体官员的悉心爱护。
  只要能把鹿慈英这事解决了,给文州给陛下一个交代,从今往后沈参军和他就是八拜的把子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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