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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要善终(古代架空)——西飞陇山去

时间:2025-06-05 07:28:42  作者:西飞陇山去
  沈厌卿慌起来。
  他全身上下, 每一根发丝, 每一片指甲,衣服上的每一根线都在无声地尖叫。
  好像沾了酒,又沾了火, 剧烈地烧起来,沸腾起来。
  要向他讨债,剥出他的骨和筋,让他再不能借着这早该褪下的皮囊人前逢迎。
  拖延!拖延!多说了那些话,多做了那些事!
  到了今日, 又要怎么收场!
  他的同门,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好似活过来,附在他的耳边,嘻嘻笑着:
  你不是最后的胜者吗?你不是赢了吗?
  你不是满怀着幸福和信任,站在你的主子背后,欣然完成了一切任务吗?
  你栽的花,结的果,怎的是这样的东西呀?
  姜孚一个字也不说, 沉沉地看着他。
  蜉蝣卿猜不透, 摸不清, 看不懂,只能为之恐慌和退后。
  三步两步, 一步半步。
  他手上的那张彩笺像是扣动了什么机簧,令这年少帝王既无措,又下定了决心要做某件事。
  姜孚在期待什么?他又哪里对的起姜孚的期待?
  背后的横板硌得他生疼,他却更用力地弓起身体压靠上去。
  哪怕能再拉开一分一毫的距离,拖延一时一刻……
  但姜孚的手既抬起来了,就没有过半刻的犹疑。
  那颗殷红的珠子被捏在指间,硌得皮肉都青白,映得像滴扎眼的血。
  那血在他眼前闪过,离得越来越近,在他的瞳仁中倒着影,像一颗要断去他性命的印。
  他记得,他记得……
  姜十佩的血也是这么溅在他脸上,明子礼的血也曾这么捧在他手里。
  大皇子的门客周夷被他刺死在明光寺的墙角,他没有让人去清理,任蝇虫去吞吸渗进墙缝的红。
  他为什么那样做?
  他想起来,他那时恍惚了,死的人太多了,他想坦白一切。
  他任姜孚去登长奉山,让这敬慕了自己许多年的好学生,好好看清他是个什么东西……
  是啊,是啊。
  他作下那么多孽,杀了那么多人,凭什么今日还站在这里呢?
  他那时为什么不说?
  赚了姜孚爱慕他这些年,锦衣玉食地供着他这活鬼,酿成今日的大祸!
  谁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办?!先帝吗?明子礼吗?周夷?!
  他本该跟着他们一起走的,为什么留到今日?!
  为什么留到今日?!
  ……
  姜孚的指尖碰上他的耳垂,一阵无法克制的颤栗从他身体最内里向外爆发出来。
  连博古架上的许多东西都跟着发出咯咯声。
  昨日,仅仅在昨日。
  一模一样的动作,一毫不差的力道。
  可是一旦知晓了这行径背后藏着如何炽烈的情谊,他就有缘有故地泛起十二分的恶心。
  姜孚在给他戴那耳坠。
  金针戳在软肉上,探着角度。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力道很轻,并不戳得他痛。
  他不愿去想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难看,多贴近违抗圣意。
  天子赐下的东西,究竟还有谁敢这样表露出自己的厌恶和不愿?
  姜孚凑的更近,像是为了躲开尴尬的对面而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鬓边。
  年轻人的手本来很稳,可是在师长无止无休的颤抖中偏偏做不好这件小事。
  沈厌卿最大程度地别开目光。眼球转的太过,挣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听见姜孚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喟叹,轻的像是怕把他从这噩梦中吵醒:
  “老师莫动……学生穿不过去。”
  “若是您实在憎恶我了,出了门找道沟渠丢了就是。”
  “我只是想了太多年,想看看它在您身上是什么样子……”
  八百年来只一颗的赤东珠,镶在历代皇后的凤冠上。
  最后一顶落进大楚新帝的手里,被毁伤了银镶玉的底座取下,凿了孔穿了线,做成这一只金红相间的耳坠。
  新帝的母亲没有机会戴上那顶镶珠的冠,于是新帝就将它拆下来送与想送的人。
  谁都道小皇帝行为本分守己,可他原有着离经叛道的心。
  他将这心按捺着,压抑着,捻作一根细线,盈盈挂着,风里摇着——
  然后断了。
  姜孚低下头,重重压在帝师的肩上,使这姿势几乎看起来像一个拥抱。
  他仍有两个指节夹着对方的耳垂,绝望地试图固定出一个顺当的姿势。
  他知道,他本就明白,这些事,那些事,怎样强求也是没结果的。
  他能做一万件呵护爱护的事,算计着处理好一万个微末的细节,脸上撑好一万年的和颜悦色。
  他做这些不单是为了自己心里那点隐秘的雀跃,更是因为他知道老师看得懂。
  老师做事细致,他也学的细致。
  若是给别人看去,没人能明白他这些多心是为了什么。但是落进陪他长大的帝师眼中,一切心思都那么清晰。
  他背了纲常,做不成好学生了。
  他有为此付出一切的觉悟,但他想要的结果却不是一个人就能做成。
  无悔吗?
  他劝过自己许多次,该无悔的,该认命的,既然做了,就不该再朝自己索要什么歉意。
  可是他此时却被悔恨牢牢地攫住了,几乎要憎恨起前十四年的自己:
  那样恣意,那样幸福。
  无忧无虑地享受着老师的爱,毫无察觉地挥霍着他从今往后再也不能拥有的东西。
  他想要拥抱,想要亲密的接触,想体验肌肤贴在一切的感觉。
  既出自爱欲,又是种无望的求取,对养育自己的人,就像孩子对母亲那样……
  就像依赖本该在他身边的母亲那样。
  他不幸,可是又幸运。
  苍天夺走他一样事物,就还给他一件补偿。他盯着那水月镜花十四载,在心里描画了千万次,终于决定伸出手去捉——
  但结局只是月影碎了灭了,花也残了败了。
  留他一个孤零零的影儿,尝着这苦果,拿自己后半生的喜乐去还债。
  “我只做过这一件错事,再不敢了,求您……”
  求什么呢?求一个回应?还是求老师别厌恶自己?
  谁都说成不了的事情,非要去做,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种结果。
  曾有逐日填海的神话,最后不也没了消息?
  ……
  帝师咬破了下唇,抿了抿,咽下腥咸的血,终于从这一瞬息好似过了万年的窒息中夺回一点清明。
  他抚上学生的后背,僵硬地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像安抚些。
  他本不该在此时有这样逾矩的行为,这动作太亲昵,太过让人误会。
  他应该撇开手,让开身,开门出去,随便去哪儿的哪,永不要再见光。
  但他听见了学生的泣音。
  他极少,极少,极少见过姜孚哭。
  猝然能想起的,不过是传位的旨意定了那一晚,和他从重伤中恢复过来的那一天。
  无论是哪一次,姜孚都紧紧握着他的手,带着泪看他。
  好像虽淹没在绝望里,但在他身边就能一同度过任何难关。
  他们的眼睛从未互相躲避过,他们的心也一直是印在一块儿的。
  不该有隐瞒,不该有欺骗,什么也不该有。
  就像鱼行在水中那样自然。
  离不开,躲不掉,丝丝缕缕,岁岁年年。
  谁也没做错,谁也没想过要伤着对方,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境地?
  帝师不过是想替学生扫清障碍,皇帝也不过是想尽心侍奉自己的老师。
  他们一同做了许多事,好的坏的,迟的新的,能令人登极乐或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只差把自己也剖开卸开,拆碎了揉匀了,熬成一碗去补对方的命。
  那么多混乱的世情,那么多解不开的缠结,一件又一件递来,一颗又一颗绊着他们。
  起初虽携着手,可是愈往后走,就离得愈远。
  谁敢停下来呢?
  为着对方,为着上一代传下来的命,为着许多人,为着深夜醒来与灯烛对问时不曾亏心。
  太多东西推着他们走,要他们做选择,把一切都推成了无法预料的样子。
  可是,可是……
  如果无需面对这些霜雪;
  无需向那许多亡魂还债;
  如果时间永远停在奉德十二年的那个春日;
  永远不必离开那个修筑半成的花园;
  永远不摘下那朵怒放的牡丹……
  最初的最初,最早的最早,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或是还没有那么积重难返之前。
  他们的心愿,不过是永远相伴而已。
  ……
  沈厌卿以双手合抱住姜孚那只卸了力的手,轻轻接过那只耳钩。
  他的手仍在抖,可是决心很大,将那旧耳洞戳出了血也毫无察觉。
  他的体质一直如此,皮肤上擦破了就很难长好,要比常人多流许多日的血。
  这毛病从奉德十九年开始,同那些噩梦一起,缠了他许多年。
  单边的耳洞刚打下时就一再流脓破溃,疼的他数月数旬无法入眠。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它长好长死,一直熬到了勉强成型。
  曾挂在这儿的那水蓝色的坠儿,与这血红的圆珠一样,都是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但他接过了,戴上了,令它们终日在自己的鬓边垂摆。
  过去和现在像是一样的,又好像有什么不同。
  但他始终是个架子,亏着心挂着这些,是个物件,是个睁着眼睛记录的人。
  他的学生只做过这一件出格的事。
  他须得仔细想想,好好想想,不可伤了学生的心。
  他还有什么呢?
  唯一具残破的身体,一颗虚情假意填起来的心。他是最会顺从的,故人们最欣赏他这一点……
  沈厌卿笑了一下,可是嘴角很僵硬。
  “……陛下今日可愿宿在披香苑?”
  
 
第38章
  奉德十五年的一个晚上, 打着雷,雨不小,正是暑热难捱的时候。
  宫婢内侍们低身撑着伞, 尽力让小主子少淋些雨点。
  九岁的小皇子自己抱着薄被,吧嗒吧嗒踩着水, 往侍读的住处去。
  他走的很急, 步子很快, 眼睛往前盼着,好像慢一步就要有什么事情赶不及。
  沈侍读的窗子仍亮着,灯火通明, 这叫他安心了不少。
  宫人上前去敲门,叩叩几声,门里就传来人起身的声音。
  姜孚理了理怀中的锦被,令其规整了些,站直了等着。
  侍读披着件豆白色的外衫, 半挽着头发,一副家常样子,显然还未睡下。
  一见到小皇子,他就微笑起来,跨出门槛半步,伸出手来迎:
  “殿下怎的这时候来了……先进来吧。
  小皇子把手中的东西交与宫人,去牵老师。见了想见的人,他心里就松快下来, 轻盈了许多。
  门外一道又一道惊雷闪下, 可是小孩子脸上一点也不见害怕的样子, 只是往侍读怀里扑。
  沈厌卿本以为他是怕雷,等着说些温言软语安慰, 见了眼下的情况倒不知该做什么了。
  他看着宫人合上门,牵着姜孚向里走。
  他记得,某处还存了碟点心。
  下午送来的,他尝过两块,一直拿纱罩笼着。虽然甜了些,但小孩子应当喜欢。
  姜孚却摇摇头:
  “我吃过了。”
  沈厌卿笑道:
  “是了,殿下遣人给我送来的,我怎么忘了!”
  “也是下官糊涂,竟拿殿下的东西来送殿下……”
  小皇子回头,看向书房的方向,眨眨眼:
  “老师正忙着?”
  “看些闲书而已,没什么正事。殿下既然来了,自然是先陪殿下。”
  沈厌卿说着这些肉麻的话,自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住进允王府一两年了,二人形影不离,同掌大小事宜,早将这世上的话都说尽了。
  姜孚脚步轻快地溜达过去,摸起桌上的纸片子看看。他识得大多数的字,也差不多能看得懂,是些时事。
  三哥上书提议要向北边打,许多大臣都附议,可是父皇好像不想。
  赞同的人许多是依附着三哥母妃家的,粘成一团,分不开,麻烦得很。
  他想替父皇分忧,可他还太小,说话没有分量。贸然上书上去,定会被以为是有人指使。
  小皇子悄悄看了一眼老师。
  老师自来了他这儿,日子一直过的不大好。
  京城的人早忘了什么“沈公子”,印象里只剩一个不识好歹,不懂捉住机会的皇子侍读。
  沈侍读出门去,朝他抛花的仍然有,可谁也认不出他是几年前那个有名的人了。
  没人再邀他去访山游水,也没人请他去自家的园林。
  那月白衣裳,曾蒙圣上青眼的少年才子,好像一颗短命的星。
  闪了几月,亮了几旬,就灰暗下来,隐进新主的觳中,从此默默无闻。
  但老师一点怨色也没有,只安安心心待在他身边。
  他不能犯那个险,不能为着自己的一点冒失念头,就把老师推到风口浪尖去。
  姜孚放下这一张,做出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样子,又拣起另一张看看:
  “明日学这些么?”
  “是了。不过今日殿下若是晚睡,明日的课歇一歇也无妨。殿下毕竟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姜孚放下那张字迹工整温润的帖子,闷闷道:
  “我晓得了。可是外头打雷,吵得我睡不着。”
  沈厌卿方才余光扫见,宫人已拿了皇子的衾被在他床上铺好。他也就顺水推舟,温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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