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岁俯身在那微微颤动的眼睫上落下一吻,温热的呼吸拂过沈清让的脸颊:“看来是昨夜伺候得不够周到,让将军还有力气同我置气。”
说着,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带,指尖顺着腰线缓缓下滑。沈清让终于装不下去,一把按住那作乱的手:“时岁,你——”
“嗯?”时岁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昨夜是谁在我身下哭的梨花带雨,连声求饶?”
沈清让顿时语塞,耳根红得能滴血。时岁见好就收,起身披了外袍:“好了不闹你,我去把膳食端进来。”走到门边又回头补了句:“若是我回来看见你下床了……”
未尽的话语化作了一声轻笑。
沈清让猛地拽过锦被蒙头盖脸,却掩不住耳尖滴血般的绯色。
昨夜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回。
时岁滚烫的掌心,落在腰间的轻吻,还有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荤话。偏生这副不争气的身子,竟将每一分欢愉都记得清清楚楚。
“什么英雄冢……”他在被窝里咬牙切齿地嘟囔,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温柔乡……尝过一次就再难戒掉。
第42章
自那日拦下玄武国公主的求亲后, 时岁发觉自己总能“偶遇”清禾公主。或是城西老字号的枣糕铺前,或是下朝必经的宫道处。偏生这几日沈清让整日泡在将军府的药房里钻研大血的方子,对这些暗流涌动全然不知。
将军府内,时岁赌气似的吹着汤药, 余光瞥见沈清让专注翻阅医书的侧脸, 忍不住小声嘀咕:“某些人倒是沉得住气。”
沈清让头也不抬, 却下意识就着时岁的手咽下汤药。这些时日他早已习惯时岁雷打不动地来喂药, 连用膳时都要被盯着多吃半碗。
“好像胖了些……”沈清让摸着腰间新长的软肉出神。自父母去后,他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事无巨细地照顾着。药碗见底时, 他忽然按住时岁收拾食盒的手:“今日……可要留下用晚膳?”
时岁闻言指尖微顿,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盈盈笑意。他故意慢条斯理地合上食盒,眼角余光瞥见沈清让微微绷紧的下颌线。
“将军今日怎么突然开窍了?”
沈清让被他看得耳根发热, 佯装整理案上医书:“不过是想着你近日奔波辛苦。”话未说完, 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进熟悉的怀抱。
“只是用晚膳?”时岁贴着他耳畔低语,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腰间软肉,“我这些天被那清禾公主纠缠得头疼,将军就不打算……好好安慰?”
沈清让被他蹭得浑身发软,却还强撑着嘴硬:“朝堂之事……唔……”未尽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吻封住,药香在唇齿间蔓延。
时岁扣着他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直到怀中人气息紊乱才松开。
“晚膳前。”时岁用鼻尖轻蹭他泛红的脸颊, “先讨些利息。”
只是利息还未开始讨要,叩门声便已响起。
管家的嗓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丞相大人, 苏大人在前厅候着,说是有要事相商。”
时岁眸色一暗,不情不愿地松开揽在沈清让腰间的手。苏涣素来知礼, 从不在将军府叨扰,此番前来必是出了变故。
他这才想起自己这几日沉迷温柔乡,连早朝奏报都听得心不在焉。
时岁恋恋不舍地松开沈清让的衣角,指尖在那人掌心轻轻一勾:“待我回来再讨利息。”
前厅里,苏涣正望着庭院里那株梨树出神,连时岁走近都未察觉。
直到茶盏轻叩案几的声响传来,他才猛然回神。
“南疆急报。”苏涣从袖中取出密函,“康永王暗中集结五十万大军,十日后便要强攻玉门关。”
他压低声音:“更蹊跷的是,玄武国使团突然推迟了归期。”
时岁执茶的手微微一顿。自十九将案发后,他虽一直派人盯着南疆动静,却未料到对方会选在玄武国使团尚未离京的节骨眼上发难。
大虞腹背受敌的局面,眼看就要成形。
沈清让披着外袍站在廊下阴影处,将前厅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玉门关……
作为戍边多年的将军,沈清让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如今南疆再起烽烟,朝中能挂帅的……
前厅的门突然打开,时岁快步走出,却在看见廊下的沈清让时骤然停步。
初春的风掠过两人之间,沈清让单薄的中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四目相对的刹那,千言万语都化为了无声的默契。
“我要去玉门关。”沈清让先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时岁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最终只是轻轻的拢了拢面前人的衣襟。
“我知道。”他将沈清让拥入怀中,在他发间落下一个颤抖的吻。
我知道的。
他都明白。
当朝武将虽众,真正从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唯沈清让一人。
纵使如今病骨支离,那身铮铮铁骨仍是大虞最硬的脊梁。
沈清让闭了闭眼,将脸埋进时岁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人身上熟悉的熏香混着药草的苦涩,让他眼眶发热。
“给我三日。”他闷声道,“我要重新配一副大血的方子。”
时岁收紧手臂,掌心贴在他后心缓缓渡着内力:“好。”
沈清让突然推开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时岁:“你发誓,不会趁我出征时做傻事。”
时岁怔了怔,忽然低笑起来。他执起沈清让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让那掌心感受着有力的心跳:“我发誓,会好好守着京城,等你凯旋。”
沈清让忽然拽住时岁的衣领狠狠吻了上去,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才松开。
“记住你的话。”他转身大步走向后院,“若敢食言,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时岁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碰了碰被咬破的唇角,眼底泛起温柔又苦涩的笑意。
沈清让在药房里日夜不歇地研制新方,时岁亦在朝堂内外奔波劳碌。
他亲自点验三军,从铁甲兵刃到粮草马匹,事无巨细皆要过目。户部呈上的军需册子被他翻得卷了边,兵部拟定的调兵方案改了又改。
朝堂上暗流涌动,太子一党频频在军需上做文章。时岁冷眼看着他们克扣粮饷的伎俩,转头便让苏涣从私库里补足。
玄武国使团近日频频出入茶楼酒肆,苏涣派去的暗卫日夜轮守。终于截获一封密信,上面赫然写着南疆王与玄武国主的盟约,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狼子野心。
“果然如此。”时岁将信笺在烛火上焚尽。
他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今日已是第三日,窗外天色将亮,晨钟即将敲响。
该上朝了。
是时候与那位多疑的君王,好好算一算这场国运之战了。
御书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时岁一袭紫官袍立于文官之首。
他抬眸望向龙椅上面色阴晴不定的帝王,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启禀陛下。”兵部尚书出列,“刚收到八百里加急,玉门关昨夜已燃起烽火!”
殿中顿时哗然。
时岁步履从容上前:“臣有本奏。”
皇帝眯起眼睛:“讲。”
“南疆与玄武国暗中勾结,意图瓜分我大虞疆土。”时岁声音清朗,掷地有声,“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命恭定大将军率三十万精兵驰援玉门关!”
“三十万?”太子突然冷笑插话,“丞相莫非忘了沈将军旧伤未愈?依本宫看……”
“太子殿下!”时岁骤然转身,官袍翻涌如云,“三日前臣已收到军报,南疆五十万大军压境。若玉门关破,我大虞北疆门户洞开,届时玄武国长驱直入,三日内便能踏平大虞二十四州!”
皇帝的目光在时岁与太子之间扫视:“沈爱卿病体未愈,朕实在放心不下。”
“那陛下以为?”时岁冷声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才算放心的下?”
满朝哗然。老臣们倒吸凉气,太子脸色铁青。
“丞相这是要逼宫?”皇帝眯起眼。
“臣只要一句话。”时岁行了个礼,“战还是不战?”
“丞相大人说的倒是轻巧,如今大虞国库空虚,何来银钱为边关将士温饱?”太子冷笑道。
“去岁江南盐税短了三百万两,都够买下半个玄武国了!太子殿下私库里的黄金堆都堆不下,如今倒是在这哭起穷来了。”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奏折哗啦啦散落一地。
“放肆!”
殿中侍卫瞬间刀剑出鞘。
“陛下明鉴。”时岁却面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沈将军若不能退敌,臣自当提头来见。但若因延误战机致使边关失守——”
他忽然转向太子,一字一顿道:“不知太子殿下,可敢与臣立同样的军令状?”
陈裕安瞳孔骤缩,时岁眼中那决绝的杀意让他脊背发寒。这是要与他,不死不休。
苏涣突然出列,向来温润守礼的尚书令扬声道:“陛下明鉴!江南盐税确有蹊跷!”
几位武将见状也纷纷出列:“末将等愿随沈将军出征!”
殿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金羽卫统领仓皇跪倒:“报!玉门关烽火已传至百里外!”
皇帝盯着时岁手中御赐折扇,突然大笑:“好!朕准了!但若败了……”笑声戛然而止,“朕要你二人九族的脑袋。”
时岁躬身行礼:“臣,领旨。”
时岁走出大殿时,天光已大亮。他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这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时玉台。”苏涣追上来,递过一方锦帕,“沈将军那边……”
“即刻去办。”时岁擦了擦手,声音沙哑,“调集西郊六军,开放武库,两个时辰内我要看到三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他望向将军府的方向,忽然想起什么:“去把府里那件白狐大氅取来,边关苦寒……”
边关苦寒。
他的将军最是畏寒,偏又体弱多病。
时岁蹙了蹙眉,正欲再嘱咐几句,却忽然看见宫道尽头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清让一袭玄甲,腰间佩剑在晨光下泛着寒光。他显然已等候多时,肩头落满了朝霞。
“圣旨已下?”沈清让大步走进。
苏涣自觉领命退下。
时岁从袖中取出明黄绢帛,却被沈清让一把握住手腕:“我要听你亲口说。”
“两个时辰后出征。”时岁反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为你点了三十万精兵。”
沈清让眉头微蹙:“太子那边……”
“他不敢动。”时岁冷笑,“我手里攥着他私吞军饷的铁证。”说着忽然将人拉近,“倒是你……”
沈清让望进他眼底,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怕我回不来?”
时岁这才惊觉自己的手竟抖得这样厉害。喉结滚动数次,终究无言以对。
沈清让却笑了,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脸颊:“放心,我还等着回来跟你算账呢。”
时岁闭了闭眼。
他何尝不想随军而去。
只是这暗流汹涌的京城,总要有人为他的将军守住归途。
第43章
两个时辰的光景, 时岁已将行囊整理了无数遍。
沈清让看着包袱里越堆越多的药瓶,止血散、护心丹、百毒解……那人还在不停地往里塞着瓶瓶罐罐。
“够了。”沈清让一把按住时岁又要往里添药的手。
“不够。”时岁固执地挣脱,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沈清让心头一颤,捧起他的脸才发觉, 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通红, 长睫上还挂着未落的泪珠。
原来这人一直低着头, 是不想让他看见这般模样。
“等我回来。”沈清让喉头发紧, 郑重地吻上他眉心。
顿了顿,他又抵着时岁额头低声道:“等我带着军功回来, 换一道赐婚圣旨。”
时岁闻言一怔,随即失笑。他抬手抚上沈清让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对方眼尾:“沈将军这是要拿战功换我?”
沈清让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怎么, 丞相大人不愿意?”
“求之不得。”时岁忽然将人紧紧搂住, 在他耳边低语,“不过我要提醒将军,我这人娇气得很,要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少一样都不行。”
远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真的要分别了。
时岁指尖轻轻拂过白狐大氅的毛领, 为沈清让最后整理了一次衣襟:“去吧。”
沈清让勒马回望, 面具下的双眸深深凝视着时岁,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忽然扬鞭策马, 溅起一路烟尘。
时岁站在原地,看着大军渐行渐远。
直到最后一面“虞”字旗也消失在官道尽头,他才轻声自语:“我等你回来……娶我。”
转身时眼底温柔尽褪:“传令下去, 彻查太子党的所有账目。所有入狱者罪状张榜公示,我要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这些时日陪着太子虚与委蛇,不过是顾忌沈清让的处境。如今他的将军远征边疆,时岁决不允许京城留有半点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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