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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樱缤纷(GL百合)——雨起寒

时间:2025-06-07 08:59:37  作者:雨起寒
  一开始,我对景乐平的印象并不好。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刘大虎带回来的那些男人,喝多了总对我上下其手,说得话也难听,能敲断我的脊柱,我对他们总是敬而远之。
  刘大虎对此倒是无所谓,他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还常说,我不老实就换了我。
  那个年代男人们出去闯荡,遍地是机会,村里但凡是有点本事的男人,都不会只一个老婆。娘家,我不想回去,我也不指望刘大虎大彻大悟,毕竟他又蠢又坏。
  我只希望自己在婆娘能过得好些,人总归要有个去处,女人是不能流落街头的,所以我一直忍着,默不作声。
  那天,我忙完一切,照例躲在柴房塞两口饭。景乐平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还抱着他的女儿。
  我看着景乐平,觉得他似乎和那些男人不同,他先是斯文地叫了我一声大姐,又问我有没有小孩能吃的东西,米粥也行,他说,他女儿饿了。
  我惊讶对他对我一个妇人这么有礼貌,我说,有些粥。
  景乐平问,能不能借点。
  我心里开始打量这个男人,毕竟一口粥而已,犯不着这般客客气气。
  我说,用不着,怎么也不能让小孩饿着。
  景乐平一连对我说了好几声谢谢,腰跟弹簧似的弯来弯去。
  我端着碗,正准备喂他小孩,谁知他端走我的碗,抱着女儿喂了起来。
  我又诧异了。毕竟我没见过哪个大男人会像他一样照顾小孩,这是女人做的事情,男人根本瞧不上。
  我什么都没问他,他就开始跟我搭话,说他女儿刚满十八个月。
  景乐平问我小孩几岁了,我说儿子不得年岁,要是算起来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
  景乐平说,那我儿子应该能叫爹娘了,不知道他的女儿什么时候也能学会叫爹娘。
  我没理他,出于避嫌出于烦,便继续坐在灶台边扒饭。
  我不擅与人交流,在婆家我一天基本说不着什么话,净埋头做事:洗衣、做饭、捆柴、买菜……我又很多事要做,没时间说话。
  村里人都说刘大虎娶了个哑巴,他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惹怒我,看我破口大骂的样子,我对此并不理会。
  我只想把日子过下去,好也行,坏也行,反正一辈子总能过完。
  刘大虎大概是注意到景乐平长久地不回到酒桌,便亲自找到柴房,他看到我让景乐平喂她女儿吃饭,气得跳脚。他丑死了。
  他骂我的话难听,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大概意思是我是干什么吃的,小孩饿了我不知道喂一下吗。
  刘大虎觉得我给他丢人了,抬手就要打我。景乐平一手抱着小孩,一边挡在我身前,替我说话。
  景乐平“诶诶诶”了好几声,说弟妹一个人忙前忙后,做那么大一桌子菜,都没人帮她,够累的。
  刘大虎对于景乐平说的话很震惊,又说几句话,意思大概是,我再怎么累,也不能让景乐平喂小孩,他一个大男人。传出去别人会怪刘大虎照顾不周,丢他面子。
  景乐平又说他女儿认生,别人一碰就哭。他人高马大,抱着小孩竖在我身前,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刘大虎更矬了。
  景乐平对刘大虎说,这样,看在我的面子上,算了算了——我们城里人都不打女人,男人打女人说出人会让人瞧不起的。
  刘大虎这几年一直在城里闯荡,十分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听景乐平对他这么说,不痛快地撂了撂胳膊,咕囔一句,你们城里人是事儿多。
  我没去过城里,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平时赶集去的镇上。
  城里是这样的吗?我那时想,如果我到了城里,是不是就不用挨打了?
  我一直以为整个世界和我们村一样。那是我第一次萌生去城里的念头。
  他们要喝酒,景乐平说他一会儿就到,刘大虎这才罢休。
  景乐平抱着孩子,满脸歉意地问我能不能看一下他女儿,他女儿睡着了,饭桌太吵了了。
  我说行。毕竟妇道人家看小孩这不信手拈来。
  我有一个畜生儿子,总喜欢别人家的小孩。我抱着这小丫头,仔细看着,这小孩白白净净跟汤圆一样。
  我感叹,小女孩是不一样,连睡觉都是老老实实地嗦自己手指,不闹人。
  景乐平却笑了,他说他女儿也只有在睡觉的时候老实。
  我后来才深刻体会到他这话含意。
  景乐平替他孩子理了理衣服,说,大姐,那就麻烦你了。
  我说不麻烦。
  在景乐平走出柴房时我叫住了他,我问他孩子叫什么,他说叫“蜜儿”就行。
  “蜜儿”,光是听着就甜滋滋的。我以为是蜂蜜的“蜜”,后来才知道是静谧的“谧”。
  他们喝到了很晚,醉倒一片,就都在我们家睡下。景乐平是唯一还保持清醒的人,他醉醺醺地走到我面前,想抱回小孩又收回了手。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一身酒气,便对我说,大姐,那就再麻烦你一晚上了。
  我将景谧放在床上,说,不麻烦。
  景乐平憨笑着挠头,我看他向前走了两步又突然止住脚步,指着门口说那他去睡了。
  我只顾忙着手里的活,没跟他搭话。我觉得我今天和这个陌生男人说得话有些多了。
  等他走后,我才直起腰,望着他的离去方向。我那时想,这人和刘大虎说得一样,讲究真多。
  景谧在我房里睡着,似乎要醒了,我又连忙抱起来哄。我一手托着景谧的屁股,一手拍着景谧的背,她一哄就老实,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孩子。我当时还是很开心。
  他们要在家里呆几天,以后的几天,刘大虎总是和他们在家里喝酒,顿顿大鱼大肉,家里开销不起。
  婆婆让我劝劝,我什么也不说,心想,我的话什么时候这么有分量了。我伺候一家老小,有时还要伺候和我毫不相关的男人,哪有那闲工夫。
  我婆婆看我装死,急了,骂我没用,就知道长张嘴吃,赚不了钱也不知道替婆家省不了钱。
  我还是沉默,比起为自己理论和她大吵大闹,到时候传出去我就成了恶媳妇了。更何况她活一天少一天,我懒得跟她计较。
  我的日子麻木又匆忙,没有喘息的余地。后来,是景乐平给我大口呼吸的勇气。
  刘大虎总带景乐平到家里喝酒吃饭,一来二去的,我们也就能说上几句话了。
  景乐平很细心,每次离开前都会买一袋桃酥和手油,说桃酥是给我儿子吃的,这手油是给我的,他说,我每次照顾他们吃喝不容易。
  收到手油,我一时间手足无措,我不是嫌弃,是因为自己被看到了,一时间有点不适应。我婆婆也对景乐平赞不绝口,说这男人会来事儿,做事让人没有说头。
  天气慢慢变冷,手上的裂痕和冻疮又要出来了。我接过东西,嘴上没说什么,心说,这人还真是讲究。
  刘大虎听自己老娘夸别人,脸上不乐意了,说,那又什么用,景乐平老婆还不是跑了。
  后来我才知道,景乐平前妻不是跟人跑了,是他前妻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很穷,前妻他爸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前途未卜的男人,让两个人分开。
  刘大虎说,景乐平就知道装模作样,傲气得很,认点字就看不起他们。
  “德行。”婆婆咂巴着嘴,睨了刘大虎一样转过身懒得附和他。
  我想,我要是识字我也看不起刘大虎。
  稀疏平常的一天,景乐平在家里吃饭,刘大虎喝酒犯浑,放着一众人的面打骂我,我早已习惯,死人一般没有反应。可男人嘛,就是这样,你越无视他他越变本加厉。
  当巴掌要扇在我脸上时,景乐平拦住了刘大虎,他说,大虎,过了啊。
  刘大虎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打出软绵绵的一拳,他说,我打自己的女人关你什么事。
  刘大虎抓着我的头发,让我看着景乐平,说我挺有本事,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城里人。
  景乐平沉默不语,在场无一人组织,他们笑得尖锐、大声,觉得这没什么,看笑话一样。
  我哭了,也讨厌起景乐平来,讨厌他给我带来麻烦。
  最后,景乐平掀了饭桌,与他们大打出手,阻止他打刘大虎的人也挨了他几拳。
  混乱中,我听到最多的话就是“欺负女人你有什么本事”和“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跟兄弟动手”。
  这件事在村里传开了,我知道我不会有平静日子过了。刘大虎不会把我赶回娘家,有老婆的男人让老婆回娘家,男人总是觉得丢人。
  我不知道景乐平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他的条件放在我的认知里,属于很好很好的,是“上乘货”。
  景乐平说他可以给我更好的生活,他又说如果我舍不得孩子,可以带着孩子一起跟他走。
  我并不想带那个小畜生走,我怀那个小畜生的时候就吃尽了苦头,生他那天我差点死了。小畜生也从来不会站在我这边,他跟他爸一样,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便是,你不听话,我让我爸换了你。
  我觉得,他是为了她的女儿才要带我走,不少人说她女儿喜欢我,我虽说谈不上有多喜欢他女儿,但肯定不讨厌。
  景乐平不避讳,他说,他有一个女儿,他不会放弃他女儿的,我要是跟他走了就一定得照顾好他女儿。不仅要照顾,还要照顾得好。
  我很清楚,我要是跟他走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了。
  我告诉景乐平,我和刘大虎有一个孩子,还领了证,我跟他结婚就是犯罪,发现了会被投河的。我问他凭什么,他拿什么保障。
  景乐平从口袋里掏出首饰,全是金的。他说,他用值钱的东西换了这些,能换的都换了。
  景乐平一股气将东西塞到我手上,挺沉。我说他个呆傻的,平时惯能说会道的,现在跟哑巴似的。
  他牵着景谧,景谧那时已经能跑会跳,只是话还说得不利索,她张着小嘴阿巴阿巴地说,妈妈走,走,妈妈。
  景谧这小孩一出生就没妈,学说话那会时不时被景乐平带到刘大虎家,我还记得景谧叫我妈妈那天,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没放在心上。
  他们逗着不更事的景谧,挖苦景乐平,说景谧现在叫别人妈,她亲妈知道了不得伤心死。
  还说,有一就有二,景谧说不定将来也能叫别人爸呢。
  景乐平只是说,小孩不懂事,这么计较干什么。
  后来,直到景谧死,她都只有我这一个妈。
  景乐平挠挠头,傻笑起来。我问他能不能让我以后在城里生活,他说能,我就跟他走了。
  从此,我叫杨千艳。
  多少年以后,很多细节记不清了。我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村尾的河边见面,景乐平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我知道,我期待每次分别前他给我买的手油。
  景乐平说到做到,给了我想要的生活,我的衣服越来越时髦,首饰越来越多,脾气也越来越蛮横跋扈,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对他非打即骂。他每次都替自己打抱不平,说,我只对景谧温柔有耐心。
  每每这时,我就一副瞧不起的样子,说,你一个大人还跟小孩比。景谧虽然淘气,倒是肯听我的话,你呢?
  自从我和景乐平在一起后,我让他以后别总带景谧到外面去。景乐平问我为什么,我说,你要是想让你闺女知道我不是她亲妈,你就只管将她带到外面去。
  你好,总有人巴不得你不好。闲言碎语这种东西谁能拦住,你认真了反倒显得你没肚量了。这些话我没对景乐平说,说了他也不听。
  景乐平闭嘴了,不再说一句话。这时候景谧就会跑过来,萝卜丁大点人拉着我的手,说,妈妈不要生气,爸爸不跟你说话,我跟你说,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
  或许在小孩子眼里,没人理会是天大的事。所以在景乐平死后的很多年,景谧只要一惹我不高兴,我就冷暴力她。可她不是景乐平,不会对我服软,不会哄我,我们母女只会对着干。
  我跟景乐平在一起后,他什么事都让我,但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八百头牛也拉不回来。
  景乐平总是被人借钱,我一开始劝他没用。每每我好说歹说,他总会说,咱们有这条件,能帮一下就帮一下,他又说他也没少我吃穿用度,我说不过他。
  直到后来,他的鱼塘被投毒、工厂被一把火烧了、合伙人跑路、借出去的钱没能要回来一份,他还不知悔改。我提出要跟他离婚,他才知道怕。
  景谧这孩子,闲不住,打小没个女孩样,养她总要废些心力。小孩嘛,正是乐呵呵不知苦楚的年纪。
  景谧上小学那会儿,工厂倒闭,我们给工人发完最后一笔工资后没多少钱了。景乐平带着我们母女再次背井离乡,他说,他要兑现让我们母女过上好日子的承诺。
  就是这一次,我们遇到了付暄一家。
  和付暄一家住在一栋楼,是因为她们那的房租最便宜,考虑到景谧和“活人气”,我对景乐平说,租哪儿不是住,就住他们家楼上吧。
  这是我一生中做得最后悔的决定。
  付暄一家,似乎没看上去那么和谐,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选择,点到为止。成年人的交流短暂易懂,如果刘月梅她们不懂,那就是蠢,我就更没有必要多管闲事惹一身骚。
  我当时虽然这么想,还是对付暄还是生出一丝怜悯。好几次,我看到付暄被关在门外,那天我实在没忍住,把她领到家里吃饭。
  付暄细细一条,看着营养不良,话都不敢说。景乐平当时居然说,景谧什么时候也能这么文静就好了。我看他是脑子坏了,付暄除了文静这一个优点,样样比不上景谧。
  景谧从小就会给自己找乐子,她经常趁我和景乐平外出时,一个人从家里溜出来,跑到广场,跑到花园,找人说话,陪她玩。她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付暄肯定也被她祸害过了。我那时觉得景谧会开心,对此装作不知道。
  我再次见到付暄时,是她为了救景谧,眼被撞瞎了。
  刘月梅为了要钱,天天闹,甚至还闹到了景谧的学校。我勃然大怒,总之闹得很难堪。
  景乐平道德感太强,他认为小姑娘也是因为景谧才瞎的,我们就当是破财消灾。可刘月梅居然还不肯罢休,我们没钱了,没招了,只能躲。
  没过多久,景乐平咳血住院。
  医生说,景乐平的白血病是遗传,是基因缺陷,治不好的。我不懂什么遗传,基因,我就是不信,医院分明是看我们没钱,为了赶我们走才这样说。
  因为没钱,我妈死了,因为没钱,我被我爸嫁给了刘大虎,因为没钱,带我脱离苦海的男人死了。钱是困住我一辈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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