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尊……”
沈应小脸通红，额头上出了大把的汗，嘴里喃喃的都是师尊。
季无尧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站在床前神游天外。
他自己也没养过小孩，当初捡的时候也没说这么费劲啊。
沈应跟着他三天两头的生病，他都怀疑是不是沈应跟他八字不合了。
“师尊……”
沈应好像特别难受，眼睫毛颤动着，他的双手开始扑腾，把被子都给扯了下来。
季无尧眼神一撇，伸手抓住被角，岂料，沈应突然伸出手来，牢牢的攥住季无尧的手腕。
“师尊，别赶我走……”
季无尧有几分无语，他何时给沈应留下这么重的阴影了。
他正要将手给抽出来，却见沈应抓的死死的，脸上带着不安，似乎想要挣扎着睁开眼睛。
“别走……别去……”
沈应生着病，声音也软软的，带着平日里不易察觉到委屈。
季无尧垂眸看了两眼，小人脸颊通红，正难受的拧着眉毛，他瞧了会到底没把手给抽出来。
三息时间，多一点也不行。
窗户开着，外面青草气裹挟的雾气都漫了进来，扑了季无尧满鼻息。
他又烦躁的想，这静心草不管用，下次换个好点的。
小青山上起了雾，再远处的山只能朦朦胧胧的瞧见些轮廓。
沈应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他修为停滞的事确实是个麻烦。
“师尊，师尊，师尊……”
两人往山里去，沈应围在季无尧身边不停地叽叽喳喳，季无尧双手环臂往前走，压根就没理他。
生了一场重病，好了之后沈应反而比之前更活泼了。
“师尊师尊师尊师尊师尊……”
天地良心，季无尧从来没有觉得沈应这么吵过，除了那张脸，沈应跟那个日后的檀珩仙君根本找不到半分关联。
“师尊，我们要去哪啊？”
季无尧淡淡回应，“缺一味药材，去找药。”
“哦。”
沈应不问了，老老实实跟在季无尧身后，像个小尾巴。
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衣服，季无尧身上的珠子一成不变，在起雾的清晨叮当响。
而沈应身上只是穿着锦缎，腰间用同色系衣带绑着，头上编了两个小辫子盘起来。
这样一恍然的看过去，两人走路的姿势竟然还挺像。
山上雾气越来越重，季无尧领着沈应走了一会，前面五步内都瞧不清了。
走了一会，季无尧站定，沈应跟的紧，小脑袋一下子撞到季无尧的身上，他揉了揉额头，疑惑道：
“师尊？”
季无尧眼眸里带着冷意，嘱咐他一声，“站在此地不要动。”说完，季无尧就不见了。
沈应一下子浑身发凉，他僵硬了喊了句，“师尊？”
没有回声，只有蔓延的雾。
沈应在原地打转，他脑子里都是想的季无尧要丢下他的事，慌得不行。
“嘿嘿嘿，哪里来的细皮嫩肉的小孩啊。”
空灵的声音在雾气里回荡，沈应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啊，还是天生灵体，大补啊。”
空灵的声音在雾中飘荡，显得极为瘆人，本以为沈应会吓得痛哭流涕，没想到他反而镇定下来。
“什么妖孽，有胆子……有胆子就出来——”
“无知小儿！”
不男不女的声音显然是有些怒了，下一瞬，阴风大起，一阵黑风裹挟着黑气到了沈应面前。
隐约的能看出是个人首蛇身的怪物，只见它伸出尖利的爪子就要往沈应脑袋上抓。
沈应心口快速跳了下，但是丝毫没退。
他不信季无尧会丢下他。
四周昏沉，腥臭的妖风都刮到沈应脸上来了，近在咫尺。
沈应那点修为，甚至连聚气都做不到，没被妖物的威压压跪在地上，都是他强撑着，那张小脸上全是倔强不服，他现在还小，若等他日后……
浓雾中伸出一双爪子，就在那指甲快要触到沈应脸上的时候，只听到一道阴沉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让你碰他了吗？”
第6章
冷淡的声音像是淬在寒冰里，带着噬人心魂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周围浓雾一窒，露出来本来模样。
妖物被定在原地，再也不能寸进分毫。
季无尧从浓雾处走了出来，身上的珠子撞在一块，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他身前远远近近飘着一团灵火，其中最大的一簇竟然离开季无尧向着沈应飘过来。
那妖怪惊恐道：“你……你是……啊！”
浓雾散尽，一头人首蛇身的怪物趴在地上，腹部破开一个大洞，正滴滴嗒嗒的向下淌着腥臭的血。
季无尧眼眸下垂，歪了歪头，“哦，一只受伤的三阶妖皇，怪不得敢出现在这。”
那只蛇妖忌惮的看了季无尧一眼，低下头示弱道：“不知道他是大人您的孩子，冒犯了大人。”
季无尧指尖绕着一串珠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慢悠悠开口，“你这样的大妖，为何出现在群山外围。”
那蛇妖一怔，见季无尧看着年轻，还真以为他好说话，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回大人的话，因为罪……群山里听说结了千年难见的凝元仙果，小妖便千里迢迢赶来想碰碰运气，不料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计小妖过……。”
季无尧手里捏着珠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它一眼，“是吗？”
蛇妖被那一眼看的发凉，低下头掩去眼里的恶毒。
“不说实话，既然如此，那便死吧。”
季无尧说完，手里的珠子飞快的扑上去，蛇妖瞪大了眼睛，怨毒的看着季无尧，“你敢杀我，卑鄙，要不是我受了伤……”
季无尧听的实在是烦躁，珠子在蛇妖前迸开，直接化作一团火将蛇妖吞噬。
早先那团灵火似乎对沈应很感兴趣，绕在沈应身边，轻啧了一声，“骗子，那蛇妖骗人，蛇妖坏。”
它又靠近沈应绕了一圈，语气欢快，“哇，好好闻的味道啊，你吃起来一定很好吃。”
沈应眨巴着眼睛，视线从季无尧身上分出来一点，礼貌道：“谢谢。”
火苗飘忽了下，染上了一点红色，似乎在害羞，小声道：“不客气。”
季无尧走了过来，灵火欢呼一声，又跑到季无尧身边去了。
季无尧将手里的蛇妖内丹抛了过去，灵火立马接住，卷着那内丹将其吞吃殆尽。
很奇怪。
哪怕只是一团火焰，沈应都能从那团灵火身上看到欢呼雀跃，像是个得了骨头的小狗。
沈应迎了上去，掏出身上常带着的帕子，跑上前去给季无尧擦手，素白指尖被染上艳红，那是刚刚被蛇妖的血溅上几滴。
沈应知道师尊洁症时好时坏，但是还是贴心的捧着季无尧的手，一根一根仔细的擦拭干净，并在季无尧看过来时，仰起头露出来一抹笑。
看到沈应这张脸伺候自己，季无尧心里是说不出的别扭，还好是一张幼年脸，若是成年版沈应，他怕他看见会做噩梦。。
沈应指了指，“师尊，蛇妖怎么处理……”
“不用处理。”
沈应闻言点了点头，跟了上去，“师尊，我们去哪啊？”
季无尧向前走去，“里面有要的机缘，去前边看看。”
沈应收了帕子不多问了。
山林里越往里走越是昏暗，地上盖了一层厚厚的枯叶，最下面的一层早已腐烂，散发着泥土的腥气。
“咻。”
一颗珠子将兔子钉在地上，随后珠子蹦了下，转着去找季无尧了。
半路伸出一只手，把沾了血的珠子拦住，仔细擦拭干净，放走了它。
沈应蹲下身去捡地上的兔子，麻利的处理好，生火炙烤，没办法他未筑基，只能吃这些东西果腹，而季无尧别的肉类一概不吃，所以那只兔子都进了沈应的肚子。
这林子里的兽都是灵物，吃下去也能给修炼带来裨益，只不过那微薄的灵力，在沈应体内运转一圈后，就散尽了。
沈应有些沮丧，觉得自己没用，心情越发的沉重，季无尧看他收拾完了，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走去。
沈应立马跟上。
斑点星光洒落在地面，层层叠叠的落下来只余了微末白光，显得有些森凉。
忽然，季无尧顿了下，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转身抱着沈应瞬移消失，等沈应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窝在季无尧怀里，立在高树之上。
他脑袋靠在季无尧的怀里，呼吸间闻到了一股清清淡淡的花香气，是季无尧身上的味道，他深嗅一口，又有些心虚。
静等了不到两息，地面上就出现了两道身影，蓝衣佩剑，鹤发童颜，看起来修为颇深。
沈应大气都不敢喘，其实他多虑了，季无尧既然能察觉两人踪迹，修为上自然不比两人差。
季无尧立在树上，面无表情，微垂着眸子，静静的看着两人。
其中一人掏出来一样东西，语气疑惑，“怪了，明明就是在这边，怎么不见了！”
另一人接口道：“哼，鼠辈小儿怕是早就躲起来了。”
李玄风接口道：“再找找看，你我联手，不信他能躲到哪里去。”
他们话音刚落，一道冷漠至极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找我？”
两人回头，看到季无尧瞬间暴怒，指着他道：“魔头，你竟然还敢现身！”
季无尧抬眼一瞧，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玄清宗的狗杂碎。”
李玄风顿时就炸了，指着季无尧骂道：“欺师灭祖的东西，别忘了，你当初也从玄清宗里出来的，现在你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好意思好活着。”
说完他又大发慈悲道：“我们少宗主马上就要出关了，随我回宗，念在少宗主以往对你不错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束手就擒吧。”
另一长老搭话了，“师兄，跟这魔头费什么话，直接杀了便是，他当年背信弃义，还伤了宗主的两位公子，回到那里也是一死。”
季无尧闻言一笑，语气轻佻，“想让我死，你们还不够格。”
这句话成功把两个人都激怒了。
“你！”
“无知小儿。”
李玄风直接拿出本命剑，就要往季无尧刺去，可季无尧动都没动，手上盘着两颗珠子，就在剑峰接近他身子的那一刻突然静止。
李玄风拼命催动本命剑，却没有半点反应，“你——你你究竟练了什么邪术！”
“死吧。”
季无尧没有给他解释道机会，眉眼一抬，紧接着身前的剑寸寸断裂。
李玄风本命剑断裂，自己受到重创，一口鲜血喷出。
“噗！”
“师兄！”
李玄衣摆摆手，眼里终于有了忌惮，“走，赶紧走，这魔头怕是到了小乘境，赶紧把消息递出去……”
“走！”
剩下的长老半拖着李玄风，慌忙御剑就要逃走，季无尧看着他们手忙脚乱，懒洋洋开口。
“我说……我让你们走了吗？”
紧接着，一颗珠子从后面飞来，瞬间洞穿了那名长老的眉心，就连体内的元婴都被珠子撞碎吞吃了。
李玄风目赤欲裂，“元峰！”
季无尧掏了掏耳朵，有几分不耐，“叫什么叫，你也跑不了。”
他说完，指尖一弹手里的另一个珠子飞了出去，李玄风抬手格挡，那道攻击被身上的本命法器挡了一道。
不过他也没有好在哪去，身上的伤势更重，鲜血喷涌，染红了前襟。
他撑着地往后退去。
“你不能杀我，你身上被下了咒，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可他不知，他没说一句话，季无尧尧的眼眸越冷。
他干脆收了珠子，闪身一脚踩在他的身上。
李玄风喘不过气，平时引以为傲的修为此时竟然被季无尧压制的死死的。
他现在心里已经隐隐开始后悔，后悔惹了季无尧这个魔头，挣扎间，他眼角余光瞥见了树旁边站着的沈应，他眼眸猛的瞪大，
“檀珩……嗬嗬……”
季无尧脚下用力，那人脸憋的通红，“季无尧，你不得好死……你毁人基业，谋杀师祖……还毁人劫数……不不得好死！”
“聒噪！”
说完，季无尧一个用力，紧接着，李玄风便没了生息。
季无尧身上沾了血，眼眸通红，脸上满是戾气，跟平日大不相同，李玄风的话不免的让他想起那段阴暗过往，身上戾气越发浓重，威严外泄，周围无风自起。
“师尊……”
季无转过头去，沈应顿了一下，他没见过季无尧这般情况。
“你怕我？”
沈应摇了摇头，小跑过去，“不怕，师尊，你鞋子脏了，我帮你擦鞋子。”
季无尧没让他蹲下去，伸出指尖挑起他的下巴，重复道：“你不怕我。”
沈应被迫的仰起头，一双大眼睛眨了眨，脸上都是单纯无辜，“我为什么要怕师尊。”
季无尧恶劣的勾起唇角，指尖一动，按着他的脑袋跟尸体面对面，
“看清楚，我杀了人。”杀的还是以前教过你的同门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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