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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应上前一步，固执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季无尧看着他，两人视线交汇，季无尧先移开了视线，“不能就是不能，你看谁家徒弟像你这样。”
沈应沉默，空气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开口。
季无尧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沈应一激动说出来什么不该说的话。
沉默半晌，沈应低声说了句，“能。”
一个字，说的季无尧心尖一颤。
沈应又往前走了一步，把剑递给季无尧，“所以，师尊可以教我了吗？”
季无尧张了张嘴，见沈应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
说罢，他挥剑一斩，流霜剑上没有渡灵力，但那剑上的气势却丝毫不减，剑尖指向之处，破开石块，摧向枯树，震下来一片树叶。
叶子落到剑尖分成两半，被风一卷，裹挟着飞过重叠大山，飘过墨傀门的牌匾，最后落到内门，被结界击了个粉碎。
季鸣月被针刺了下手指，她望着指尖渗出的血迹有些心神不宁，“阿玄呢？”
旁边有人上前回话，“回夫人，门主有急事出门了。”
“可说几日回来？”
“未曾。”
墨玄向来都会告诉她行程，像这般情况从未有过。
她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睿儿呢？”
“少门主今日勤学苦练，也忙起来了。”
季鸣月盯着看了他两息，紧接着坐了回去，“那等阿玄回来吧。”
下面的人松了口气，摸了摸额头，赶紧退下。
真奇怪，夫人平时看着病弱又平易近人，没想到强势起来那威压跟门主不遑多让。
“你们也下去，我要休息了。”
院子里的傀儡绝对听从她的命令，听到消息后，立马退了下去。
等人走干净后，季鸣月站起身，随后指尖一点，一道灵识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最后她选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墨睿泽爬在床上，一整个生无可恋，跑不出去，根本跑不出去。
他抱着那个小狗，点了点它的脑袋，“想想办法啊。”
早知道平日里就多修炼修炼了，也不至于等在这里干着急。
突然，他听到一声响动，扭头看去，就见季鸣月出现在他身后。
“娘……娘亲！！”
墨睿泽从床上爬起来，惊骇的看着自己娘亲，“娘，你怎么过来的。”
季鸣月走进来，“走过来的。”
墨睿泽揉了揉眼睛，真的是他娘亲，他往前走了两步，把手里的东西往娘亲手里一塞，“阿娘，我有小舅舅的消息了，小舅舅还活着呢。”
季鸣月手指抚摸着那有些熟悉的物件，眼底闪过一抹怀念，良久开口，“我猜到了，阿尧要出事了对不对。”
这下轮到墨睿泽瞪大了眼睛。
“娘，你连这个都知道？”
季鸣月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墨睿泽，转身离开。
“娘，你做什么去。”
季鸣月抚了下头伏，拔下来一根簪子，最后变成一小块短笛，她侧了侧头，“去找你小舅舅，睿儿去吗？”
墨睿泽愣愣的看着他娘的动作，急忙开口，“去！”
第86章
接下来几日， 沈应练剑，季无尧早出晚归，虽然住在一处， 但两人碰面的次数却少的可怜。
天色熹微，清凉的风吹卷着叶片打了个卷，飘忽向上， 带着微凉的草木香。
季无尧站在二楼，看着沈应在院子里练剑，有几分心不在焉。
命魂书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头，它看了两眼， 开口道：“你还是不能接受沈应啊？”
季无尧淡淡撇了命魂书一眼， “我是他师尊。”
命魂书举一反三，“那你不是他师尊就可以了？”
季无尧一时语塞，他冷冷撇了它一眼，拧眉， “你在瞎说什么？”
命魂书扑闪着翅膀跳到窗台上，那双豆粒大的眼睛盯着季无尧，“你去堕仙崖会带着沈应去吗？”
季无尧想也不想直接回道：“不会。”
“那不就得了？”
“你去堕仙崖九死一生， 你又不会带沈应去， 万一你出事， 沈应困在这里出不去怎么办？你有时间陪着他重来一次吗？”
命魂书蹦蹦跳跳， 加重了语气， “他要是回不去，会死掉的。”
闻言，季无尧眉心紧紧拧起，面上有些纠结。
命魂书趁热打铁，“就差最后一步了， 你要放弃了吗？”
季无尧抿唇望向下方，“他渡劫完……到底会不会有这些记忆。”
命魂书眼睛闪了闪，信誓旦旦，“当然不会。”
见季无尧松动，命魂书又蹦来蹦去，“你想啊，幸好沈应喜欢的是你，万一沈应有记忆，你当着沈应杀了他心爱的人，那你俩梁子不就结大了。”
季无尧垂下眼帘，“我跟沈应原本关系就一般。”
命魂书是一点也不信，“是吗？”
它不纠结这个问题，伸出翅膀指了指下面，搓窜道：“那你去看看沈应啊，你看他都偷偷看你好几眼了。”
季无尧觉得别扭又无奈，“就你长嘴了。”
“我是在帮你。”命魂书气呼呼道：“难道你想看沈应跟别人亲亲我我啊？”
季无尧噎住，心里有些异样，但是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沈应跟别人相处的情况，除了对他，沈应对别人看不出来多大变化。
等等，除了对他？
季无尧心里一怔，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命魂书先憋不住了，“去啊，去培养一下感情。”
季无尧被它催促的有些愠怒，“我用你教我？”
命魂书看着季无尧恼羞成怒的样子，翻了个白眼自己扑闪翅膀飞走了。
季无尧指尖搭在窗台上，身上的珠链垂在腰侧，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摩挲着上面的珠子，那双琉璃眸子里带着沉思跟纠结。
沈应穿着一身暗纹白色武服，袖口跟腰间都束的一丝不苟，身姿挺拔状若青竹，洋溢着几分桀骜的少年气。
那张脸美的如画，带着清冷疏离的意味，季无尧捏了捏珠子，觉得自己心口一热。
沈应一招一式挑不出错处，可千百遍的练下来他也有些倦了，手上挥着剑，心思却早已经不在剑身上了。
师尊为何还要罚他？
师尊真的不高兴了吗？
心里想着事，手里的剑难免偏了几分，他正要收回，一双手却搭在他手腕上，耳侧传来季无懒懒的声音，“专心。”
沈应心口漏了一拍，想要回头，却硬生生控制住自己不动。
季无尧手指搭在沈应的手腕，最后顺势捏住剑柄，往左侧一挥，一道剑势挥出，碎了一地落叶。
季无尧收回了手，“要收势，瞧明白了。”
沈应收了剑，定定的看着季无尧，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师尊教的，我自然要记下。”
季无尧靠在树旁，闻言歪着脑袋瞧了沈应半晌，最后挑了下眉，“记住就好。”
沈应收了剑，走到季无尧旁边，“今日师尊想吃什么？”
季无尧抬眸，反问，“那你今日想做什么？”
沈应见季无尧今日态度温和，又见季无尧对他笑，这下脑袋晕乎乎的，觉得心好像陷在云端里。
季无尧轻笑了一声，拍了拍袖子，“哄你的，今日有事要做。”
沈应跟上来，“那师尊我能一起吗？”
季无尧双手环臂，转过身似笑非笑，“也不是不行——”
“求求我，我就带你去。”
沈应瞪大了眼睛，这下有些摸不清季无尧了，他眨了下眼想要抱上去，像往常一样蹭蹭师尊脖颈。
却没想他刚有动作便被季无尧一把抵住，然后敲了敲他的脑袋，“骗你的，走了。”
沈应捂着脑袋，眼睛却忽的一亮，紧紧跟了上去。
“师尊，我们去哪？”
“师尊，你真的不饿吗？”
“师尊……”
“闭嘴。”
“好的师尊。”
季无尧买了一株腾妖种，要不是浮屠镜碎片在堕仙崖，他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去第二次。
临走之前，他必须得把沈应情劫破掉。
“师尊，我带回来了红豆糕。”沈应消失了片刻又出现在季无尧身边。
季无尧看过去，视线落到沈应额角，上面不知道在哪蹭到的枯叶，他上前一步揪着叶子下来，“冒冒失失的。”
他做的太自然，两人人一时愣住。
季无尧轻咳一声，后退了一步，“你买了什么？”
沈应目光追随季无尧，“师尊最喜欢的红豆糕。”
他拿了一块，递到季无尧嘴边，红豆糕软糯香甜，带着淡淡道玫瑰香气，季无尧喉结微动，下一秒，他伸出两指抵在沈应手腕，轻轻一转，将那红豆糕塞到沈应嘴里。
“这么多人，你自己吃。”
沈应没料到季无尧的动作，顿了下，一口咬掉嘴里的糕点，咽下后眉眼一弯，“师尊，好甜。”
这小崽子能不能别随时随地来这一出啊。
那张脸…说实话，季无尧有些扛不住。
季无尧刚要开口，就看到前面有一道熟悉至极的身影。
他眉眼一冷，真是巧了，这不是之前给他下药的苏容煜吗？
苏容煜也瞧见了这师徒二人，眼里闪过一丝惊惧，转身逃跑。
季无尧冷哼一声就要追上去，沈应把糕点给他，“师尊，我去追。”
眨眼间，沈应闪身追了过去。
苏容煜心口怦怦跳，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季无尧，上次他没得手他就知道季无尧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真恨自己先前为什么不带人出来。
他慌不择路，越走越快，季无尧睚眦必报想必不会放过他，他那徒弟看起来也不好惹。
该死，要不是那个死凤凰坏事，自己早就采补了季无尧，还能卖鸿极宗一个人情，现在不光什么都没捞到，还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他穿过小巷，一直往前走，等他反应过来，才瞧见前面是个死胡同，他转身，却看见巷子口立着一个人。
墨发白袍，腰配长剑，腕间带着银质的护腕，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进，随着他上前的动作，里袍逶迤荡开，露出来里面跟季无尧同色系的暗红色布帛，像是流动的血。
苏容煜大惊失色。
面前人虽是少年模样，但是身上气质却跟冷凝的多，威压逼人，根本不像是元婴期。
苏容煜瞧见了那人眼底的杀意，嘴唇颤抖，“别……有话好好说。”
沈应面上毫无波动，一步一步像是踩在苏容煜心尖上，吓得他心惊胆战。
“觊觎师尊的人，该死。”
苏容煜一下子跌倒在地，慌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是鬼迷心窍，我知道错了。”
沈应单手执剑，脚步未停。
“你不能杀我，我娘是合欢一派的掌门，我爹是鸿极宗的长老，我……”
沈应不为所动，流霜剑出鞘。
苏容煜心里慌的要命，见剑已出鞘，他更慌了，“等一下！我知道一个秘密，关于季无尧的秘密！”
流霜剑停留在苏容煜的咽喉处，再往前一寸就能要了他的命。
良久，才听到沈应开口，“说。”
苏容煜不敢隐瞒，他瞧了沈应一眼，眼底却闪过一抹恶意。
“季无尧以前在玄清宗时喜欢过一个人，是他同门的师兄，沈檀珩。”
沈应脸上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沈檀珩这个名字，他快听腻了。
苏容煜阅人无数，没有放过沈应的微表情，继续添油加醋，半真半假道：“世人皆知檀珩仙君跟季无尧不死不休，可没人知道他俩年少时可是一对，心甘情愿为了对方去死的那种。”
苏容煜停顿了下，感觉脖颈有些疼，稍稍停了下，颤颤巍巍开口，“你别用力啊，我脖子见血了。”
沈应冷冷的撇了他一眼。
苏容煜一噎，心里暗骂沈应不是个东西，继续开口，只不过这次，眼里带着看好戏的戏谑，“哦，对了，沈檀珩有个不为人知的小名，叫沈应。”
沈应瞳孔一缩，攥着剑的指尖泛白。
“你不信？”
苏容煜沉浸在报复人的快感里，都快忘了自己的处境，他施施然从灵芥里拿出来一张画，哗的一下子摊开。
“看清楚啊小仙君，你至始至终好像……是个笑话呢。”
沈应的目光落到那副画上，是一副群像图，季无尧单手搭在佩剑上，后面有一个和尚，一个少女还有一个少年，几人春风得意笑的肆意张扬，沈应的目光落到季无尧另一侧一个白衣少年身上。
那张脸跟他九分相似，正侧头看向季无尧，面上没有表情，唯那一双墨眸春水含情。
那是跟他一模一样的眸子。
跟他一模一样的心思。
沈应手有些发抖，他视线落到那人熟悉的佩剑上，那是——流霜剑。
他忽的觉得心口有些闷的喘不上气来，仿若是被人血淋淋剖开的闷痛，各种情绪猛烈夹杂席卷而来，第一感觉竟是什么都没有的茫然。
是假象吗？
从一开始，那些温情便是假的吗？
他不过是偷了别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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