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道:“不仅晋阳没事,连广武也安然无恙,甚至戎人大将的脑袋都被他们给斩了。前些日子不是有一支从广武来的军队吗?他们带来的便是戎人大将阿布托的首级。”
妇人惊讶过后,又开始抹眼泪。
同是被围,为何京都城破他们死了丈夫和父亲,而晋阳和广武的百姓却一点事都没有啊。
少年倒是没有像母亲那般,他低头继续抄写,但神情中却带着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有的坚韧。
“因为宁国公护住了他们。”
少女闻言看向弟弟,“那宁国公可以护住我们吗?”
妇人也抬了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少年回望她们,问道:“他不是已经护住了吗?”
少女恍然。
是啊,若不是晋王和方侯赶走了戎人,他们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大凉朝廷没能保护他们,但宁国公没有放弃。他令人远赴千里,救了一群本与他无关的人。
更别说当年宁国公的善举,早已救过他们一次。
百姓的愿望很简单,只要能简单地活着就好。谁能给他们这样的生活,他们便真心实意地拥护。
差不多的话,也在各个书院里传开。
并不是所有人都唯血统论。
第97章
于此同时, 调查庄承荣的案子也到了尾声。
当时长安杀庄承荣的时候,说的是他贪赃枉法,这事之后自然重新调查了一番, 不仅牵扯出了不少官员,还解了几年前的一个谜。
当初盛昌则曾去京都调查盛世被害一事, 最后只查出谣言出自三皇子府,但给盛世传假消息的人,并没有查出来。
而在庄承荣被抄家之后,他的一个家仆在供述罪状的时候, 说曾奉庄承荣的令,给山匪寄过一封信。
追查之下才发现, 当初害盛世落入匪窝的人便是庄承荣。
这倒是出乎了盛世的预料。
在他看来, 庄承荣身为太傅,怎么也不应该注意到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商贾之子才是。
不过庄承荣已死,如今也没法了解他当初为何要针对自己了。
这个家仆还供述, 信虽然是他家老爷写的,但是散播谣言的,却是他家公子。
这倒是在盛世的意料之内,当初查出话是从三皇子府传出的,他便怀疑是庄宿了。
只是他上次见林戈,对方作为真正的庄宿,却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敌意。
莫非那个时候,庄宿就已经换了内芯?对自己有莫大敌意的,不是真庄宿,而是现在那个假庄宿?
如今不管是真庄宿还是假庄宿,都不在京都,况且庄承荣也已经死了, 盛世便也不再纠结。只让下面的人该怎么查怎么查,到时按照律法处置便可。
安宁的日子没过几天,在南边的傅临淮,果不其然掀了桌子。
建元帝的死讯以及新帝登基的消息,一并传到了南边。傅临淮在安静了一月之后,最终还是竖了大旗,扬言要杀入京都为父报仇。
他并未打着“清君侧除佞臣”的旗号,而是直接否了新帝的存在。
毕竟若是认下了小皇帝的存在,那他便是皇兄。只要小皇帝不死,即便他打入京都,也依旧是人臣。
因此他的檄文里,慷慨激昂说傅长安弑父杀兄,扶了个小傀儡掌控朝政,说小傀儡得位不正,他要为建元帝报仇。
不管行不行得通,大义上他要站住脚,甚至他还拉拢到了崔氏。
之前盛世狠狠地掰断了崔氏的旁支,伤了崔氏元气。崔氏本打算辅助一下新君,到时候靠新君恢复崔氏的声望,却没想到他们还没在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当中选好人,盛世带着长安便杀去了京都,直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崔氏眼见此路不通,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傅临淮。
说起来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淮河以北,戎人被压制在了西北,大战一触即发。
淮河以南本来就各方混战,如今唯一听朝廷话的傅临淮,也不平叛了,直接与其他几方达成协议,要一起北伐。
朝堂上的朝臣虽然被换了一批人,但他们也如之前的人一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如何是好啊?”
“宜王此前一直在平叛,想必不是真的要反。不若先安抚住宜王,给他个封赏什么的?”
“呵,天真,你觉得得是什么样的封赏,才能阻止宜王北上?”
朝堂上主战派与主和派吵成一团,小皇帝被吓得瑟瑟发抖,李老太师则坐在一旁闭目不说话。
等到下面吵到中场休息的时候,他才睁开眼,问一旁拢着手的盛世:“不知宁公有何良策?”
他这一开口,下面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盛世。
如今方瞻与晋王在与戎人对峙,即便抽走一支军队,让其南下去阻拦宜王傅临淮,但南北相距千里,即便赶过去也是疲惫之师,安敢言胜?
剩下的便是驻守在北边西陉关的宋宣,那也是远水接不了近渴啊。
况且西陉关至关重要,就连二皇子在京都被围之际,也没敢令其派兵增援。若是宁国公调西陉关的兵,那怕是要被人质疑其能力了。
众人看向盛世的时候,他早已在心里盘算过一遍了。
“令宁成率江陵军攻下丹城,占据五南道,何炎率军攻下景合,掐住迭水一带的咽喉。”
令他们前往,一个是距离近,还有一个便是不管是江陵军还是何炎所领的军队,最近几月都在养精蓄锐,对上傅临淮的人自然胜算更大。
有人立即道:“可是这两处相距较远,宜王若是敌不过,从中间这处也可南至千江。”
“就怕他不走这。”盛世笑了下,却并未明说。
他转头看向李老太师,“不知老太师意下如何?”
老太师捋了捋胡须,点头表示赞同。
很快便由新帝下了令。
-
一处湖泊的水寨内,石莽一身匪气地坐在主位上擦着刀,下面的人个个百无聊赖闲得要长蘑菇。
“老大,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窝多久啊?”
“是啊,方将军都离开好几个月了,先生不会是把我们忘了吧?”
“那哪能,先生就算不记得你,也不会忘了咱们老大的,对吧,老大?”
石莽瞥了他们一眼,“我看你们还是练得少了,再去加练两个时辰,现在,立刻,马上!”
其他人一听立即叫苦连天。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石莽擦了一会儿刀,将布扔到一旁。他站起啦转了转,最后又坐了回去。
他也着急得很,但是怕泄了士气,这才一直强忍着。
他已经收到先生让邵先生寄过来的信,也知道如今京都已经易了主。先生封了宁国公,现在得改口叫主上,方将军也恢复了爵位,被封为镇西大将军。
他倒不是眼红方将军封了将军,他是着急北边战事紧急,但自己在这里一点忙也帮不上。
他是最早跟在主上身边的人,但最后却成了最没用的那一个,早知道就待在广武了,说不定主上去京都的时候,还能带上自己。
哎~
石莽再次叹了口气,却没想到下一刻就有人跑了进来,“老大,来信了!”
石莽展开信一看,随后一扫之前的郁燥,眉开眼笑对着外面吼道:
“小的们,操家伙!”
他们这些人窝了几个月,终于来活了,还是个大活!
第98章
傅临淮没想到他的北伐大业, 这么快就遇到了阻碍。
他甚至不明白江陵军的武器装备,为何能比他们强上那么多。
不论是宁成的江陵军,还是那个叫何炎的, 都比他之前遇到的叛军厉害太多。傅临淮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在连续吃了三场败仗后,他不得不改变策略。
“王爷, 既然这两处不好攻破,不如我们选这一条路线。”有人在地图上指了一处。
傅临淮没说话,皱着眉思索。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试错。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庄宿:“阿宿, 你觉得呢?”
庄宿一袭白衣出尘绝世,在一群身着铠甲的壮汉中间, 仿若鹤立鸡群, 他沉吟片刻道:“我觉得周将军言之有理。”
他刚说完,立即有人说道:“我若是宁国公,必在此设伏。”
那人刚一说话, 其他人纷纷侧头看去,只见是个样貌甚是丑陋的男子。
被人反驳后,庄宿蹙着眉不太高兴,“你是谁?”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戈,他看了一眼傅临淮,低头答道:“公子,小人是太傅大人的侍从。”
庄宿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戈,“我怎么没在父亲身边见过你?”
林戈依旧低着头,没有丝毫慌张,“四年前太傅大人派小人去了晋阳,前几个月才回到京都, 可能时间太久,少爷即便见过也不记得了。”
庄宿还欲再问,便被傅临淮打断了。
“这人我查过了,没问题,确实是你爹的侍从,脸也是前两年在晋阳时候毁了的,你没印象也正常。他这次是替你父亲给我送消息的。”
傅临淮在庄宿的面前,向来不自称本王。
他虽然没在这会儿说庄太傅给他送了什么消息,但明显消息不简单,不然他也不会将林戈放在身边当个侍从,还能参加现在的会议。
傅临淮说话的时候,庄宿的神情如往日一般和善,但看向林戈的眼中却闪过一抹阴狠。
——这人留不得。
他不会在众人面前显得自己斤斤计较,苛责于一个下人,于是转过身对着众人分析起自己的观点。
“诸位,傅长安手中的人手就那么几支。如今傅长安和方瞻被牵制在西北,景清辞又在东北,宁成身为景家旧部,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调动的力量……”
他也是做过功课的。
“虽然何炎的出现有些出乎意料,但他本就被先帝派去平叛,其实力定然被傅长安他们看在眼里。”
傅临淮会意,“你的意思是除了宁成和何炎,他们无兵可调了?”
立即有人附和道:“确实没发现其他地方有调兵的迹象。”
江南什么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打成现在这样,也确实没什么兵可以调了。
即便调来,也没能力阻拦宜王殿下。要不然宜王也不会一路势如破竹,收复不少城池了。
大家都属一个系统,对于各处的兵力情况,多少都有预估。众人讨论一番后,发现确实如庄宿所言,朝廷那边没有兵可调了。
决定要走险道后,整个军营便开始行动起来为接下来的行兵做准备。
庄宿刚出营帐出来,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公子,太傅亡故,你为何没戴孝?”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跟在庄宿身后的傅临淮听见。
傅临淮本要呵斥,却在看到身形明显顿住的庄宿后,沉默了下来。
说实话,这一年多来,不管是习惯还是性格,阿宿都变了不少。
他自己给阿宿找了借口。
阿宿以前是京都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到了这边后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有所改变也正常,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今被这个叫林戈的下人点出来,傅临淮心中那个怪异感又出现了,尤其是在看到林戈的胳膊上还戴着孝时。
庄宿虽然遇到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父亲亡故我自然悲伤,但如今正值王爷成大事之际,我怎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王爷,害王爷分心安慰我?”
傅临淮一听,心中那一点诡异感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阿宿——”
庄宿转身时,一脸悲戚,“王爷,我自然是为父亲戴孝的,若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脱去外衣,以证清白。”
这简直就是折辱。
傅临淮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下人的质疑,就让庄宿当众脱去外袍。
他伸手搂住庄宿的肩膀,怒不可遏看向林戈,“自行去领二十军棍!日后若再敢以下犯上,严惩不贷!”
林戈低头领罚时,嘴角的笑凉薄得令人心惊。
傅临淮也不过是个蠢人。
所有人都觉得傅临淮对他情根深种,但他知道那不过只是一个人设罢了。傅临淮若是真的爱他,那前世便不可能收了那么多妾室,而且男女不限,只要对他有利的,他都可以收到房中。
即便最后要封自己为后,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看得明白,因此从来也没真的指望君王的宠爱。
而他这次千里迢迢过来,也不是为了跟傅临淮再续前缘,他想看看那个占据了自己身体的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
庄宿这次不仅没有被露馅,还让傅临淮自责了一番。傅临淮亲自将他送回营帐,并吩咐人帮他收拾一下行囊,明日一早便要出发。
傅临淮走后,庄宿悄悄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大,大人,有东西!”侍从脸色煞白,结结巴巴指着桌上的几张纸。
庄宿快走几步,看到是什么东西后,脸色立即变得难看。
“出去!”他第一次失了风度,眼神阴狠得差点让侍从跪在当场。
侍从刚要退出去,又听庄宿警告道:“今日的事,不准说出去一个字,不然你乃至你的家人,一个都别想活。”
侍从吓得冷汗涔涔,慌忙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出去。
等到侍从出去,庄宿将桌上的纸拿了起来。
这几张纸上只用血重复写了五个字。
——“我才是庄宿”!
鲜血淋淋,仿佛有只恶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下一瞬这只恶鬼就要从纸上蹦出来,啃噬人心。
庄宿脸色铁青,找来一只铁盆,将这些纸点燃后全数扔进盆里,口中喃喃重复着一句话。
仔细听,便能发现与纸上所书一模一样!
——“我才是庄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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