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算是神说要有光呢?
于是降谷零坦坦荡荡地从隐蔽处走了出来。
“等一下,这位女士,”诸伏景光却还是面若冰霜,“虽说已经进入了一个彼此都不会轻易开枪的空间,但我想我们还是应该维持安全的距离。”
降谷零完全呆住了。他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关掉自己脖颈上的变声器,发出他自己原汁原味、既樱花又樱木的声音,“啊?”
坏消息:幼驯染没认出自己。
好消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生疏了,只是幼驯染受限于自己的联想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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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松田把手中的模型一丢,又在构造图上增补了两笔,“这个模型还真有点复杂。三分钟之内搞不定。”
泽田弘树一脸惊慌,“那怎么办?”
“别吓唬孩子了,松田警官,”还躺在沙发上的泽田女士又翻了个身,“弘树你也别听他的,他的好消息肯定是三十分钟内能搞定。”
松田却没点头赞同这话。
“不是,”虽然说着否定的答案,他的表情却没什么凝重的感觉,“也许三十分钟也搞不定。
可怜弘树一个未来的少年天才,被他吓得战战兢兢,“那……到底多久能搞定?”
“取决于对方设定的起爆时间吧,”松田甚至有几分愉快地宣布,“目前为止,我拿这个炸弹毫无办法。真心话。”
弘树有些惊恐地抱住了妈妈的手臂。而泽田女士有些无奈地摸了摸自家孩子聪明的小脑瓜:触感是令人安心的顺滑,她不禁在心底暗自欣慰,幸亏自己的孩子不是那种性格恶劣难搞的卷毛,“没关系的,弘树,这是好事。证明普拉米亚拿它也没有办法。”
“普拉米亚……拿它也没办法?”弘树有些茫然,“但是,普拉米亚是炸弹犯呀。她为什么要知道炸弹怎么才能拆掉?只要安装好、确定能引爆就好了吧。”
松田对弘树伸出手。那孩子毫不犹豫地走过去,立刻被眼前这个挺帅气的大哥哥在手里塞了一支铅笔。松田握住他的手,让他在构造图上落笔。
作为一名毫无疑义的少年天才,弘树的视线飞快被那无比复杂的还原图吸引了。而松田警官竟然能让他一个小孩子随便在上面写写画画,纵然不涉及核心部分,这份信任也让他激动得脸颊发红,“我可以在上面写字吗,松田警官?”
“当然可以,”松田挺随意地一抬下巴,“写个名字吧。”
泽田弘树抬起手来,笔走龙蛇,无比熟练地写下四个汉字:樫村忠彬。
松田:“……”
弘树求饶般地看向他的妈妈,而泽田女士的怒吼声惊飞了在普拉米亚绑架地点外安静停驻的飞鸟,“你到底冒充你爸爸在你的作业上签了多少次名!给我老实交代!”
“泽田女士。”
松田不得不承担起从中调停的职责:天哪,这种事居然要他来做!萩你到底在哪里啊我需要你!他放开弘树的手,微微侧过身来把那孩子挡住,视线还落在图纸上,“容我提醒,我们现在还处在绑架之中。教育孩子这种事情,或许可以延后——”
“什么绑架?”泽田女士冷笑,“道德绑架吗?弘树,别藏在松田警官身后了!”
真麻烦。松田轻轻吐了一口气。
要是萩在这里,也许就能在照顾到母子俩情绪的同时,委婉地说出实情,顺理成章地解开他们之间的误会了吧?可惜他做不到。他只能像手中的拆弹钳一样,干脆地拆解,剪掉乱七八糟的线。
……不过,萩,在遇到你之前,我面对误会的时候,百分百都会选择闭口不言。
因为我看到了我的父亲等来的结果,没有人会听他的解释;他要面对的结果还会像是越来越浓的酒气、无人清理的油渍、顺代际传承的血液那样渗入我,穿透我。我本来是不会解释的。我本来是会用拳头面对的。我本来是有可能被那种感觉漫过、淹没的。
遇上你真的是很好的事。现在我至少也会像你一样开口了,面前的这孩子比我们当时还要小呢。我到得比你当时还要早,你要不要夸夸我?
好吧,有点想你了。也许这张构造图还没被我解开,就是因为我身边缺一个朋友呢。松田有点孩子气地想:我要把这件事怪在你头上。
“泽田女士,”卷发青年毫无缓冲地开口,“也许弘树他之前确实模仿了很多次他父亲的签名,但这一次他不是因为熟能生巧才写出这个名字来的。他思考过,知道这样写了你一定会生气,也知道你生气的后果——但他还是这么写了。”
松田毫不吝惜地撕破那张他画了许久的构造图,把写着名字的部分递到躺在沙发上的母亲眼前,“证据就是,姓氏和名字之间停顿了一下。”
泽田女士若有所悟地看向她的孩子,“……弘树?”
卷发青年有些别扭地从身上找了找。他惯用的工具都被普拉米亚收走了,不过衣袋里倒是还有几条口香糖。他摸出一块,递给弘树。
“樫村弘树,”松田说,“他本来想写的名字。但他想到你们已经离婚了,想到自己现在的姓氏——”
松田确认了男孩有把口香糖放进嘴巴,趁着他说不出话来对着他的母亲开口,他不是很习惯于说这种话,声音硬邦邦的,“弘树他不希望只是因为无意义的肌肉记忆就让你感到难过,他希望你能觉得,你是他坚定地选择跟随生活的母亲。”
“所以他宁可签父亲的名字,然后挨你的骂。这样他能感觉到你爱他,你也不必怀疑他是否爱你。”
泽田女士当然没有计较松田的语气。她已经将自己的孩子抱在了怀里。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新鲜的体验,想要接触自己没有见过的陌生事物,”卷发青年笑起来,“所以,给孩子一点想不到的反馈嘛。比如说,这一次就不要为仿签名字这件事骂他,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一位母亲带点颤抖的声音。
“哦……当然,当然!”
她含着眼泪把弘树抱在怀里,捧住他的脸,在他脸上印上许多个吻,“好孩子,你不用担心妈妈,不用对妈妈这么小心……你的生活会和以前一样的,你可以随便联系任何你想联系的人——”
“但是我的签名可能要重新练起了,是不是,妈妈?”
泽田弘树感觉很放松。他缩在妈妈怀里,甚至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是萩原警官那天下午教他的。萩原警官说,妈妈也许想和他这样相处。妈妈会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然后他们的心就会贴得更近。
他的妈妈用惊喜的笑声回答了他。没有哪个妈妈不愿意看到自己沉默的孩子变得开朗。
“是啊,抱歉宝贝,你以后就要练习新的家长签名了,”泽田女士抹了一把眼泪,从爆处警官的手中要过新的纸笔,“妈妈教你签妈妈的名字,怎么样?”
真的有用!妈妈不生气,妈妈喜欢这样!
弘树在幸福中几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他差点连自己在被绑架中都忘了。不过,他还记得要谢谢松田警官,所以他还是想起来问了那个问题。
“松田哥哥,”弘树疑惑地抬起头,“所以你为什么要让我在构造图上签名字呢?”
那双深青色的眼睛凝视着他。松田警官总是这样,静静地投下他锋利的目光,剑一样劈开所有的伪装。
“因为要帮弘树想明白一件事,”松田仍然用着平静的语气,他完全不自傲于自己的推理,更没有炫耀的想法,普普通通地说了出来,“——从普拉米亚手中拿到的炸弹构造图,它的所有权就一定归属于普拉米亚吗?”
知道自己前夫在做什么的泽田女士已经反应过来,先一步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没错,”松田平静地说了下去,“结合普拉米亚找到樫村先生寻求帮助的事实,也许我们可以想见这样的真相。”
他托起自己手中的模型,仿佛已经将全部的世界握在掌中。
“有人用某种方式,截获了普拉米亚所持有的炸弹原材料。这位竞争对手先于普拉米亚一步,将这些原材料用在了炸弹上。”
松田用指尖点点模型,示意就是这样的炸弹。
“同时,这个人告诉她:你必须找到原材料的所在地,拆除掉这枚炸弹。否则——”
泽田女士喃喃着接上了后半句,“……否则,你积攒下来的原材料就会全部灰飞烟灭。”
第68章
如果要让系统来评价的话, 它会说现在的情况很有那么一点离奇:伊达航在车里不在车底,松田眼前的是炸弹模型而不是炸弹本体,甚至于——正走向天台的诸伏景光, 他也和降谷零站在一起。
降谷零无奈地微笑起来。他不能摘掉他的伪装, 因为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但他也不必那样做, 他甚至还能靠一句咒语就摘下幼驯染的伪装。
就像和暖的阳光让人心甘情愿地脱下厚重的衣服, 一个熟悉的称呼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升高此处的温度。
“景,”他说,“是我。”
诸伏景光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应该再多确认一下, 应该再警惕地询问几个问题, 至少——至少不要这么快就紧紧抓住对方,不是为了胁迫或压制, 而仅仅是为了完成一个拥抱。
但是,管他呢!我们可是有半年没有见了!诸伏景光把幼驯染往自己怀里按的时候理直气壮地这样想。
……而且,如果真的有人要伪装成零来试探我, 怎么可能会把脸抹成这种肤色!这是不可能的!
安静地享受了一会儿重逢的快乐之后,他们像是有某种默契般同时开口说话。
“景,”降谷零有点别扭地动了动肩膀, “抱歉, 但是……你的作战服用了什么特别材料吗?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扎我。”
而在同一时间, 诸伏景光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把幼驯染推开,忧虑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处的衣服,“零,你的粉底液……会不会掉色在上面?”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片刻后, 诸伏景光无奈地摘下口罩,给幼驯染看他下巴上的新增配置,“没有什么特殊材料。零你说的, 大概是……”
“景,要不还是戴上吧。”
降谷零当机立断地把视线从幼驯染的下巴挪开,转而关注起自己的下巴。虽然他很信任自己父亲的化装技术,但是他略有一些不信任自己遗传自父亲的肤色。那么……
“还有,”他抚摸着下巴伸出手,“口罩也请给我一个。”
诸伏景光:“……”
“真的有那么违和吗?”景光无私地向自己脱亚入欧的幼驯染贡献出了珍贵的口罩储备,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我觉得我的胡子也挺特别的。”
是很特别,特别奇怪——降谷零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那种事就先让它藏在面罩之下吧,”他忍辱负重地转移了话题,“景,你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现在你在这里,所以我可以不必藏起心底的惶急。
诸伏景光叹出一口气,手也捏紧了幼驯染的袖口,“我……我是为松田而来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这种话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说出来:看到松田被带走的时候他几乎想要大喊大叫,对着普拉米亚怒喝出公安在这里,让那混蛋赶紧住手。可是他不是那种能在阳光下亮出身份的警察,那是搜查一课的工作。
诸伏景光并非没有心理准备。不如说,因为童年的特殊经历,他是那种会做好最悲观准备的人:他把毒药和口罩放在同一个地方,在他看来,这都是隐藏身份所必要的东西。必要的时候,无论是口罩还是毒药,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用同等的速度和决心送到嘴边。
……对他来说,比起放弃保护自己,做出放弃保护别人的决定还要更折磨。
更别说那是他许久未见的朋友,他要看着对方被极端危险的罪犯带走。虽然在培训中,教官就向卧底预备役们强调过这样的情况,但是……
零会怪我吗?有那么一瞬间,诸伏景光甚至有在这样想:他会怪我没有做到更多吗?
他抬起头来,想要继续把情况说完。然而他看见幼驯染惨白的脸色——哦不对,这个是后天制造的——但对方放大的瞳孔、惊愕的表情货真价实。
“景,你说,你是为松田而来的?”明显误解了这一切的降谷零喃喃道,“可是我是为我父亲来的!他们之间,难不成有什么联系吗?在警校的时候我就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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