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看着正在解扣子的萩原。他像是在倒数,倒数对方发现不对的那一刻——
果然,萩原默默停下了解扣子的动作。
“刚发现吗,萩?”卷发青年脸上终于出现了毫无杂质的快乐微笑,“为了方便贴电极片——你的病号服里面,没有衣服哦?”
萩原:“……”
“所以小阵平你为什么不提醒研二酱——”半长发青年相当有偶像包袱地抱紧自己,开始一颗颗重新系扣子,可见扣好人生第一颗纽扣是古今中外的通用课题,“研二酱满心满意都在你有没有生气上,怎么可能注意得到这个啊?!”
松田哼笑一声。
“也许是,”他仰头看天,“不能裸露上半身这种事,是一个带过十几岁女儿的老父亲理所应当会想到的,所以从来就不知道会有人意识不到?”
一手打造“十几岁女儿”的萩原:“……”
十几岁的女儿,正中眉心!
“——所以!”
萩原还没有走到病房门口,就又像是亮起的声控灯一样恢复了元气。进门换衣服之前,他还执着地在向幼驯染确认,“所以,小阵平真的没有生研二酱的气,对吧!”
“……当然了啊。快去!”松田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一把,“快点换衣服,回家审你!”
第79章
——最后, 没有发生任何称得上是“审问”的对话。他们只是在夜幕中像是下班、参加过联谊、放学、结束社团活动、走出公园那样,平平静静地回到了家。甚至在路过楼下的便利店时,萩原还顾得上买了两听苏打水, 把其中一瓶抛给松田。
“好想喝酒啊!”萩原大声感叹着, “可惜还有事情要做……小阵平——”
他可怜巴巴地盯着苏打水瓶身, 用余光一下下地去扫幼驯染。确定了对方没有松口放弃当晚提审他这个嫌疑人的打算之后, 轻飘飘地又转过话头,若无其事地开口,“我们用苏打水勉强代替一下?”
幼驯染的松弛感完全没有感染到卷发警官, 他就像是瘟/疫公司中的格陵兰岛那样在一片红点之中屹立不倒。松田含着似有若无的冷笑开口, 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萩原强作镇定的伪装,“我们冰箱里本来就有这种苏打水。”
“同一个品牌。”
松田甚至是在喝了一口后才严谨地补上这句, “同一个口味。”
“嗯——”萩原毫无被拆穿的尴尬,拉开拉环端详瓶身里的液体,“研二酱忘记还剩多少了嘛。”
“昨天快递刚到。我们一起放进冰箱冷藏的。”
萩原很有精神!他毫不气馁, 笑吟吟地说出了下一个理由,“因为研二酱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喝到?”
松田面无表情地抬手指了指窗口亮起的日光灯, 它正照耀着属于他们的家, 是一颗会发光的、供两个人栖息的恒星, “已经到楼下了。”
总感觉这种时候停下来就输了。啊啊,所以、果然,还是要使出那个大招了吗!能立刻终结苏打水之战、赢下这一场的大招!
“小阵平,你知道……”
半长发青年略显哀伤地低下了头。他过于珍惜地握紧了手中的苏打水, 就像那东西真是什么生命之源,能在这黄昏逢魔之时创造奇迹、将鬼魂带回人间似的。
“你知道,”他放轻声音, 像是有点惆怅地说,“有时候,楼上和楼下的距离,可是非常远的。”
[玩家<萩原研二>打出了暴击!]系统在一旁配音,[玩家<松田阵平>已经进入了红血状态——呃不对,不是红血,他好像是红温了。]
松田阵平抬起头来。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手中的易拉罐被捏得咯吱作响。
“萩,”拳击大师活动起了指关节,主教练正在热身,“死过一次,你很骄傲?”
[死过一是挺值得骄傲的啊,斯国一!]系统跟着火上浇油,还故意让松田也听到,[宿主这个状态挺好的呀!]
“怎么会呢,小阵平!”萩原令人火大地高举起易拉罐,甚至单方面地和幼驯染手里那罐已经发生剧烈形变——是成步堂龙一来了也不可逆转的那种刚性形变——的苏打水碰了一下杯。
那双紫色的眼睛笑眯眯地贴近幼驯染的脸,在他眼前晃了半圈。
“研二酱可没有骄傲!明明是小阵平还在为此担心吧?”萩原用上了那种可怜巴巴的音调,“小阵平,你看你对这件事反应这么大,研二酱怎么可能放心和你说更多嘛——所以先把这个忘掉,好不好?”
松田看着他。
确实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对萩来说。对他来讲,是两年半前,以为自己要面临死亡的时候,听到对方曾经死去的真相。
别在这种事情上也要扯平啊,萩。
那之后当然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萩原痛痛快快地坦白了浅井公寓发生过的事,把那个系统献宝一样展示给他听,甚至还给他讲了系统曾透露过的未来:比如说那个金发大老师竟然会成为公安的卧底,景老爷也是一样。
……他没能听出什么异常。萩甚至还带点幸灾乐祸地转告他,系统预言过班长短时间内不会办婚礼,目前来看也如他所言。
就好像他真的什么也没隐瞒似的。但松田知道,自己的幼驯染是个好编剧:世界的底片被他像是扯胶带那样从胶卷盒里提前拽出来,然后绕着在乎的人把他们团团缠成胶带球,请他们看一场毫无破绽、光怪陆离的喜剧片,就这样把“知道未来”这么严重的事轻飘飘地糊弄过去。
萩这家伙甚至拿准了,他没办法对死了一次才知道这些、因此隐瞒着部分事情的人……真的生气。
就像小时候指向微波炉、中学时拿出展览票、警校时走向洗衣店。萩明知道自己又在犯规,但他也按照惯例邀请幼驯染成为自己的共犯。
真贪心啊,萩。连隐瞒我这件事上……都要我成为你的共犯。
“不,还是不能答应你。”
松田是在看到电梯时才硬下心来说出这句话。萩原在他眼前晕倒时,他用视线丈量过的电梯。他担心会放不下担架的电梯。他从未想过要放担架的电梯。
“我不能忘掉,”松田说,“哪怕那是被覆盖过的未来……特别是,那是被覆盖过的未来。”
萩原很安静。电梯门合拢的时候,他靠过去握住朋友的手,听见对方的后半句。
“我想记得那个。”松田说。
-
结果最后,对此早有准备、专心练习这件事两年半的萩原还是被幼驯染两句话打得溃不成军。
“萩,你隐瞒我,应该也不是为了你自己的方便,”松田理所当然地作出了这种受害者陈述,“对吧?”
半长发青年下意识点头,“那当然!研二酱绝对不会为了那种事,就对小阵平撒谎——”
“那是为了我,”松田靠在沙发上架起腿的样子看着没什么耐心,但他的语气还是很沉稳,“对吧?”
萩原感受到了陷阱的气息。但陷阱横在必经之路上,研二酱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踩下油门!他惨兮兮地点头,用出了路易十六把头放在自己设计的断头台上的力度,“……可以这么说。”
“好,那既然是为我存起来的秘密,”松田理所应当地开口,语气异常蛮不讲理,“我要零存整取。告诉我。”
就知道是这样!萩原把喝空的易拉罐一放,“不行!”
“很像是那种要把小孩子的年玉拿走、说要给他们存起来的家长呢,萩,”松田很冷静地回击,“未来我不会是这样对待‘十几岁女儿’的吧?真是糟糕的大人啊。”
某种意义上真的是家长的萩原:“……”
“算了,小阵平,告诉你这个也没什么。”
萩原诡异地被幼驯染的强盗逻辑说服了——既然是为了小阵平做的事,好像确实应该考虑一下小阵平的感受,“某种意义上……你可以认为,小遥就是我。”
松田:“……”
松田:“啊?”
“你是说,”他非常直接地问,“你是我女儿?”
萩原:“……”
“不是!”他很用力地拍了一下额头,“嗯,怎么说呢?别管小遥的原型是谁,总之她确实是系统亲塑造出来的身体,研二酱和系统亲也都有控制权这样。”
松田皱眉,“所以你在睡的时候,其实——”
“没错,”萩原一点头,干脆利落地应下这话,“研二酱其实在外面……嗯,扮演女高中生。算是系统亲收集数据的需要吧,它想要从更多的角度去了解世界。”
他想了想,又见缝插针地补充上一句,“系统的功能确实很厉害吧?那时候会头痛,也是刚开始和系统亲合作的关系……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次是意外。有事的时候别被看到就好。
——完全没有撒谎对吧!研二酱只是避重就轻!萩原甚至有点骄傲地想。
“扮演女高中生?”
松田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上下打量了自己的幼驯染过后,松田也模仿着幼驯染的频率同步点头,就像是两个被放在仪表盘上的汽车装饰,“比做警察还适合你的工作。”
“——喂!”萩原立刻抗议,“被小阵平说得已经像是变/态了吧?”
松田作势摸过手机,“要不报警来调查一下?没准真的有点可疑……啊。”
他停住了。萩原立刻皱起眉,长腿一迈已经从侧边的沙发上坐了过来,“谁的电话?”
卷发青年一脸大事不妙的表情,将手机举起来给他看屏幕。“伊达航”三个大字在屏幕上发光。
“不是吧小阵平——”萩原惨叫,“真的报警了啊?”
松田将自己的手机塞到萩原手里,默默站起身。萩原狐疑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神情茫然得像个朱自清。
“是这样的,萩,”卷发青年渐行渐远,“今天,班长本来说了,要和娜塔莉小姐一起来探望你——”
“所以请你务必在二十分钟之内回到病房穿好病号服再见——!!”
萩原脸上浮现出了极为可怕的表情。他站起身来抓住钥匙,夺门而出,向着楼梯口的方向狂奔!
[宿主——]系统也跟着凑热闹,[和娜塔莉小姐还有伊达警官见过面之后,您必须去处理一下小遥那边的事!有重要的人来了!错过就会错过一个亿、啊不是,十个亿!]
萩原:“……”
“系统亲,下次别再说小降谷是什么打工皇帝了,”已经坐在驾驶位上的萩原满脸忧愁地回,“如果小降谷是打工皇帝——”
“那研二酱岂不是打工太上皇了吗!”
系统:[……]
[行,那处理完小遥那边的事,您也顺便再转移去降谷先生那里刷新一下状态、以防之后接收信息太多会痛,]电子音的语气里充满了沧桑,[参见太上皇陛下,舞/黄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初刚才打的字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电子音平静道,[太上皇——起驾——回宫——]
-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创车。
不,别误会,没发生车祸,无论是赶回病房躲查岗的萩原、还是赶去病房查岗的伊达航都没有发生车祸:只是鬼鬼祟祟逃回病房的萩原被他的班长携女朋友堵了个正着。
坦白说,以萩原的驾驶技巧,还不至于被伊达航在路上截停:但话说回来,如果他施展出他的驾驶技巧,就算是没有被截停也没意义了!而且班长也认识他的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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