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班长,”萩原心虚地摇下驾驶位车窗,打了个招呼,“娜塔莉小姐。真巧啊!”
很好。伊达航咔地一声把牙签咬断了。
娜塔莉:“……”
好在娜塔莉的混血是美国混血不是加拿大混血,不至于为牙签抗议。她从手包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贴了个小熊贴纸的牙签盒,想了想还是没有递给未婚夫:她很担心这东西下一秒钟会变成暗器,被航君砸在他的朋友脸上……
“今天很、听、话、嘛,萩原,”伊达航冷笑着看向同期,“刚才你是可以开车跑掉的吧?”
萩原立刻卖乖,“研二酱怎么会做那种失礼的事!都遇到了当然要向娜塔莉小姐打个招呼——新手包好漂亮!它的五金设计都很不错,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把搭扣稍微改动一下,镶嵌两颗白水晶也许和珍珠鱼皮更搭哦?”
“说实话。”
好可怕!这句话居然不是班长说的,而是娜塔莉小姐说的!萩原默默闭眼。
“……因为也瞒不过。就算是选看不到驾驶位的角度,班长你也认识我的车。”
伊达航看起来更生气了。
“那你还记不记得,”他语气平平地问,“我和娜塔莉为什么认识你的车?”
第80章
萩原愣了一秒钟。虽说他从不会主动触碰别人的创伤, 但这样的记忆力并没被他用在自己身上。
……也就是说,当时虽然很痛,但他已经忘掉了。
但他的朋友记得。
“那次我接到松田的电话, 他说软银集团有炸弹犯在活动, 但那里的员工居然不许他进门, 即使是拿出警察证也被拦在外面, 他叫我支援,”伊达航拿出了工作中复盘案情经过的语气,一字一句说得不疾不徐、清晰到毫无余地, “我当时还在休假, 娜塔莉在我身边,我们商量过后决定一起过去。”
娜塔莉点头, 她的手指像是水流那样慢慢淌过伊达航的手背,说出的话却比她的动作要尖锐一些,“然后我们在路边看到了你的车, 萩原。当然,还有处于半昏迷状态、倒在驾驶座的你。”
“……抱歉,”萩原低下头, 想了半天还是只说, “抱歉。”
他被一对未婚夫妻严厉地注视着。一时之间, 萩原产生了一种自己的工作地点从爆处换到了区役所的错觉。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是要好好道歉的时候。
“萩原,”伊达航皱着眉看他,看起来简直恨不得能把远光灯打开对着同期照出审讯室的氛围,“你知道人不用为生病道歉的吧?”
那种事是当然的了。但人应该为让他人担心这件事诚恳地道歉。
“班长。”
萩原用上了自己最诚恳的表情:也就是说, 完全不去控制自己的表情。他现在看起来又坦诚又难过。他的难过太坦诚了,晾在青天白日大太阳下,其中的潮湿就那样慢慢蒸发, 让人觉得眼前发潮。
“研二酱还是要强调一下,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足有一米九高的半长发青年像是小学生那样拍了拍自己,“至于为什么总是会造成让人担心的情况……抱歉,现在还是不能讲。”
他真心为此觉得抱歉。但如果做成一件事的代价只是让自己承受一点痛苦、让朋友们担心一段时间,那……那完全就是警察的日常啊。
班长和娜塔莉也一定能体谅——因为他们也是温柔的人,还因为他们两个既然能走到今天还站在一起,必定也处理过关于隐瞒和坦诚、担心与原谅的问题。
到最后,两位警察的视线完全是毫不遮掩地尽数投在娜塔莉小姐脸上: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她才是在场最担惊受怕、也最不该承受这份惊吓的人。
即使是伊达航,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讲什么话,替萩原争取原谅——因为他还不至于分不清,他也是那个在不断索取原谅的家伙。
“我……”
因为是混血儿而被身边人长期注目的关系,娜塔莉对大家的目光相当敏/感。发现自己突然成了那个需要给出判决的人时,她有些惊讶。但很快,她做出了自己的行动——
“哎呀!”
萩原有点恍惚:上一个留着金发、朝他砸东西的混血女人还是普拉米亚啊!但他还是下意识接住了娜塔莉砸过来的东西:方方正正的,如果不是C/4的话,那就应该是几个便当盒。
[哈哈,]明显也松了一口气的系统开始了它的输出,[其实扔C/4和发便当也是差不多的啦。]
“拿好你的便当,萩原警官,”娜塔莉温文尔雅地微笑着,“回到病房里去。”
这就应该是——原谅了吧!
萩原的笑容立刻璀璨起来。他抱住便当盒,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了副驾驶上,看起来甚至想给它们系好安全带,“没问题,娜塔莉小姐!话说,这是你亲自做的吗!真没想到研二酱还能享受这样的好意——”
“是我做的,”伊达航相当干脆地接话,又在萩原嘴角明显下撇时瞪起眼睛,“你有什么不满意吗萩原?”
对便当的期待值突然下调了好几个等级的萩原:“……没有没有,满意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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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的车身错开时,萩原一脸心满意足地对系统感慨,“娜塔莉小姐一看就是超——级大好人!研二酱觉得,她和班长一定会举办超温馨婚礼的!”
宿主……你不是在感慨,是在向本系统确认吧。
在车子渐行渐远时,电子音还是接上了话,[嗯,他们一定会结婚。在结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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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娜塔莉……”
伊达航堪称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严谨地对自己的用词再三斟酌,状态如同当着警视总监做汇报——天晓得他的同期给他的开会历程带来了多少困扰,他一看见警视总监的脸就总要在心里估量他能不能打得过松田!在走神的时候憋笑真的很难!
“真没想到,”他说,“你那么轻易地就原谅萩原了。我还指望你教训他一顿呢。”
娜塔莉挑起眉毛。轮廓硬朗但五官柔和的她做起这样的表情来也并不嘲讽,只显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宽容。
“我不也是这样轻易地原谅了航君吗?”她说。
最终还是被殃及池鱼了的伊达航脸色立刻一变,开始指天誓日地表忠心,“我可绝对不会像萩原这样吞吞吐吐的!有话我一定直说!”
“一定直说?”娜塔莉转过头去看风景,只留一点带笑的侧影给他。
伊达航当机立断,“一定直说!”
“那——”娜塔莉拖长声音,“上周末,你去定做表彰大会用的正装的时候,为什么在店里待了那么久?”
刚才还在信誓旦旦做保证的伊达航:“……”
“嗯……试衣服的时候拖延了一下,”他搜肠刮肚地想了想,从刚才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找到了素材,“我当时其实是在想,正装的剪裁实在太不适合自由搏击了。于是我和店主探讨了一下,怎样才能设计出能穿着拳击的正装!”
娜塔莉:“……航君啊。你是为了表彰大会定做正装的吧?”
“是啊。”
“那谁会在表彰大会上自由搏击?”
“这可说不定,”伊达航严谨道,“爆处那边办公地点不在警视厅里,松田一年一般来说也就见警视总监这一次,机会难得……”
娜塔莉:“……”
明知道伊达航是在敷衍,她也不说话,就只是转过头去,盯着他的眼睛看。一直一直用力看。
伊达航:“……”
两人严肃对视。或者说,他们本来是想严肃的,脸上的表情、心口的皱褶里本来都藏着更多内容: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视线对上,只是看到对方的眼睛,就只剩下几乎毫无道理的开心,突然之间就是想笑。
两人拼命忍笑。忍笑失败。夫妻对败。
终于平静下来时,娜塔莉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好啦,所以——”
“……婚纱。”
伊达航做错了事一样握紧了方向盘,“那家正装店也承接婚纱定制业务。路过他们放在门口的立台时,我本来根本就没有去看。你知道的娜塔莉,那天我想着要试衣服,就随随便便套了一件卫衣……”
“但是,等我穿上正装、被制衣师指挥着打开肩膀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自己站在台上的样子,”这位从读小学起就在做班长、一直被选去上台发言的优秀警察先生说,“我以为我是太紧张了,在预演表彰大会;我甚至在心里背了一下我的发言稿,然后我发现有点不对……”
他相当诚恳地低下头。
“我发现,在我想象中,我胸前的不是勋章……是胸花。我在想象我们的婚礼,娜塔莉,那个才是我想象中的东西。”
“等我走出试衣间照镜子的时候,我的眼睛就没有办法再从那几条婚纱上移开了。我就这样……盯着它们看了很久,耽误了很多时间。”
因为我想到你,娜塔莉。因为我对自己的正装很满意,所以开始有勇气想象你穿婚纱的样子。
娜塔莉不能免俗地脸红了。在他们距离他们的家只差一个路口的时候,她问,“所以你的同期们——还是不能来参加婚礼吗?”
伊达航叹了口气。于是娜塔莉不留痕迹地转过话题,就像刚才只是随口一问,“所以,警视总监和松田警官到底谁会赢?”
“嗯……嗯?”伊达航差点没反应过来,“娜塔莉你怎么还真的在想这个啊!”
娜塔莉笑盈盈地一晃头,“好奇嘛。不过不太可能发生的话——那换个话题,你说萩原能不能发现,其实便当都是我们叫的外卖?”
伊达航坚定地摇头,“绝无此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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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本系统看来,]监听了一路警视厅恋爱物语的系统心满意足地回来对着自己的宿主输出,[胜率应该是一九开。]
“什么?”正坐在病床上、挨个打开床头柜上便当盒的萩原根本没反应过来,“系统亲你说什么一九开?”
[松田警官和警视总监啊,]系统严肃道,[松田警官一拳,警视总监含笑九泉。]
萩原:“……”
“警视总监也不一定只有这一任啦,”半长发青年端起红豆饭,严肃道,“系统亲,莫欺中年穷。”
[嗯嗯,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电子音刻薄道,[除非警视总监也有一些主角光环,否则他是不可能返老还童创造奇迹的。]
“谁的主角光环会是返老还童啊……今天就让研二酱来品评一下班长的手艺!”
萩原根本没当回事,他拿起筷子,表情郑重地伸向可乐饼:意外地味道不错,他挺开心地吃了起来,还不忘替系统亲纠正错误认知,“指望这一任警视总监打过小阵平,还不如寄希望于小降谷升任警视总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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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大家没猜错,最有希望升任警视总监的那位先生要出场了。
这一次,萩原并没有被送到警察医院:刚刚结束一次地震的情况下,伊达航不敢带着状态未知的萩原转移阵地,因此他找了附近的医院就近安置同期。
顺便一提,做出类似选择的不仅有他,还有那个广发试镜通知的剧组。也就是说——
“有没有搞错?”组织的波本毫不掩饰地对着手机大声抱怨,“莱伊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帮你看情况?”
贝尔摩德毫无歉意地侧过头,靠近浴缸一侧被架起的手机,一点都不担心水声传到手机里,“总是要双保险的嘛——再说,我可信不过他。”
“是是,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会把你的病人转到豪华单间病房,再留好付款凭证,用朗姆的份额给你报销,”波本用一副气呼呼的口吻说出这些话,“你满意了?”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女明星挺满意地掬起一捧温水,把它们慢慢洒在自己光洁的小臂上,“反正朗姆的份额也用不完嘛。”
用不完也不能这么用啊!自从波本知情识趣地主动帮贝尔摩德处理了几笔大额消费,现在后者堆在他那里的报销单就像是朗姆看路易十六,那真是一眼望不到头——
波本脚步匆匆地走向贝尔摩德所说的病房。片刻后,他的脚步顿住了;他后退两步,谨慎地缩在门后观察。
萩原……确实是萩原。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受伤了吗?
就算是萩原受伤,他也该在警察医院就医啊……怎么会这么巧?这是贝尔摩德的试探吗?他暴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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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亲,”与此同时,萩原也作出一副专心吃饭的样子,其实在心底偷偷呼叫起了他的随身监控,“是不是有人在看研二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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