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蔚筝已近临产,身体疲乏至极,忍无可忍咣了顿火,把豆豆吓得一个哆嗦,霎时哇哇大哭起来。
章蔚筝厉声道:“下楼!”
贝贝牵起哭声不断的豆豆,瑟缩着身体往外走。
林濯月把收纳箱拉过来,手臂扫向城堡,咣当一声,垒起的堡宇瞬间坍塌,大半落进了箱子里。
“林濯月,我提醒你,离豆豆远一点。”章蔚筝咬着牙说。
林濯月莞尔一笑:“那我可以离果果近一点。”
章蔚筝脸色煞白,手掌紧握成拳,“你试试看!”
林濯月掸了掸手立起身,举步向她走去,用好奇又怜悯的口吻说:“为什么不能向前看呢?我都不计较你拿刀砍我,我不过希望你不要再把负面情绪灌输给章洄,他真的很辛苦,比你辛苦了一百倍。”
“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和章洄相依为命......”
“别再说什么相依为命!别再给自己戴高帽子了!”林濯月陡然拔高音量,“你一共养了他四年,想养他的人多得是,你清醒一点吧,不是你照顾他,是他一直在救济你!”
“我不想再听你说鬼话,你这个魔鬼。”章蔚筝呼吸急促,她跌撞着往外去,扶着墙离开玩具室,空荡的别墅里四处回荡着声音,客厅里笑声与哭声交缠,世界错乱,天与地正在旋转,章蔚筝看见了楼梯的重影,她深深吸着气,艰难地抓住楼梯扶手。
正当她恢复心绪,稳步向下时,后背猝不及防被人撞了一把,随着一声尖叫响起,整个人直耿耿栽向下栽,直棱坚硬的台阶一下又一下磕在肚皮上,随之而来的疼痛密集又尖锐,布满了全身。
众人听见惨叫声围聚过来,台阶之上,鲜血扫出长尾,章蔚筝身体抽搐,痛得牙关打颤。
章启文惊恐万分,冲上前扶她,“赶紧叫救护车!”
章蔚筝挣扎间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瞳孔逐渐溃散,喉舌间吐出几个字:
“林、濯月、推我......”
第32章 序幕
章洄回家前一日,去柯氏集团见了新的项目联络人,离开的时候碰上柯宴,柯宴明天要回苏溪市,非要逮着他喝顿酒,找了个环境舒适的清吧,絮絮叨叨念了一晚上柯凡盛的感情问题。
柯宴喝完一杯长岛冰茶,又续上了尼格罗尼,在微澜的灯光下无精打采伏到桌头,把玩干燥的木质杯垫。
而章洄点了一杯不含酒精的特调,专注地咬薯条。
“你是不是读书没劲?管这么多干什么?”章洄问。
“可能是吧。”柯宴也拿了根薯条吃,“不爱喝酒还是不会喝?上次在会所也没见你怎么喝。”
“都不是。”章洄说,“我想清醒一点。”
“不会喝酒怎么谈生意?”柯宴把余下一口酒呷了,再点了一杯特调鸡尾酒。
“没有规定谈生意一定要会喝酒,我觉得你爸那句口头禅说的很对。”章洄说,“我也想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柯宴嗤地笑了一声,掌心搓着脸,疲倦地伏在胳膊上,低喃:“没劲。”
章洄耸肩,自顾自进食。
柯宴突然把头仰起来,浓密的头发乱糟糟的,“你弟挺厉害啊,我看他比你会交际多了。”
“什么意思?”章洄把嘴里那根薯条咬断,举杯喝了口饮料。
“听我妈说,那乐怡广场要进很多国际大牌,都是顶奢,好几家是亚洲首秀,都是林濯月拉回来的。”柯宴揉了一下鼻子说,“我妈特喜欢那设计师Jeremy,跟你弟是好朋友,听说他这些年在时尚圈混得不错,人脉很广,比我有出息多了。”
“是嘛。”章洄显得有几分茫然,心情混沌复杂,“没听他说过,平常也不见他很忙。”
“喂,别说他们了,说说你呗,你谈恋爱了吗?”柯宴打起精神问。
“谈了,你呢?”章洄没法集中注意力,视线紧盯着杯壁上滚落的水珠。
“没呢,就没遇上我喜欢的。”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章洄敷衍地和他聊天。
柯宴:“我这人传统,我就喜欢那种特温柔的,能给我做饭洗衣服,说话柔声细语,脾气好,不用我哄那种,生孩子就算了,我不太喜欢小孩儿......”
章洄逐渐失神,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喂!”柯宴撞他的胳膊,在他耳边喝了一声,“发什么呆?”
章洄蓦地回过神,“你刚说什么?”
柯宴正要复述,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响起,屏幕上出现“章启文”三个字。
“我接个电话。”章洄按下接听键。
章启文微微哽咽地说:“章洄,你方便回来一趟吗?”
“怎么了?”
“你姐摔了,进了手术室,现在还昏迷不醒。”
章洄手一抖,手机砸在桌子上,撞翻了那杯酒。
*
手术室外乱成一团,章蔚筝不知被拉去了哪里,家属区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急救室里还有其他病人正在手术。
章启文和徐嘉元还有徐铁夫妇四人来了医院,徐嘉宝一家留下看孩子。
章启文抢着去缴费,然后给章洄打了个电话,留下徐嘉元三人等候在家属区。
嘈杂的等候区完全安静不下来,声嘶力竭的哭声感染着家属们,令无关者也跟着揪起了心。
章启文离开后的不多久,徐嘉元被徐铁揪着领子带去了消防通道,将他抵在墙上,耳提面命地说:“等会儿我把老章劝走,护士问你保大保小,一定要保小!你记住没有!”
“爸?你疯了!”徐嘉元话音没落,徐铁狠狠一巴掌扇了过来。
蒋梅用力去掰徐铁的手,嚎的嗓子都哑了,“你干啥呀!你打他干啥呀!”
徐嘉元脑袋偏在一边,脸颊顿时红起一片,明晃晃五个手指印。
“我就是要打醒他!这儿子没了,是个怕老婆的种!废物!”徐铁咬牙切齿,双目布满猩红血丝,瞪得几乎如铜铃一般。
“她是我老婆!”徐嘉元声音沙哑,用力地掰扯自己的衣领,挣扎着要回去。
“我是你爹!”徐铁死死拽着他,抬手又要扇他,蒋梅扑上来挡了一把,三人在无人的楼道里,扭打成一团。
广播里响起急促的声音:“请章蔚筝的家属立刻到窗口!”
“——请章蔚筝的家属立刻到窗口!”
家属等待区里,有人走到了窗前,望向护士小姐,轻声道:“我是章蔚筝的家属。”
护士问:“你是他谁?”
“我是他亲弟弟,我叫章洄。”
“她丈夫呢?”
“死了。”
护士噎了一下,“父母呢?”
“都死了。”
护士拿出一沓纸,其中包含病危通知书,“你看仔细,然后签字。”
林濯月在所有签字栏里写下了章洄的名字,温声道:“请务必救我姐姐,她是最重要的。”
几分钟后,徐嘉元衣衫凌乱冲了进来,见林濯月站在窗前,气愤道:“你怎么还敢来?”
林濯月转回身:“我问心无愧,为什么不能来?”
徐嘉元情绪激动,冲上去想质问他,却被徐铁一把抓住。
林濯月脚步轻盈越过狂躁的几人,走向无人的角落,安静地坐下,静待时间的流逝。
*
最近一班回南瑶市的飞机四个小时后才起飞,章洄买了高铁票,沿途一直盯着手机,不敢错过任何消息,抵达目的地已经深夜,他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急诊室还亮着灯,章启文给他发了病房号,这会儿已经过了探病时间,徐嘉元和蒋梅在陪护。
章启文开了单人病房,给章洄发了一条信息:
“母女平安。”
章洄赫然松了口气,凌晨一点,蹲在医院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埋着头直喘息。
几分钟后,他缓和了心情,给章启文拨了个电话。
“怎么好端端就摔了?医生怎么说?”电话很快接通,章洄急速问道。
章启文支支吾吾地说:“有几处骨折,可能还有脑震荡,观察两天再说,孩子没事,白白胖胖,护士说很健康。”
“那行吧,我明天再去看她。”章洄问,“阿月在家吗?我给他打电话没接。”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响,只余沉重的鼻息声。
“怎么了?”章洄紧张起来,“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吓着了?”
“你姐说,”章启文深吸了口气,隔了半晌才说,“是阿月推的她。”
“爸,你胡说什么?阿月怎么会推人?”章洄站在空荡的医院门口,揉搓着疲乏的眼睛,“他人呢?”
“不知道。”章启文很生硬地说,“明天再说吧。”
他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章洄又拨了回去,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拔高嗓门道:“我问你!他人在哪儿!”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跟你爸说话的态度吗?”
“你要什么态度?你想要什么态度?我就问你!他、人、在、哪、儿!”
章洄暴怒的情绪惹恼了章启文,可电话里久久没有回应声,直到最后,章启文彻底崩溃,嚎啕哭出了声。
章洄心烦意乱,眼角莫名也湿了,“你查清楚了吗?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他把电话挂了,给徐嘉元发了个短信。
徐嘉元还没睡,走去楼梯间给他回了个电话,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告诉章洄,最后一次见到林濯月在医院急救室外。
夜风吹干了泪痕,章洄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忍下了翻江倒海汹涌的情绪,他折返走进医院,背影萧索冷酷,谁也不知道那看似坚毅的外壳下,包裹着如何斑驳的心。
急救室做完最后一台手术,家属等待区熄了灯,林濯月坐在黑暗里,寒冷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他想站起来,又觉得累,酸痛的肩颈发出咔嚓的声音,他不知该往哪里去,于是,纵容身体滞留在原地,从黄昏到漆夜,疲劳感逐渐麻木。
黑暗中响起脚步声,缓慢又轻微,和匆匆来去的家属很不相同。
有人蹲到了他脚边,温暖宽厚的掌心握住他的膝头,他听见熟悉的声音问:“怎么还不回去?”
林濯月艰难地转动脖子,视线撞进章洄温柔的眼眸。
他将信将疑,揉了一下眼睛,然后惯性一般笑了起来,露出恰到好处漂亮的笑容。
“你来了。”林濯月嗓音沙哑,他捏了一下咽喉,吞咽困难,“姐姐没事了,听说生了个女孩子,你又当舅舅了。”
章洄刚才买了瓶水,拧开后递给他,“喝水。”
林濯月抿了口水,颤动的指尖几乎握不住瓶身,他想笑着道声谢,嘴角却无论如何翘不起来,眉宇间的苦涩和眼泪一起淌了下来,他飞快地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艰难地翘起唇角:“你坐车累不累?我们回家吧,我煮宵夜给你吃。”
“我不累。”章洄坐到他旁边去,把他圈在怀里,喟叹道,“抱着你就什么都不累了。”
林濯月偏头蹭他的脸,鼻梁相贴,细细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打湿了彼此的脸颊。
“不想让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林濯月几不可闻的声音消失在哽咽中。
章洄收拢手臂,用尽了全部力气抱他。
“我会查清楚,还你清白。”章洄用指腹擦拭他眼角的泪,“让他们给你道歉。”
第33章 真相
章蔚筝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中途几次醒来,很快又合上眼。第三天,她还没睁开眼,手掌从被子里伸出来,摸索着握住一只冰冷的手,虚弱地说:“报警、警......”
“姐,你醒了。”
沙哑却熟悉的声音唤醒了章蔚筝的神智,她从混沌到清醒只用了几秒钟。
她似乎想坐起身,疼痛牵住了她的身体,将她牢牢按在床上。
章洄立起身,望着她满布伤痕的脸,询问道:“你是不是哪里痛?我帮你叫医生。”
慌乱间,章蔚筝紧攥住他的胳膊,挣扎着抬起脖子,血红的眼彰显着愤怒,散乱的头发干枯凌乱,“章洄,他推我,是林濯月!”
“是女孩儿,很漂亮,很像你。”章洄按住她的肩膀,想让她躺下。
章蔚筝突然安静下来,茫然地看着章洄的脸,许久,她“哦”了一声,低低地说:“我喜欢女孩儿。”
章洄替她将被子盖上,按铃把护士叫来。
两天前,徐嘉元就想报警,被徐嘉宝和徐铁拦了下来,徐嘉宝刚进林氏工作不到一个月,就报警把老板送进去,以后也就没得混了,最重要的是,那天他们冲到楼梯口,只见到了倒在地板上的章蔚筝,楼上并没有林濯月的身影。
章蔚筝昏迷这几日都是徐嘉元在陪护,蒋梅和王莹莹白天来帮忙,每日下午徐嘉元都要回家一次,接豆豆放学,陪他吃顿饭,以免他见不到爸爸妈妈害怕。
蒋梅打水回来,见章蔚筝醒了,欢天喜地与她说话。
章洄便坐到角落里的木板凳上,疲惫地搓着脸。
黄昏时,徐嘉元提着换洗衣服进来,见章蔚筝醒了,顿时喜极而泣,眼泪汪汪地抱住她。
章蔚筝想起豆豆和果果,短暂地把林濯月抛到脑后,换完药之后,又再昏沉睡了过去。
章洄确定她没事后,差不多也该走了,徐嘉元放下东西,执意送他去停车场。
章洄那辆旧车停在盛锦华庭,他在北安市开的是林濯月的车,这次回来仍是住在盛锦华庭,开回了那辆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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