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响面上泛起薄红,流露出少许茫然。
他略一抿唇,不过确实是你侬我侬之际,提不起什么防备,只道:“你想我如何唤你?”
白翎说:“喊一句‘夫君威武,我此生非你不嫁了’——怎样?”
“啊……啊?”
裴响已成长到颇具锋芒的神情里,终于染上了年少时才有的慌乱。
虽只是一瞬,但足够让白翎兴奋。他立即往前一扑,更亲热地搂住师弟双肩摇晃:“说嘛!说一句又不会掉块肉,你师兄我却能高兴得很呢!”
“我——”
裴响被他连扑带蹭,身上发热,预感到什么,立即容色稍变,要把白翎推开。
白翎却向他一扬眉,手脚并用,缠上了师弟的腰身。他显然感受到了什么,低头看向两人腹间,故意发出浮夸的惊叹:“哇哦——”
裴响脸红得快要滴血,再要推开师兄,却不知手往哪放了。白翎目的达成,伏在裴响肩上笑得发抖,半晌才抬起头来,不怀好意地问:“是什么东西顶着我啊,师弟?我差不多能坐上面了吧,你——你可真厉害!”
这话太过放肆,几乎是荒淫无度了。裴响双目微睁,马上把视线撇向别处,哑声争辩道:“非我无礼,可是师兄,你这样撩拨我,还拿我取笑,你实在是——”
白翎:“我实在是什么?你说呀。”
“……实在是一如既往。”
裴响知道今天不能好过了,使劲闭了闭眼。他索性放弃了抵抗,双臂环抱住白翎,俯身埋头在他颈侧,进一步攫取师兄身上的清淡气息。
白翎被蹭着脖子,下意识一缩,整个人也泛起粉色。不过,裴响一手便能揽起他,制住他微弱的挣扎,另一手轻柔地拢起白翎头发,扣在他肩上,让那段莹白的侧颈完全光在外边。
风一吹,丝丝的凉意钻进领口。白翎不禁发出轻呼,更往前挤,却只能紧贴在师弟怀中。水下那物也杵到他的薄弱处,白翎想放下腿,不能再这么空门大敞、盘在师弟身上,可是被裴响揽他的手一掐,顿时整个人往上一窜。
白翎不敢置信地说:“你、你掐我……”屁股!
裴响稍侧过头,从他颈间扬起一瞥,冷淡的神情早已被深重的欲色点燃。只这一眼,望得白翎气焰顿消,想支棱的身子也软了。
裴响说话仍很克制,只是哑着嗓子,道:“师兄,管杀不管埋,总会受到一些惩罚。”
白翎:“……”
白翎眨眨眼,好像是有点玩火自焚了。
其实,他也有些心旌摇曳,引发了身体的变化,即刻被裴响察觉。
裴响静止刹那,又靠上来与他亲吻,不住地喃喃:“师兄……果然,我们是两情相悦的。你就不能,这样告诉我吗?”
白翎被亲得气息紊乱,含混道:“我、我要你说句好听的,你不也、万般不肯?”
“夫君。”裴响笃定地唤道,趁白翎愣神之际,继续一声声唤他,“还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与你听。师兄,你若要我喊你夫君,我便做你娘子。一生一世,二人成双,不过如此。”
白翎讷讷道:“娘子……”
裴响也随之喊他:“娘子。”
白翎愣了愣,又改口道:“夫君?”
裴响也说:“夫君。”
霁青河流过山岭,又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四野荒茫,水平如镜,倒映着天上一轮桂魄,千里万里月明。
花灯分散开去,映衬着漫天繁星。白翎一手抓起师弟的衣领,加深二人的亲吻,另一手往下伸去,尝试着,进行摸索。
裴响被他碰到的瞬间,浑身紧绷。
修《太上迢迢密文》者,无不是耐力绝顶、定力绝佳,裴响却泄出一声低哼,倒映白翎面容的双眼似要融化。
他挣扎出一句话:“师兄,你无需——”
“安静点,我懂还是你懂?你学着就是了。”
白翎咬着他的嘴巴讲话,语带威胁,更多的却是调情。但是,白翎也只是嘴上威风而已,手上生疏得很。
他在遇到裴响以前,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山居生活好像能洗掉人性,尤其他有个修《法眼遍历秘典》的师尊,鬼知道会不会突然看看他在干什么。
因此,白翎很久没做那等子事。现在两人一起,却是干柴烈火,他不得不重拾手艺,倚在师弟身上,寻找让他们同登高峰的办法。
然而不需他找,因为两个人都已压抑到了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水面的涟漪加剧,他们交错的喘息也愈发急切。白翎的手早已被裴响的掌心包住,灵气层层涌流,周围云雾缭绕,如同仙境瑶池。
—
天色淡了少许,长夜过去,黎明已至。
浅青色的天幕倒扣头顶,原野上春草萋萋,幽碧无垠。
有两个人在天地间行走,信步往前,衣袂被吹得翻卷纷飞。
他们刚换上干净的新衣,一人穿白,敞开外袍张着双臂,时不时转圈回身,笑声隐隐;一人着黑,手里挽着一根朱红发带,似红线被风吹动,飘扬在他们之中。
二者皆未束发,漫无目的地走着。银河在前方坠地,似流到了天尽头。
少顷,一缕深碧色的绸带飞来,好像不确定能否打扰他们了,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过了会儿,又一柄明暗两色的仙剑遥遥出水,直升高空,俯瞰下方之后,化作流星遁光降下,与绿绸相伴而行。
两名青年时而一前一后,时而一左一右。
白衣的那位吸够了自然清气,终是伸了个懒腰,勾住身边人的肩,含笑细语道:“该回去了,阿响。今天晚上,我们算私奔了一回。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那个嘛——留到明媒正娶、新婚燕尔再说。你觉得好不好?”
“嗯。”
黑衣青年神色清浅,目光落于他身,却尽显眷恋与轻柔。
白翎踩上仙剑,掂量了一下御剑还晕不晕。
境界上来之后,恐高之类的小毛病好像自愈了,可他还是跳下来,推裴响上去,然后伸手向师弟,被他拦腰抱起。
二人同乘一剑,徐徐折返。
一轮红日在他们身后升起,冉冉金光披拂满身,随他们一齐,照亮了每一寸大地。
河水汤汤,前方露出楼台的一角。
四位道君之争,似是输赢已分,胜负既定。
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吃席
还没来到叶府门前,白翎便听见了遍野哀鸿之声。
东方刚泛鱼肚白,雾蒙蒙的霁青河上,航船来往不断。
这些船无一例外,都张罗着叶家的旗帜,从河对岸接上披麻戴孝的新河郡民,载到叶家来奔丧。船帆全部换成了白布,船身也围着白绢,瞧着便让人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太徵道君出事了?
白翎摆正脸色,随便抓住一名路人,问:“劳驾,大伙儿这是在干什么。”
路人哭得正伤心:“仙长为了保护新河郡,为咱捐躯了——”
此言一出,同行的父老乡亲们哭成一片。
白翎一怔,不免也感到伤怀:“可惜了。多亏道君,才让我们找到识海钥的。”
路人却道:“多亏道君?”
“是啊。她一大把年纪,在此战死,实在是……”
“呸呸呸,你说什么晦气话呢!道君仙寿恒远福泽绵长,你咒她干啥!”
不料,新河郡的居民们听他这样说,全部吹鼻子瞪眼,七嘴八舌地反驳起来。更有甚者,看傻子一样打量起了白翎和裴响,交头接耳:
“这样俊的后生怎么没听说过?是哪家的?”
“肯定不是咱这儿的人,外来的吧。俊有什么用,吃席都吃不明白!”
“不会是贼人留下的奸细吧……叶长老!”
居民们把白裴二人团团围住,还冲迎来送往的搜魂师挥手。白翎与师弟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处:
死的不是太徵道君,那是谁?
白翎说:“大哥大姐,我错了,抱歉抱歉。这位为新河郡捐躯的大能,是不是穿一身紫色衣裳、背一圈儿的剑?剑上还突突冒火。”
一个大姨道:“谁告诉你牺牲的就一位仙长啦!昨夜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生生折了两名仙长!天可怜见哪——”
眼看颇具奔丧水准的大姨就要边哭边唱起来,白翎一个头两个大,僵硬地微笑:“请问折的两名仙长是——”
路人说:“一个姓白,一个姓裴。苍天噫唷——”
这个也扯开了嗓,对着白翎便开始捶胸顿足。
然而,白翎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真相,啼笑皆非。
他默默地瞟了裴响一眼,师弟亦望着他,两人的神色各有微妙。
闹半天,“死”的居然是他俩啊。
叶府门庭若市,各种丧葬排面都铺开了。
白翎最初以为,陨落的是太徵道君,还遗憾她在此亡故,究竟算客死异乡还是叶落归根;后来以为翘辫子的是顾怜,心情便有些复杂,寻思大师兄远在魔域,论资排辈要他摔盆,顾怜若泉下有知,定会托梦骂他。
现在白翎清楚了,门口那八对挽联、四台灵车,都是为自个儿和师弟备着的。再看铜钱撒得满天飞、好一片愁云惨淡,他凑到裴响耳边说:“好像烧烤摊。我饿了,咱们捏诀溜进去吧。”
裴响点头,二人使了“隐身诀”,来到叶府内院。一路上哀乐连绵、哭声震天,凄凄惨惨戚戚。可见人间自有真情在,新河郡民风淳朴。
灵堂上,太徵道君坐在一旁。
不知她是大战后耗了元气,还是惋惜两个回不来的小辈,垂着苍老的眉眼,和寻常人家的小老太太一般。
叶家家主与一干搜魂师陪在她身侧,都一把鼻涕一把泪,听着司仪祷告。
但令白翎意外的不是他们,而是坐在另一边的顾怜。
他恢复了十三四岁的少年形体,如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吧了。之前顾盼神飞、气焰凌人的梦微道君,现在跟被抢走了糖的小孩儿似的,两眼通红,憋着一泡泪。
“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白翎小声跟裴响嘀咕,又见顾怜身后,也有人伺候着撑场面,正是尹真。可能顾怜觉得展月一脉就他来吃席太寒酸了,逼着尹真披麻戴孝,还捧了个大花圈。
白翎一看尹真发黑的脸色就觉不妙,暗自咋舌。
裴响看出了他的担忧,道:“师兄,他要加多少钱,你和我说便是。”
白翎立即两眼亮晶晶地转向他,反正捏着诀,别人看不见,浮夸地双手托腮作口型道:“夫君——”
裴响微微张口,短暂的错愕后,薄红从面上蔓延至耳廓,压低声音道:“别这样。这里是……是我们的灵堂。”
白翎却说:“算我们殉情。”
裴响:“……”
裴响眼神闪烁,但没有反驳。不料,在鼎沸的人声中,顾怜突然察觉了什么,抬头看来。
白翎恰好回身,对上他的视线。
下一刻,只见顾怜露出了他此生最为震惊的表情。向来骄傲如凤凰的脸,忽然间呆若木鸡。
很快,震惊变成了震怒。白翎心说不好,木鸡要变成火鸡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噌”的一声,顾怜浑身冒出灵焰,是他情绪失控的征兆。
裴响道:“师尊修《法眼遍历秘典》,能勘破一切法诀……”
白翎:“阿响,你早说嘛!”
“暮春”破空而来,直劈二人。
他们同时往边上闪,地上豁开了一条宽缝。灵堂内顿时乱作一团,搜魂师们四散奔逃,到处喊叫:“梦微道君因绝后气得失心疯了!”
确实。
三个徒弟,没一个善终,流言挺像那么回事,不胫而走。
顾怜怒极而啸,又要指使“暮春”抽逆徒,又猛推尹真,勒令他去封锁消息。
尹真手里的花圈被点燃,忍无可忍,说:“展月一脉兴火葬吗?”
好在太徵道君明白了怎么回事,解除白翎和裴响的法诀,让他们显形。
于是乎,叶家家主喜极而泣,抖着手去叫戏班子换曲目了;太徵道君则挡住顾怜,苦口婆心地说:“孩儿没事,便该感谢上天。梦微,你别又吓到他们。”
眼见“暮春”收了神通,白翎鬼鬼祟祟地猫在裴响后面,推着师弟往前走。
他俩和离家出走后、好不容易被找回来的小孩一样,家中的红脸白脸你方唱罢我登场。
幸好太徵道君的辈分比顾怜高,论起来算他师姑。顾怜几番要发作,都被制止了,只能越过太徵道君,用眼神剐两个逆徒。
裴响垂手而立,认错态度良好。兼之一向听话懂事,不那么惹火。
但是白翎,就如田里上蹿下跳的地鼠似的,顾怜不瞪眼时,他就探出脑袋笑吟吟,顾怜一瞪他,他就缩回裴响背后,把顾怜气得倒仰,直挺挺倒回了座上。
尹真见缝插针地说:“这灵堂也不必收了,给梦微道君备着吧。”
叶家家主举着一支糖画回来,两手呈给顾怜:“道、道君,您请用。”
好歹给了顾怜台阶下,他又立起来了,边接糖画,边对白翎喝道:“你们怎地现在才回来!”
白翎面露无辜,说:“去取识海钥了嘛。”
“抢个东西要这半天?!我都把是非老儿的破黑片子打烂了!”
白翎想了想,是非道君是戴着副瞎子墨镜儿。他连那玩意儿都没保住,看来昨夜一战,神教落花流水。
果然,有顾怜在,打架还是不用操心的。神教势力铩羽而归,至少十天半月都不会回来,新河郡得以休养生息。
100/148 首页 上一页 98 99 100 101 102 10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