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模糊的轮廓在金光里渐显,江稚鱼一时看得入迷,没有听见白清宵的话,只微张着嘴感慨:“好漂亮……”
浅淡的日光透过云层扑洒,晕染着抬头观看日出的每一张脸,白清宵侧首,眼神专注地看着紧贴的这张小脸。金光下,脸颊上的小绒毛显出形来,这时的江稚鱼像个安静的洋娃娃。
“嗯。”白清宵轻笑。
“好漂亮。”
突然,江稚鱼噌地站起来,指着太阳回头对白清宵说:“给我拍个照留念一下!”
动作得太快,棉服的兜里忽然掉出了什么东西,但两人都没有在意,白清宵打开手机顺从地把镜头对准了比“耶”的小少爷。
取景框内,江稚鱼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梨涡盛着点点金光,圆溜溜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卧蚕鼓鼓,脸蛋被风剐蹭得泛红。棕黄发丝在逆光下全然染成了金色,飘拂在微风里,背后是湛蓝的水面和灿烂的日出云层。
咔嚓。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江稚鱼迫不及待奔了过来,一把夺过白清宵的手机细细审视他的拍照技术。
白清宵笑着欣赏江稚鱼对照片沉浸式自恋,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他身形一僵,似乎对那出现在视野里的东西很是疑惑,飞快瞟了一眼江稚鱼,见他注意力全然放在了照片上,认真和实景比对。
于是敏捷地把那东西一捡,背过身拿出一瞧。
是一个小小的木雕,只有小拇指两指节长,做工极为粗糙稚嫩,但依稀辨得是一条鱼。
他无言摩挲着小小的鱼身,恍然地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还会看到自己小时候一时情绪宣泄的产物,大概是被林大爷给捡到了。
“白清宵——”
清脆的声音骤然从远处蹦到身后,肩膀被轻拍,白清宵霎时握紧拳头,佯装无事把小鱼木雕装进了兜里,笑问:“怎么了,拍高兴了?”
江稚鱼眼睛亮亮,用力点了点头肯定,然后又莫名变得有些犹豫起来。
白清宵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决定主动递个台阶:“有话跟我说吗,是我刚刚给你拍得不好,你想骂我,但是良心发现又舍不得骂我了?”
“嘿你——”江稚鱼条件反射就想给他来一下子,又生生止住了,表情古怪,试图把自己辛苦营造的气氛给拉回来,“我,我想跟你说件事。”
小少爷语速飞快地说完这句话,白清宵闻言眉梢一挑,抱臂瞧他,眉眼似笑非笑,“什么事。”
真让他说了,江稚鱼又突然踌躇起来,嘴唇嗫喏半天,堪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谢你。”
白清宵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谢谢你!!!”江稚鱼伸手揪住白清宵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嘴边羞愤交加地大喊。
他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跟人道谢,结果这货居然还让他重复一遍,想都别想!
白清宵被吼得直发懵,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听觉。看着小少爷涨红的脸,突然闷头低笑,眉眼弯得不成样子,整个人都笑得颤动。
江稚鱼的脸更红了:“笑什么你,很好笑吗!?”
这人整天除了笑还会什么!
“哎我天,”白清宵稀罕得不行,双臂一伸把江稚鱼搂进怀里,“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江稚鱼的脸被挤压,隔着厚厚的棉服都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上边的话语闷闷传进耳朵里。瞬间,江稚鱼的脸比番茄还红。
“白清宵!”江稚鱼吱哇乱叫,在白清宵怀里乱扑腾,以掩饰内心的躁动。
白清宵松开他,举手投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耳根也熟透了,比起江稚鱼不遑多让。
只是这会儿江稚鱼自己都没心思整理自己的情绪,更别说去看白清宵的神色如何了。
哎,失误失误。白清宵看着走在自己身边,把自己缩进衣领里不说话的小少爷,开始反思。
刚刚实在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原本按他的进度,这会儿不该说那么直白的话才对。
这不,把人给吓坏了。
小少爷的脸小,脖子一缩半张脸都躲在了衣领后头,一双眼睛盛着滚烫的水雾,遮掩在纤长的睫毛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刚刚白清宵为什么要说他可爱,是在损他吗?可是不像啊。
难道是真心觉得他可爱吗,江稚鱼眼珠子咕噜一转,又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会吧不会吧,真有人会觉得自己的情敌可爱吗?
直到坐进回程的车里,江稚鱼也还是闭口不言,眉心紧蹙,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晚上那句好朋友是为了诓他陪自己来才说的,他俩真能算好朋友吗?
情敌可以做朋友吗?
思及此,江稚鱼又缩缩脖子,眯着眼偷摸瞟了闭目养神的白清宵一眼,又迅速收回。
情敌。
这是最初的关系,但这个关系本身就不成立。
他和白清宵,从来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情敌,不是吗?
思绪到这里,被江稚鱼紧急拉了刹车。
他总觉得要是再深究下去,会发生什么暂时无法理解,但又会很困扰自己的事情,索性抛到脑后不想,狠狠闭上眼打算在颠簸中睡觉。
“……”
可恶啊,为什么这会儿倒是睡不着了!
-
回到家中,两人心照不宣地各回各房,江稚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大脑疲累,却怎么也睡不着。
烦躁中,一个想法鬼使神差冒了出来:
如果这会儿白清宵再给他唱首哄小孩儿的歌,是不是就能睡着了?
眼睛猛地睁大又闭上,不行这个想法太诡异了。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窗帘拉开,只拉上一层薄薄的纱帘,昏暗的房间里映着微弱的光,白清宵的侧脸被屏幕的荧光打亮,浅色的眼瞳显出种无机质的冷感。
鼠标选中几张图,发送。
【老板:哟,终于动起来了,要不是老熟人,凭你前几天一单没出,我都要以为你跑单了。】
键盘噼里啪啦响。
【F:前几天有事,这两天我会加急把接的那几单赶完的。】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记得结工钱。】
屏幕面前的老板撇撇嘴,打了个“好”发过去,嘴里嘟嚷着:“头次见他催钱,这是怎么了。”
收到消息后,白清宵关掉了消息窗,把前几天攒的后期单利落赶工,温暖的日光打在他酸痛的眼睛里,松开鼠标疲累地揉揉眼,刚打算一口气赶完,门板响起了“咚咚咚”。
白清宵收了页面,开门就看到个毛茸茸的脑袋挤了进来,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开门,眼睛有些尴尬地眨了眨,干笑几声说:“要中午了,要不咱们点个外卖吃吧,你想吃什么?”
意外地挑了挑眉,白清宵抱臂斜倚在门框上,笑着问:“我以为你是来催我下去给你做饭的,结果是点外卖?”
江稚鱼露齿一笑:“哎呀你做了好几顿了,很累的,我们换换口味吧!”
直觉告诉白清宵不对,侧眸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俯身,“憋什么坏心眼呢。”
说完,江稚鱼鬼鬼祟祟往回看一圈,小小声说:“我姐不让我吃kfc,趁她不在,我们吃kfc吧,用你的手机点,她会查我消费记录的。”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终于憋出了个鬼点子,他不能点——但是白清宵可以啊!
白清宵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捏着手机递给他:“就知道没安好心。”
“耶!”
江稚鱼欢呼一声,差点高兴得蹦起来,接过手机开始酷酷点,嘴里哼着小歌。
白清宵倚在门框上静静看着,眉梢眼角透着股慵懒的笑意,半晌开口道:“顺便跟你说个事。”
这边还在疯狂下单呢,闻言敷衍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直接说。
“后面这两三天,我可能不能陪你去玩了。”
哒。
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的指尖一顿,随后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幽幽看了过来,语气森森: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江稚鱼:就知道这人不靠谱,居然想鸽我[愤怒]
第19章
“哟,今儿个怎么有空找我出来了。”
日头升起,江边白雾渐消,远处走来一个蹦跳着来的身影,一把俯身揽住了石凳上人的肩膀,打了个哈欠。
江稚鱼好声没好气:“找你犯法?”
余乐果闻言笑了下,“舒坦,好久没听到你呛人了。说说吧,寒假放一星期了,怎么突然找我来,你家里那位呢?”
说起这个江稚鱼就脑袋冒火。
白清宵不知道在做什么勾当,说两三天不能陪他。行,两三天而已,他又不是什么黏人不给合作伙伴空间的人。
——可现在呢,什么两三天?都五六天了!他和白清宵的交流仅限吃饭的十几分钟,互呛几句,白清宵又跑回房间闭关去了。
江稚鱼一个人闷得慌,家里有第二个人跟没有似的,还平白给他添堵。
跟白清宵几乎无间隙的待了那么久,一下子身边没个呛嘴的人都不习惯,一来二去干脆把在家苦命洗碗的余乐果给喊了出来。
太久没有能聊天的对象,他又拉不下脸主动给白清宵发消息,一连把憋了好几天的吐槽一水儿给倒了出来,听得余乐果津津有味的。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过去:“我怎么觉着,你俩倒像是——”话没说完,又紧急止住了话头。
“什么?”江稚鱼皱眉瞥他,这些人怎么老是说话说一半。
想了想,余乐果还是摇头说没什么,“你俩关系听起来好像好了一点。”
蓦地,江稚鱼僵住,装不在意地说:“哪有,只是,只是发现他其实没那么讨人厌而已。”
余乐果轻飘飘说了句是吗,好心转了话题:“那你今天要我起那么早来陪你干什么,不会就让我来听你倒苦水的吧。”
转头便见江稚鱼心虚瞟自己一眼,有些无语:“不会吧,真是这样的?”
“没有,”江稚鱼没底气地反驳,“我没想好要干什么,不如你来想吧!”
烫手山芋被抛到了自己手里,余乐果认命,叹气起身一条龙,回头对江稚鱼抬了抬下巴,“你不是说想要不一样的体验吗。”
“——高中逃过课去网吧没?”
江稚鱼怔愣:“啊?”
附近的街区就有个挨着学校的网吧,江稚鱼跟着余乐果大摇大摆进去,身上还披着余乐果不辞辛劳从家里搜罗来的校服外套,混迹于网吧大厅的高中生里。
除了他那头棕黄色的头发,和这群学生堪称融为一体。
江稚鱼鬼鬼祟祟坐下,两眼不停地四处张望,侧身对余乐果说:“你哪搞来的装备,演戏演这么全套?”
余乐果打了个响指,表情得意:“隔壁就是我母校,幸好我留了校服,这样比较有代入感嘛。”
接着望了一圈四周大喊大叫的游戏迷高中生,附耳悄悄说:“再过没两个小时就会有老师来抓人了,到时候咱可以看好戏,说不定你还能体验一把被教务主任追杀!”
“……”
“你是被追过吗?”
“怎么可能!”余乐果当即反驳,眼神严肃,“我身手可好了,一次都没被抓到过。”
江稚鱼:“……到底在骄傲什么。”
余乐果嘻嘻哈哈的跳过话题,给江稚鱼戴上耳机,粲然一笑:“你就别管了,咱先好好打游戏,时机到了我就喊你。”
江稚鱼被迫收了满腹质疑,打开电脑点开了平时和余乐果经常组队玩的游戏。
这一玩就是入迷忘情了,时间飞速流逝。
正当江稚鱼玩着上瘾的时候,大厅内乍然响起一声急促的呼喊:
“快走啊!刘太师来抓人了,就前门守着呢,快从后门溜溜溜啊!”
顿时,一众校服作鸟兽散,慌慌张张地往后门奔去,不忘对发声者感激涕零。
“谢了兄弟!”
“够仗义!”
“哪个班的,哥下次请你吃辣条!”
发声人只笑呵呵推搡着让他们快走,对一双双仿若劫后余生的眼神欣然接受。
江稚鱼默默看着全程:“……”
“你真的很闲。”
余乐果一笑,脸上的雀斑挤作一团,又重新坐回了江稚鱼旁边,“多好玩啊——你看到他们的眼神没?一个个的都可崇拜我了!”
一记白眼丢过去,江稚鱼目光重新放回了屏幕上,随口说:“你还挺好心,我还以为你会故意看他们被抓的样子。”
“我是啊,”余乐果坦然,笑吟吟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教务主任就搁后门收割呢。”
啪嗒。
江稚鱼惊悚回头,摘下了耳机,上下把余乐果扫视一番,眼神充斥着难以置信,“你小子,也太阴了吧。”
余乐果无所谓地耸耸肩,“淋过雨的我,当然要把别人的伞也撕烂——你别这么看我,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被抓的,主任又不是傻子,人不出来他就进来呗。”
“是,我进来了。”
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上学时期常听到的敲两下讲台的声响。
两人以惊人的同步率缓缓转过头,对上了一张肃然的面容。地中海,年纪五十上下,嘴巴狠狠下撇,眼神阴鸷,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凉凉地说:“你们俩,是哪个班的?还挺聪明啊,知道我在外边守着,你们俩就在里边蹲着!”
15/27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