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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义(近代现代)——有绿

时间:2025-06-14 08:22:40  作者:有绿
  看他突然闯自己民宅,老头急得烟都快掉了:“诶——你这小伙子!”
  -
  已经半夜十一点四十二了。满是灰尘网的钟表在墙壁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陆桥看了眼钟表,偷偷捂嘴打了个盹儿,然后看向傅义:“已经很晚了。星星明天还要上学,估计巴图今天是不会来了吧。”
  但傅义双手环保胸前,危襟正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就盯着大门,浑身上下就写满了一个“我不同意”。
  哐啷一下,旁边沙发上好大一声动静。
  两人连忙看过去,拄着拐杖的老头困得差点倒下去。看他好不容易扶住了沙发,瞪着两个大眼好像还是惊魂未定。
  陆桥:“您没事吧大爷?”
  沉默了约莫十秒,大爷好像终于缓过神来。
  忽然怒从胸中起恶向胆边生,指着两人开始骂:“你们两个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你让我跟你两个小子耗在这儿?”
  傅义耸耸肩:“要不您去睡觉,也成。”
  老头:“我就算老,也没老糊涂行吗?你们俩陌生人,进我的房子,你让我怎么放心去睡觉?滚滚滚,赶紧现在就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站起来就要赶人。
  傅义坐在沙发上不为所动,默默:“送你个洗衣机。让我们呆到两点,没等到,我们就走。”
  大爷一愣,面色明显缓和下来。
  然后脑袋里面好像进行了一番深刻的思考,然后:“最多到十二点。”
  傅义:“电视机。”
  大爷:“一点。”
  傅义:“一台洗衣机一台电视机,再外加一双足力健。”
  话音刚落:“成交!”
  然后说完,还很怕傅义反悔地让他立下了个字据。然后就心满意足地钻被窝里了。
  傅义和陆桥俩人在客厅里继续等。陆桥实在困得不行,担心傅义,强装起精神说让傅义去睡,但傅义一口坚决否决了。
  墙壁上的分钟一圈一圈地转过。
  终于,在表盘上的时间只向凌晨1:32的时候。
  忽然:“叩叩。”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疲惫的声音,问:“张爷,你还在吗?”
 
 
第142章 
  听见这个声音,傅义的眼神明显一惊。他看下陆桥,两人不用说便会意,纷纷起身,傅义先一步拉开大门。
  “张爷我来——”巴图的瞳孔骤然一缩,“怎么是你?”
  然后下一刻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瘸着那条坏了的腿往回走。一走一个踉跄。
  傅义抓他胳膊:“怎么?看见我很不高兴?”
  巴图拼命挣扎,尖叫着:“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信不信我报警了!”
  傅义紧抓着他:“当然可以。但在那之前,我倒要先问问你是怎么跟林家衣勾结上的?”
  巴图身体一顿,突然不动了,转身,脸上的表情明显怨愤:“勾结?明明是你在骗人!”
  傅义双目微眯:“我骗人吗?那巴图你明明认出我了,为什么在我身边的时候却一字不说?我给阳阳付医药费的时候,为什么你那个时候又保持沉默了?”
  巴图猛地被一噎:“你、你们想干什么……?”
  傅义没有回答,反而是又上前一步,另一只手快速嵌固住了他的另外一只胳膊,慌乱之中巴图开始喊叫,傅义给陆桥使了个眼色,陆桥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了快手帕堵住了他的嘴。
  “呜……呜……”巴图发不出声音来,看着两人的眼神里明显的恐惧。
  一分钟之后,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去。
  只有门卫门前留给路人的灯泡还亮着。
  -
  陆桥开车从市中心开到了郊区。
  一路上的灯光渐渐变得黯淡下来。
  最终汽车的转速盘指针指向“0”的刻度线,陆桥转头看着傅义,眼神犹豫:“真的要停在这儿吗?”
  傅义只看着前方车灯能照到的地方,没有说话。
  “呜……呜!!”陆桥转头看了眼后排被绑住的巴图,他正踢腿猛地挣扎着,但是他身上的尼龙扎带实在太紧,所有力气的挣扎都是无济于事。
  片刻后,傅义轻叹一声,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下车吧。带他过来。”
  陆桥沉默了约莫三秒。然后转身下车将巴图从后排拖拽了下来。“咔嚓”一声,剪刀割断了塑料的尼龙带,巴图被松绑后立刻疯了一样地向后跑。
  但傅义的声音在他背后惊起:“这里离市中心有三十里。你以为凭你这条腿,身无分文的情况下,能跑到明天的发布会去吗?”
  车灯的光影中巴图的背影忽然一顿。
  旋即他恶狠狠地转过身来,那一张年轻又沧桑的脸,紧抿着他那天生残缺的兔唇在阴翳中,阴沉得可怕。他直勾勾地盯着傅义,握紧了拳头,所有整装待发的姿态望上去就像是要和猎手同归于尽的兔子。
  傅义站在他面前,背对着车灯笑了:“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又没带武器。”
  巴图没有说话,只能看他垂在大腿编的袖子抖了又抖。那明显是攻击的讯号。
  但傅义仿佛看不见,缓缓走向他,从手里递给他一只剥开皮的棒棒糖:“吃吗?以前小时候的老味道。”
  棒棒糖粉红的颜色在车灯照耀下闪闪发亮。
  出于紧张和害怕之间的情绪,巴图缓缓接过了那只糖。
  傅义低头又剥开了一个,放在自己嘴里:“放心吧。没毒。”
  巴图看他吃了,才犹犹豫豫也伸进了嘴里。
  “和以前一个味儿,是吗?”
  巴图闷闷地“嗯”了声。
  “你还记得当时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也是这样,特别紧张。就好像我要吃了你。”
  巴图低声吼着:“我记得。当时你被村里人拴在荒林的树上,已经饿了七天。我和我阿叔打猎的时候遇到你,那棵树旁边的草已经被你啃光了,竟然也没死。他们都说你是扔进枯井里都能自己爬上来的野蛇。”
  傅义直白地望着他:“你也是这么想吗?”
  他脚步一点点靠近,巴图肉眼可见又变得绷紧起来。他三瓣的兔唇开始不安地左右瞥动起来,双目紧张地瞪着傅义简直眼睛不眨一眨。
  “他们说什么,我们就得认吗?因为我眼睛颜色和别人不一样,就活该被他们欺负,活该被他们玩乐,活该被他们用皮带绑在树底下七天自生自灭吗?”
  巴图忽然低下了眼睛。
  “你也知道,我这人特不信命。他们越不让我干什么,我就偏要干什么,不仅如此,我还要干出点儿名堂来给那些人看看。一想到我在舞台上光芒万丈,他们那些阴沟里的人老鼠一样在底下仰望着我,嫉恨着我,我就兴奋,我就痛快。”
  巴图:“你是做到了。”
  话顶着话:“但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
  闻声,巴图抬起头,微微一怔。
  傅义擦肩从巴图的身边走过,往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巴图望着四周一片漆黑,坦言:“不知道。”
  “这是华水北的墓。”
  巴图咬着棒棒糖的嘴又是一顿。“啪”一声,傅义打开一支手电,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在了鹅卵石铺成的小道。
  “喂!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他在身后喊。
  但傅义走在前面,没有应他。
  巴图牙齿咬了咬下唇,又瞥了眼背后的陆桥,犹豫两下还是跟了上去。
  今天天上不是黑色的,而是介于一种灰和蓝之间的颜色,总有种让人觉得太阳下去还没多久的错觉。上面星星芝麻一样乱撒,东南西北地闪着,明灭可见。
  四周都是一片无人的荒野,只有隐隐约约的几只灯泡在照着光芒。寂静,但在这样的天色和软风里面,倒让人忘了这里是一片新开垦的墓地。
  傅义在前面用手电筒探着路,问:“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要去华水北的舞团,从辛村离开,去车站走的时候吗?”
  巴图:“记得。也是这样一条路。下头有小石子,硌脚。”
  “嗯。当时华水北来,说要资助我们去学跳舞去,所有人包括所长在内的人都不信,就我信。我太想出人头地了,所以一听见这个消息,马上就拿着她发的画报彩页去找大家,跟大家说可以去当大明星,到时候跳会了舞就能出人头地,去上电视,去北京,在天安门外可以喂鸽子高粱。但没有一个信我的,我费劲巴拉地说了三天,都快绝望了,躲在角落里,就你一个人过来,蹲在我身边,给我递了个棒棒糖,小声跟我说你信。我他妈的,现在都忘不了那个棒棒糖的味道。”
  巴图低下眉眼,悄悄将嘴里的棒棒糖撇到另外一边。
  “但你信个屁。你是里面最谨慎的一个了,你那么说,就是怕难过。然后你就去找他们,一个一个地说,跟他们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最后他们都被你说服了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我特惊讶,问你为什么,你就嘿嘿嘿地在一旁边傻笑。但我后来才知道,当时那群人没一个信的,只是你把你爹妈留给你的东西全给他们了,连你爷爷那块铜怀表都没剩下。”说着,傅义的音调有点抖。但他背对着巴图,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我是踩着你的肩膀,才摇摇晃晃上的路。坐长途汽车的时候,你问我未来会怎么样,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两年之后华水北翻脸不认人,要把我们一个个都往外面赶。”
  “她是个很凶的女人。当时我们闹得也很凶,她就带着黑社会的小混混,堵在门口骂我们,说我们没天赋,呆在这儿简直是浪费了她的时间。然后我们就灰溜溜地走,没有地方去,就想着回辛村去,但打电话怎么都不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在把我们送走之后,辛村收留所就解散了。我们根本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之后我俩就开始打工,还记得咱们第一次遇到的那个人贩子吗?”
  巴图点了下头:“嗯。要把你卖到深圳,把我卖到重庆,我听见了,我们就提前跑了。”
  “要怪只怪那时候太小,什么都不懂的两个巴掌大的小屁孩,哪有活路啊。华水北当时说的没错,我会回去的。当时我蠢得要死,以为我回去了,就能照常领到钱给你。但没想到她把我带走关起来,我不记得到哪儿了,只记得做了很久很久的汽车,然后我就彻底失去了你的下落。”
  闻声,巴图褐色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但几秒过后,像是坚定了什么一般,盯着傅义的背:“你以为你说这些我会相信吗?林家衣他说的对,你就是个唯利是图的骗子,小人,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满嘴胡说——”
  忽然,傅义停下了脚步转身。
  巴图的话硬生生被他一双凄楚的目光噎住。
  “到了。”傅义手电筒的光打在面前一座石碑上,闪耀的灯光下,“华水北”三个朱红的字迹像是血痂一样刻在巴图的眼底。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那时候不该天真得要死,不该固执已见一意孤行。华水北已经死了,剩下山南水北的大家跟她,跟这件事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要恨就恨我吧,只要你放过山南水北,你要我现在去坐牢,去跳江,怎么样都好,只要你肯放过他们。”
  陆桥不忍地眉头微皱,他从来都没见过傅义这样。
  忽然,巴图像是被点燃的柴堆一般高声喝起:“说了这么多,你终于说出你自己的目的了?你跟我叙旧这么久,不还是要我和你一样吗?我告诉你,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永远、永远、永远、永永远远不会放过那个舞团!”
  “巴图——!!”傅义的喉间应声爆发出一声低吼,惊得巴图向后又是一退。
  陆桥担忧地上前一步,低声:“不要冲动。”
  但忽然。
  在他旁边傅义的身影,突然失控的滑轮一般向下速滑滑去。动作快得只在陆桥错愕的余光里留下一抹淡淡的光亮。
  咔嚓一声,手电筒落在地上。
  完美地和“咚”一声闷响重合在一起。
  “傅义……?”陆桥瞳孔皱缩。
  他望见傅义跪在巴图的脚边,匍匐成一个虔诚又卑微的姿态。他的脊骨因为动作的牵引,在衣服上勾勒出一道明显的凸起。
  没有人比陆桥更能明白,傅义是个多么骄傲的人。
  但他现在双膝扶地,把所有的自尊揉碎了化成脚底的泥,用一种陆桥从未听过的音调恳切着:“我替华水北所做的一切向你道歉,对不起。只要你放过他们,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明明他也是个受害者。
 
 
第143章 
  发布会上人满为患,原本偌大的一个会场好像成了个猫咪的纸箱。狭窄吵闹。
  坐在最前排的几个,来的都是喊得上名字的媒体。
  林家衣在高台上坐着,一直把玩着签字笔的手心里不由得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他焦急地看着腕上的手表,时间像是道上的赛车飞一般就流逝过去了。
  一旁的男人低声问:“林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那个证人怎么还没有来?”
  林家衣立刻:“没来??不是让你们早给他打电话了吗?”
  男人被林家衣问得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然后:“您忘了,他一直都是您来单线联系的啊?”
  “混账!”忽然,林家衣暴怒猛拍了下主席台的桌子。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林家衣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了,脸上依旧强装镇定,“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早说?”
  男人不敢说话,默了声。
  “妈的。”林家衣低骂一声,低头拨号。
  但“嘟”的一声鸣响后,电话那头是一个乍起的机械女声:“抱歉,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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