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折嘲弄道:“修炼瓶颈,那几个废物长老难道不会争着将法宝堆到你面前,助你修行?”
郁安没计较这位正道君子的出言不逊,很耐心地和他讲道理:“是不是我宗的东西,我还是认得的。还是说,你在念尘峰见过你家的东西?”
“不曾见过就是没有么?”
这倒是一针见血。
郁安一哽,心下也对那几个长老行事作风有所怀疑。
他试图拉回话题:“既然说到灵佩的事,玄光宗灵佩有二,都归宗主保管。那些年我忙着修行,没管自己灵佩去向,后来卸任也不做,那些东西也都送回了主峰。”
灵剑化作流光收入储器,薛无折勾唇,徒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推脱也该有限度,郁安仙君。”
“随你怎么说,”郁安皱着眉去拍他的手,“但我确实不知那灵佩去向,为何会辗转到云砚山……”
卡在脖上的单手收紧,郁安眉间褶皱加深,“但送还信物的时候,我确有见过那玉佩,若你不信,可以去主峰宗主殿查找。”
“好拙劣的缓兵之计,”薛无折慢条斯理握着那节纤弱白皙的颈脖,眼底泛起血色,“师尊以为这样就能逃脱?”
他指腹按着郁安的动脉,声线放缓:“修为尽失的宗门逃犯,任何一个仇家都能让不可一世的郁安仙君消失得悄无声息。”
郁安被掐得窒息,反掐他的虎口,“你辛辛苦苦把我救出来,还演了场戏,就为了这么杀我?”
薛无折笑了,宛如云销雨霁。
“我怎么会让师尊死呢?”他声音压低,“师尊这种人,就该被剥皮抽筋,抽血凌迟……”
如是说着,他手下的力道不断加重,在最顶点时却放松了。
“你不配轻易死去,合该匍匐在地卑微求生,成为自己最看不起的脚下蝼蚁。”
郁安艰难地呼吸着,“……难为你这么记恨我,但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认。”
他勉强站直身体,又去扒薛无折的手,“玄光宗主如今不在宗门内,我们即刻就去对证。看阁中的少宗主灵佩,是不是和你手中那块一样!”
对上青年恨意深沉的眼,郁安镇静道:“你存心要杀我,我再怎么拖延也是无用,不若就高抬贵手和我去看看,叫我死个明白。”
他额间已有忍痛的薄汗,薛无折视线在上面停顿一下,轻轻笑了出来,“也罢,料你也不敢耍花样。”
口中被塞进一颗苦涩的丹药,郁安眉头一皱,嘴唇微动还没来说话,就被薛无折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冰冷的手指撬开牙关,压住柔软滑腻的舌尖,将那颗丹药抵进喉头。
薛无折声音冷淡:“止血调息的,别死在半路上。”
被这样抵着喉管实在难受,郁安将那枚丹药吞了,抬起眼睛看他一眼。
“走。”
薛无折将手中的水光擦了,又掐了几次净洗诀,这才敷衍地对郁安施了个匿息咒。
“咒法对我没用,”郁安好心提醒,“不然我怎么躲过你的安魂咒、等你到半夜?”
薛无折不冷不热地扫他一眼。
在郁安心生警惕时,他又笑了,“师尊教训的是,是弟子考虑不周。”
“考虑不周”四个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薛无折也懒得给他画符了,拇指拂过储物灵戒的青色宝石。
“那就先委屈师尊了。”
留下这一句,郁安就被丢进了芥子空间。
储物空间本就不是给人住的,被毫不留情摔在地上,郁安按着腹部伤口,抬头狠狠瞪了一眼入口。
薛无折对此并不知情,就算知情也只会微微一笑,可惜自己没把人摔死。
他清理了房中痕迹,便取了弟子令牌,掐出法诀往主峰而去。
在他走后,小院再次被破门而入,源水长老追着寻息纸蝶来此,看着寂寥无人踪迹全无的院落,恨恨道:“薛、无、折。”
玄光宗如今的宗主,是远尘仙君曾经的同门师弟,名唤离霄,德行修为都足够震慑宗门,因而在远尘飞升上界、远尘之子年幼无为时,被众长老扶上了宗主之位。
小仙君志不在此,将宗门事务推给了这位叔父,后来连少宗主都不做了,一心只想着修行。
外人背地里嘲笑小仙君将玄光宗拱手让人,小仙君听说后只是冷笑,转头就将这群乱看热闹的人扇了个服服帖帖。
离霄宗主也是一颗济世心肠,哪门哪派需要帮助都会出手相扶,在宗门内的时间很短。
掌门处无主镇守,这也方便此刻薛无折潜行上山。
巡查的人一轮又一轮,手里都拿着压制法器,不知道的以为是在追捕什么穷心极恶的残暴叛徒。
穷凶极恶的逃犯没看见,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薛无折戒指里倒是有一个。
持剑踩上主峰最高阶梯时,他回身看向山下云雾。
晨光熹微,云雾朦胧,山峰林立恍若仙境。
指尖轻点剑柄,薛无折漠然地想着,若是将那人丢下去,也未尝不是一出好戏。
再被抓到的话,会死吧?
师尊,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在旁人手中呢?
郁安对这份恶意无知无觉,在芥子空间里调息片刻,恢复了气力,就将那柄匕首收进袖中。
这东西已开灵智,只要念咒召唤,哪怕破开禁制也会回到主人手中。
它是远尘仙君留下的东西,郁安借用时心存感激,承诺会为小仙君讨回公道。
系统提醒他,这具身体受损严重,纵使精心修养也只有数十年的寿命了。
就算是百年,在修真界不过弹指一挥间。
郁安认为足够了,不过时间要抓紧些。
他又捋了一下身体零碎的记忆,想起薛无折刚拜入玄光宗的时候,不过是不起眼的外门弟子,直到宗门大比才崭露头角,一路走到长老面前,要拜入郁安仙君门下。
玄光宗的人只讨论他实力不俗,深究他的家世无果,感慨这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居然有如此天资。
所有人都不知道薛无折是云砚山薛家的后人,谁会想到一夜失势无人生还的薛家还有后人?
十年前,对方不过十岁稚童,从残暴真凶的手中逃脱,恐怕艰险万分。
家世久远的薛家一朝亡尽,这就是异变源头了。
若是能追根溯源,或许能解开气运之子心结。
郁安确信原身并未参与过那件事,但一来就被赖定的感觉也太过憋闷。
要洗脱罪名,不追查真凶都不行。
他在脑中飞速想着计策,以至于被放出储物戒后,下意识往身后退。
薛无折扣住他的肩膀,“站都站不稳了?”
郁安不理会他的冷嘲,折身回望,看见了恢宏高耸的陈列架。
也不知薛无折怎么躲过殿外驻守弟子和法阵的,直接将郁安带进了主峰宗主殿。
原身少年时曾常住此处,跟随父亲修行,自父亲踏破虚空、宗主更替后就极少造访了。
这里和记忆里的格局全然不同了。
郁安推开了薛无折的手,转身观察着殿中结构。
沉香架柜上陈列着各类奇珍,随手挑一件都是令人瞠目的法宝,他却看也不看,像是司空见惯般,只自顾自在大殿走着。
薛无折也没看那些藏品,抬步跟在他身侧,抱着手臂看着他动作。
郁安在大殿走了一遭,终于腾出空向薛无折解释:“宗主灵佩不会放在这些地方,找找看有没有隐匿阵法。”
薛无折情绪晦涩地盯着他,像是在打量他神色有几分真意。
郁安自讨没趣,自力更生地推敲起殿中陈设,看了一圈没找到目标,干脆照着记忆去按墙上的字画。
无事发生。
薛无折冷笑出声,郁安抿唇,低声道:“以前,这里有间密室的。”
柔缓晨光中,他神情似有慨然。
薛无折懒得理会。
郁安也没奢望这人有什么反应,只好又耐着性子在殿中四处查找,可又找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要是还有修为就好了,寻息术法一用,探查起来会轻松很多。
看出他的为难,薛无折挑眉,“没找到?”
语调压低,像是耐心耗尽的威胁。
郁安抬头望向他,认真道:“这殿内必有贮藏之处,存放那些要紧物件,少宗主灵佩而今无主,必定也会在。”
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让薛无折怀疑,耗了一夜心力和眼前人周旋,是否真的值得。
对方嘴里也会有真话?
不然还是将那手脚经脉挑去,让对方只能痛哭流涕狼狈求饶好了。
誉为天骄的废物仙君,瘫在地上摇尾乞怜的情景,也还算有趣。
第145章
“你能不能先别想着杀我了?”
薛无折眼中的恶念毫不遮掩,郁安忍无可忍,命令道:“先找机关。”
薛无折笑道:“师尊都不知的事,我又如何得知?”
殿外倏然传来人声。
他眼神一沉,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师尊这是用了缓兵之计,拖延至此,还祈盼着你的宗主叔伯来救你?”
郁安觉得冤枉,“你想太多了,和我没关系。”
然而薛无折本就对他没有信任,此番连脸上的笑痕都撤去了。
外间人声越发嘈杂,隐约夹杂着争论声。
薛无折却是不听,抬步向郁安走来。
郁安即刻后退,“与我无关,你不能——”
下颌被捏住,下一刻呼吸就被攥紧。
郁安用力推他,“薛无折!”
脊背撞上木柱退无可退,薛无折压了上来,小臂压着他的胸膛,让他难移分毫。
那双丹凤眼深邃冷漠,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先打断手脚再将人带走。
郁安心脏狂跳,直觉不妙,立即往旁边闪去。
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就被拖着腰强硬地拽回来了。
修长有力的右手毫不留情地按在腹部,鲜血顷刻沾湿衣料,郁安发出一声闷哼。
薛无折勾起唇角,“别急着逃啊,师尊。”
郁安被死死压着动弹不得,这人的手却从他伤口移开,温柔地握上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右手被折断。
额角淌出冷汗,郁安眯起眼睛,尽力和他讲道理:“你冷静些,不是我要逃,是源水那几个老东西追来了……”
薛无折不回话,面色自若又去捉他的左手。
郁安将手背到身后,“不行……”
薛无折牵起唇角,眼神嘲弄地看着他。
像是在问,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落到追兵手中,和落到薛无折手中,没有区别。
都不过是任人宰割。
左手也被捉出来,郁安心底已经将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默念灵诀,正欲抽出那柄灵刃和这人翻脸。
这一刹那,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传来。
二人几乎同时察觉到这点波动,彼此对视一眼,心境不一。
让眼前人暂时躲过一劫,薛无折凝神在四下探查。
趁此机会,郁安想将手从他掌心收回,动了几下都没能挣脱。
薛无折垂眸看了一眼郁安,似在警告。
见郁安乖乖不动,他移开目光,忽然拽着对方的手腕将人带着走了几步,掀起了墙侧垂落的纱帐。
那帐青纱看似灰蒙厚重,却暗含玄机。
指尖一碰,就褪去遮掩显出本色,透出帘后的光芒来。
纱帐被掀开,泛着湛蓝光芒的繁复阵法映入眼帘。
周遭粒子翻涌,隐隐形成圈圈光点。
郁安有些讶然,“这是……位移阵?”
不怪他犹疑,位移阵法太耗灵力,且只能单次使用,实在吃力不讨好。
而眼前这个法阵不同于寻常位移阵的画法,像是改进过的,引力更甚,也不知是通往何处。
薛无折将这道阵法打量一遍,重新看向郁安,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殿外有纷乱的脚步声临近。
“两位长老,恕弟子不敬!只是擅闯宗主殿乃是大罪!请长老留步!”是殿外同门的声音。
源水一改和煦态度,几乎是怒喝:“宗主不在宗内,追捕逃犯乃是我等职责,你安敢阻拦?!”
握在腕上的手一紧,郁安抬眸,对上薛无折不怀好意的目光。
白衣胜雪的青年对他微微一笑。
“师尊,随我走吧。”
灵力漩涡太急,没有修为傍身是无法安然通过法阵的。
郁安脚步定在原地,“你认真的?”
薛无折面上笑意加深,“师尊怕死?”
那厢,殿外的脚步声已来到门边。
沉重的殿门推开,发现陈列架后的二人不过是时间问题。
薛无折没等来郁安的回答,径直拉着他的手腕往法阵中去。
郁安竭力抽手,但这人攥得死紧,一时也无力脱身。
被他微不足道的反抗弄得烦了,薛无折捉住他折断的右手,将人往怀里一带。
郁安咬紧牙关,狠狠踩了薛无折一脚。
他疼得发颤,薛无折却笑出了声,也不管对方的反抗了,直接揽着人进了法阵。
两人身影消失,青纱飘然垂下,将骤亮的阵法安稳遮挡。
此地一切如故,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改造后的位移阵果然灵力混乱,凌乱的气流几乎要将人撕成碎片。
薛无折尚能忍受,只觉怀中一沉,低头再看,发现郁安已经晕了过去。
重伤之后还一夜奔波,被硬生生折断手骨,甚至还能撑到入阵,郁安仙君倒也没有传闻中那样娇生惯养。
薛无折盯着怀中人瞧了几秒,直到有气流在那张素白虚弱的面孔上刮出一道血色,才眸光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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