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岁正心虚呢,后知后觉才听出他在问什么,摇头道:“早不疼了,只是留个疤而已。”
沈奉君再没说什么,他只是沉默地抚过那道伤痕,宫无岁着他的神情,琢磨着要不要问问咒印的事,想来想去也没下定决心,气氛有点尴尬,最后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那个……真看不出来,你身材还挺好。”
话才出口就差点咬了舌头,其实他早看出来,只是想缓解气氛,却忘了他们此刻坦诚相对,什么都没穿,说这种话只会让人更尴尬。
沈奉君果然沉默了,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居然:“彼此。”
宫无岁睁大眼睛,看看自己又看看沈奉君:“真的?”
沈奉君“嗯”了一声。
宫无岁沾沾自喜起来:“其实当年我在神花府也很受女孩子欢迎的,有次神花祭还差点被她们送的花砸伤脑袋,不比你差。”
沈奉君却像早有所料:“猜到了。”
“不过她们嘴上说心悦我,背地里却觉得我风流孟浪,所以那时候大家都说,若是要嫁人,那断不能嫁给我,若是要偷人,那我就是上上人选。”
神花府民风奔放不是一日两日,纵然沈奉君耳闻目睹,听他这么说还是拧起眉:“不知羞。”
宫无岁见他上钩,伸手搔了搔沈奉君的下巴,揶揄道:“这叫什么不知羞,大家只是嘴上说说,我又没有真去偷人,你们仙陵可是连和人同床共枕都不许的,你现在和我在这里泡鸳鸯浴又算什么?”
不待反驳,下一刻宫无岁又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而且就算我偷人,也不是什么人都偷,是有条件的。”
沈奉君震惊于他的口无遮拦,但困惑驱使着他开口:“……什么条件?”
“我最喜欢偷有夫之妇,最好是老实本分的清冷寡妇,就算她心里已经有别人,却还是拒绝不了我。”
“你——”沈奉君没想到他大逆不道到这种地步,一时气得说不出话,自顾自站起来:“我泡好了。”
“诶等等,”宫无岁一把拽住他,把人按回水里,目光却落在他心口处,“正输着灵力呢,你怎么说走就走?而且楚医师给的秘籍还没练完,不许走。”
沈奉君却道:“不必。”
“那也不许走,我辛辛苦苦把你从弃颅池背到这里,不治好病怎么行?”
他抬手把秘籍勾到身边,一边看一边道:“接下来你就听我的,切记输灵力的这只手是不能松开的。”
这疗伤秘籍画得和春宫小画本似的,连宫无岁都看得脸热,沈奉君肯定更害羞,但要是不强硬点,摆出一副欺男霸女的架势,这人肯定不愿意配合。
沈奉君听完,果然停下来,宫无岁在心中嘿嘿一笑:“好了,现在我要把你抱进怀里,维持一刻,你千万别动。”
他扔开书去搂沈奉君,谁知还未碰到人,后腰就被牢牢牵住,他微一挣扎,就被人急切地搂进怀里。
炽热的温度顺着紧贴的皮肤传递过来,宫无岁被烫得下意识畏缩一下,可是沈奉君按着他,将他抵在边缘,连鼻息都滚烫起来:“宫然,别再……戏弄我。”
宫无岁心中重重一跳,瞬间察觉到这人的不高兴,他仰起头,对上沈奉君晦暗不定的眸光,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都变成了一股无名的隐怒,慢慢升起,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久,从来没有人向他解释过一句,连知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我没有戏弄你,是你在戏弄我,”他话锋陡转,将沈奉君往后推了推,“六禅寺初见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咒印的事,但你没有,你眼睁睁看着我伤害你两次,却不解释一句,是为了心安理得目睹我的愧疚吗?”
沈奉君浑身一震,诧异地看向他,宫无岁冷笑一声,抬手勾住对方的脖颈,仰头吻了过去。
“看好什么叫戏弄,这才叫戏弄。”
第49章
如果在弃颅池那回还能借口是意外, 那这次谁都抵赖不得,沈奉君平日里何其疏冷的一个人,唇瓣相贴时却不冷硬, 反而意外柔软。
热水蒸出的暖气把宫无岁的理智也熏没了, 他勾着沈奉君, 只听得耳边的呼吸陡然一窒,沈奉君果然猝不及防,只能呆呆任他施为。
宫无岁占了上风, 心情愉悦,然而没过多久,沈奉君就反客为主贴了过来, 他呼吸很重,力气还大,很快就把宫无岁禁锢在那一方狭小的位置。
宫无岁心觉怪异, 下意识要挣扎, 腰间那只手又移到了他脖颈, 像提溜猫狗似地制着他, 不让他转头。
“沈奉君……”他话一出口, 对面的人呼吸更急促, 转瞬堵住了他未开口的话。
沈奉君在一点一点压制他, 侵占他,这种念头在宫无岁脑袋里烧过, 连带着尾椎都颤栗起来, 明明是他口口声声要戏弄沈奉君, 如今却落得这样难堪,连话都说不出。
他们吻得那么急切,交握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到沈奉君的身体,就像宫无岁摇摇欲坠的理智。
“沈奉君……”好容易摆脱桎梏能开口说句话,他却只会愣愣地叫名字,一边偏过头去不让亲,抱着他的人却半点间隙都不给,见他抗拒,就微微垂下头,吻上了他脖颈处那道粉色的伤疤。
“别…嗯……”宫无岁吓得闷哼出声,那温热的吻似在安抚,又像在占有,他终于察觉出害怕,忍不住挣扎着想弹开,又被沈奉君一只手制着后颈,动弹不得。
沈奉君沿着那道狰狞的伤口一一吻过,吻得宫无岁浑身都过电一般,等再抬头,宫无岁只看见那双静水似的长目里翻覆着波澜,几乎要将他淹没。
四目相对,沈奉君居高临下地按着他的后颈,却迟迟不说话,半晌才道:“……你戏弄人的手段真是一如既往。”
宫无岁一愣,什么一如既往?他以前可没这样戏弄过别人。
那点隐怒居然在无形中消散了许多,但对上沈奉君复杂的眸光,他还是有点不乐意,谁知轻轻一动,脸色就变了。
他又有反应了……之前在磷州好歹衣冠完整,还能用被子遮住,现在他们坦诚相对贴在一起,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无所遁形,眼看着灵力已经按照心法送过两轮,宫无岁想撤手却被牢牢抓着,怎么也逃不开:“灵力已经渡完,疗伤结束了,你先放手。”
沈奉君不松手,只是静静看着他:“你亲我只是为了疗伤?”
宫无岁底气不足地辩解道:“谁让你瞒着我……你先放手。”
沈奉君却强硬道:“不放。”
他非但不放,还攥得更紧了,像是一定要讨个说法,宫无岁挣扎半天都得不到自由,忍不住抬眼和沈奉君对视:“你凶什么?”
不知是不是水汽太热,他眼尾被蒸出两道残红,眼珠覆了一层水光,嘴巴肿着,连脖颈上都留了印,瞪人的时候显得分外可怜。
明明是他先理直气壮的,现在却像是别人委屈了他一样。
沈奉君被他看得一怔,鬼使神差地伸手: “没有凶你。”
宫无岁却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不准再碰了。”
这惊弓之鸟一样的动作却扯断了沈奉君的理智,他再未言语,只是伸手将人按进怀中,重新吻上了刚被放过的唇瓣。
哗啦——水声晃动,宫无岁猝不及防,连背后那一块领地都失守了,整个人都被沈奉君抱进怀里,他脑子一空,正担忧反应被发现,下一刻却睁大了眼。
原来沈奉君也……
“你还说没凶……”这样的发现让他意外,又让他有了底气,他一只手被沈奉君攥着,另一只手只能难耐地攥紧浴桶边缘,试图在这波澜之中得到安全感,搅动的水流溅到浴桶外,迷迷糊糊中,他忽然听见一声怪异的咔哒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他和沈奉君都滚落到地板上。
混乱之中,沈奉君仍然贴心地垫了底,宫无岁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一低头就看见自己骑在对方身上,头晕眼花道:“完了,住楼下的一定会骂死我们。”
沈奉君一听,抬手将乱流的药水蒸干,宫无岁慌忙按住他的手:“别别别,骂就骂了,又不是没被骂过,你身体还没痊愈,别随便动用灵力。”
可惜沈奉君动作比他快,地面的水流很快就不知所踪,那浴桶本来就不是给一个人泡的,做工又不好,他们两在里面胡闹,肯定要坏。
恰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咚咚声,是楚自怜的声音:“两位如此动静,可要在下相助?”
宫无岁急道:“你别进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浴桶的残骸,那点旖旎的氛围顷刻消失不见,宫无岁伸手接住飞过来的外袍,一边弯腰把沈奉君拉起来。
谁知才碰到手臂,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到一道古怪的伤痕上。
沈奉君左心口处,斜生着一道粉色新伤,与他心口那道一般无二,若不是今日为沈奉君疗伤,他必定不能看见。
他呆呆看着,忽然有不好的预感,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陡然炸开,那些不合时宜又诡异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共命,柳恨剑的讥讽,一时间似乎都有了解释,可是活人取心必不能活,这怎么可能?
他强忍着翻腾的心绪,伸手抚上那道伤口:“这里……是怎么伤到的?”
沈奉君愣了愣:“……忘了。”
“忘了?”他没料到又是这样的答案,但也没再说什么,只哑声道,“疼不疼?”
沈奉君摇了摇头:“先穿衣裳。”
宫无岁心中大震,面上却不显,只能穿戴好衣物,看着满地狼藉发呆。
“今晚的事……”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谁知沈奉君却早有所料,还主动为他解围。
“你为我疗伤,我知道。”半点不提那些逾矩的事。
他像是笃定宫无岁不会负责,像个被占了便宜又不懂得反抗的黄花大闺女,只能默默咽下委屈,宫无岁被他的话一噎,但又不好立刻说什么,只道:“你身体还很虚弱,先好好休息,我…我收拾掉这些再回来。”
沈奉君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宫无岁很快处理了那个碎成破烂的浴桶,一把关上门,靠着门急喘两声,好容易恢复心绪,却对上一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桃花眼。
楚自怜在门外等守许久,看见宫无岁带着几片浴桶出来,调笑道:“看来那本疗伤心法的确有用,里头动静如此之大,把在下都吓了一跳。”
宫无岁已经不纠结那本心法有什么古怪,他顿了顿,把木板一扔,一把拽住楚自怜的胳膊:“你过来——”
楚自怜被他突然袭击拽到无人处,莫名道:“有话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宫无岁直勾勾盯着他,半晌才道:“我问你,这世上有没有通过换心把人复活的异法?”
楚自怜似有所觉:“若有此异法,那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还在阴阳相隔,生死固有命,在下是医者,自然更知道活死人肉白骨是天方夜谭。”
宫无岁一怔,如果没有这种异法,那他和沈奉君心口的伤疤又是怎么回事?柳恨剑为什么又说那些话?
谁知楚自怜话锋又一转:“不过你说这事也不是绝无可能。”
宫无岁拧眉等他继续说。
楚自怜收了折扇:“寻常人是肉体凡胎,心脏一旦离体,必死无疑,但若那颗心天生不俗,那就简单得多。”
天生不俗的心……宫无岁忽然想起之前在弃颅池底和沈奉君说过那些话,有些难以置信道:“真龙窍心?”
楚自怜笑道:“稚君聪慧。”
“真龙的躯体逸散到天下各处,但力量各不相同,窍心是天赏之物,用来复活一个死人绰绰有余。”
他话才说完,宫无岁脸就白了下去,喃喃自语:“所以他把窍心换给了我……”
可他和沈奉君相识那么久,从来不知道他天生窍心,修真界人人都知神花府的无岁公子有一对恶骨,将来必定为祸人间,不得好死,可窍心流落多年,下落不明,却原来……怪不得他身死十年还能肉身不腐,重生后修为还能恢复如初,怪不得沈奉君小小年纪就继任阙主,被仙陵长老们当宝贝一样管教栽培,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脸色越来越白:“那换了心的人会怎样?如果他要救的人一直醒不过来又会怎样?”
楚自怜道:“把心换给旁人,就是把性命交托到别人手里,稚君应该深有体会,多的就不用在下赘叙了吧?”
宫无岁再笨也听得出他言外之意。
怪不得他们死生相依,共命难解。
他早知自己重生有代价,早早做好了偿还的准备,殊不知代价却报应在了别人身上。
他后退两步,两个眼珠迟钝地转了转:“那换心的人失去记忆,忘却前尘,又是怎么一回事?”而且还独独忘记了和自己有关的前尘。
楚自怜并不戳破他这种自欺欺人的问法,道:“这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按道理说换心成功对记忆是不会有影响的,若他忘记了什么,必定是自己主动忘记,若只忘记了某一人,那就是他施术封禁了所有与他有关的回忆。”
“你可以自己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封禁记忆后留下的术法,或者问问他身边之人……”百因必有果,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只忘了一个人,如果有,那必定是极复杂的真相。
宫无岁到最后已经听不进去楚自怜在说什么,脑子里只盘旋着那一句“若他忘记了什么,必定是自己主动忘记”。
主动忘记?忘记他吗?
第50章
楚自怜的话像根细刺扎在宫无岁的心上, 怎么也拔不掉。
回房途中,宫无岁脑子乱成浆糊,他一边想:“沈奉君既将窍心换给我, 又在我身上打下咒印, 六禅寺初见, 他必定看得出端倪,可他为什么从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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